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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植嘿嘿一笑:“没办法,父皇发了怒,吩咐必须见血,怪不得他们,当时那情形,我不见血,他们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
郭秀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瓷碗,用一支毛笔从里面沾了一些药汤,小心翼翼地涂在朱植的伤处。朱植只觉得这药汤抹过之后,皮肤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立刻消失了不少,屁股上一阵清爽感传来。郭秀轻轻的动作还挺舒服的,朱植闭上眼睛,享受着妻子的服侍,嘴里还喃喃道:“唉,有美人涂药,也不枉遭这一顿打啊。”
郭秀嗔道:“又胡说八道了,还不枉啊,都,都打成这样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娘俩怎么办?”
朱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也许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才会一心一意,不带任何条件地对自己好。大明的朝廷,可不是那么好呆的,为了生存,朱植一直孤身奋战。只有眼前这个女人,给自己带来了被爱,被疼的感觉,也让朱植本来冰冷的心渐渐融化。
朱植温柔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为夫的让娘子如此担心,都是我的不好。”说着伸手把郭秀的小手捉住,他的手是凉的,郭秀的手是热的。朱植陶醉在温暖之中,此刻他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情意。朱植的手逐渐变得温暖,那是郭秀的热量。
有爱在心中的人,血总是热的。
隔了一会,郭秀又道:“刚才爹爹着哥哥过来看望,见你没醒就没有打扰你。铁长史和杨纪善一直在屋外等着呢。”朱植吩咐让他们两人进来,没有什么事不许任何人进屋。
郭秀正要起身,朱植道:“娘子,你是不是想让为夫光着屁股见手下的臣子啊。”郭秀脸都红了,连忙用纱布帮他包上,又用被子盖在身上。
铁铉和杨荣进屋,一起跪道问安,朱植叫二人起来,坐在凳子上说话。朱植道:“殿上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铁铉道:“傅将军自刎之后,皇上大怒未歇,一直在骂他乱臣贼子。宴会当场就结束了,之后下旨查抄傅将军家,不过还好,没有定谋逆罪名,傅府所有男女只是全部发配云南。只留了已故寿春公主的的儿子在京。”
朱植低头不语,朱元璋还算有点人性,没有把傅友德一家斩尽杀绝。朱植想到今日殿上,傅友德本来可以做博浪一拼和朱元璋来个鱼死网破,但他始终没这么做。可能他在最后的时候还是顾及了身边的亲人。否则傅府就是满门抄斩了。今日之事,除非找出确凿的证据,否则朱元璋再不讲礼也不能把谋逆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杨荣突然跪下道:“荣请殿下日后不要再做此卤莽之事。”
朱植哦了一声道:“勉仁快快起来,坐下说话,怎么你也反对本王这么做?”
杨荣道:“荣自进府以来,殿下对荣言听计从,荣颇感知遇之恩。然今日之事,殿下可知冒了多大的风险,今日皇上已动杀机,殿下如此做无异于火中取栗。既救不了傅将军,又可能引火烧身。如果皇上不是念着骨肉之情,可能可能,荣不敢再说。荣素知殿下‘义’字当头,也打心眼里敬佩殿下为人。可是此情此景,日后殿下千万不可再强自出头。殿下,请听荣一言吧。”
这边铁铉也道:“殿下仁义千古,铉跟随之日虽短,但今日一见,铉对殿下之义深感佩服。然铉亦同意勉仁的意见,有些时候,殿下必须忍耐,不能强自出头。”
二人说得情真意切,朱植颇为感动。对于这些臣下,朱植心里的确有些愧疚,他们日后的前程很大程度上都是在自己手中,自己要是再这么不顾后果,最终受害的除了自己还有这些自己倚重的心腹大臣。
来到这个复杂的大时代已经大半年了,到底该如何保持性格,还是老实去按照它的潜规则行事,始终让他很难把握。朱植长叹一口气道:“二位请起,我想问二位一句,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谁能回答我?”
铁铉和杨荣被这一问,怔在当场。其实同样是爹生娘养的,他们怎能不知道今日喋血奉天殿的是非曲直。傅友德之死完完全全是被朱元璋逼出来的。但是作为人臣,谁又敢说皇帝一个不字。
朱植道:“皇上是本王的父亲,按理说本王应该站在父皇一边。谁惹了父皇,儿子应该上去与他拼命。但今日之情况,二位也见到了,到底是傅将军惹了父皇,还是父皇置傅将军于不伦之地。本王只是不希望见到父亲手刃儿子的人伦悲剧发生在奉天殿内而已。作为臣下,即使是父皇做出了有违道理的事,也该出来匡正。”
虽然朱植已经把话说得很委婉,但在铁铉和杨荣两个一辈子读圣贤书,一辈子接受封建礼教教育的儒生来说,已经是有违君臣之礼的话了。两人面面相觑呆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植又道:“君待臣以仁,臣事君以忠,这本是君臣大义,其实这是君臣之间的一种契约,是维护着朝廷安定发展的根本。但今日本王并没有看到这些,傅将军自刎也是被迫无奈,他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尊严。父皇今日盛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可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冒死之谏,我朱植就要出来说话,朝有诤臣,国家才有希望啊。”
君臣之间的契约,铁铉和杨荣只感到如雷轰顶,辽王是不是给打糊涂了,不然怎么有这样奇怪的说法!不过仔细地品味着朱植的话,两人又觉得有些道理。
昔日商汤伐夏桀,文王伐纣,都可以说是上者无道的情况下,下面的贵族替天行道推翻暴政。朱植做得也对,如果没有人出来匡正皇上的做法,万一遇到一个昏君,国家将不堪设想。但这个时候谁敢说朱洪武是无道昏君!而且他许多做法又体现出一个名君本色,这个,两人真是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朱植看着二人迷茫的样子,也觉得一下子给他们灌输这样的思想,也接受不了,以后慢慢来吧,太着急了容易引起误会。朱植话题一转道:“依二位之见,父皇今日为何如此恼怒。”
杨荣想了想道:“上次殿下说过,傅将军请定远田千亩,可能已经触犯了皇上的忌讳。但即使如此也不应该有罪致此,恐怕皇上如此恼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旁边铁铉也点头称是。
杨荣道:“当时宴会过程中,皇上赐功臣酒,可是几位将领竟然没动,最后还是蓝大将军一声令下,几人才喝了酒。殿下,蓝大将军这样做是功高镇主啊。以荣之见,皇上如此就是做给蓝大将军看的。”
铁铉道:“难道皇上不怕逼反了蓝玉吗?”
铁铉这么一提醒,倒勾起了朱植不祥的预感,道:“依二位之见,蓝大将军可能反吗?”
铁铉道:“这个难说,这就要看皇上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杨荣道:“三天之内见分晓,假如蓝将军交回大将军印,则还有退路;如果三日之内蓝将军不交印,那就肯定是抱有反心,不肯放兵权。”
朱植心中掂量着两个人的话,历史上对蓝玉是否真的要反一直是众说纷纭,有的认为是明史为尊者讳,所以诬蓝玉谋反;但另一部分学者则认为,这不是诬蔑,一定是确有其事。因为朱元璋杀诸如冯胜、傅友德这些武将时连借口都没有,证明老朱杀人还需要诬陷吗?
朱植想想道:“这个事情,咱们要密切关注,虽然父皇既然能这么做,也应该有所准备。但,咱们心里应该有个底。无事最好,有起事来,咱们好有个对策。鼎石,最近军中的事一定要抓起来,拜托了。”
铁铉心领神会道:“臣领命,定当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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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钟山风雨 第八章 蓝大将军(2)
“欺人太甚!”砰的一声,桌上的茶水被震得四散分飞,蓝玉的脸涨得通红,在屋子里来回走着。
密室之中,四人分坐周围,其中三人分别是景川侯曹震、府军前卫指挥使庄成,临江卫指挥使孙让,另外一名头戴方巾,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文士小心道:“凉公息怒。”
蓝玉道:“息怒?!让我如何息怒。今日是我庆功的大好日子,皇上他,他是怎样对我的,一点面子不给,还当场逼死老傅,这是指桑骂槐,这是敲山震虎。他是要给点颜色我看看。”
八字胡文士道:“今日皇上给您庆功,凉公有些托大了,从入城到大宴,凉公一些所为可能颇为皇上忌讳。”
蓝玉一拍桌子道:“自徐达和我姐夫之外,大明朝数得着的将军还有几个,冯胜勇夫尔,王弼不过一刀斧手,老傅勉强算半个,沐英不错,可是皇上把他放在云南。这些年要不是老夫给大明南征北战,他们这些人如何能在这京城中享受着莺歌燕舞。前年平定蒙古而还,居庸关那匹夫不让老夫进关,老夫不过一时意气,可皇上因此而取消了说好的献俘大典。还把我的封号从梁变成凉,这一字之差,荣耀差得远了。难道老夫的功劳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关卒吗?今日之大典是老夫应得的,晚来了足足两年。”
八字胡文士叹了口气道:“唯今之计,凉公不如立刻上一奏本,辞掉大将军之职,交回印信,韬光养晦或能回乡做得一富家翁。”
蓝玉停在书案前道:“富家翁?像汤和一样,流着口水求皇上手下留情?还是像老傅那样请一千亩田就被逼得家破人亡?”说着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日间在大殿里得皇帝赐酒的孙让“虎”地站起来道:“这又不行,那又不行,缩头一刀,伸头一刀,不如反了,我孙让这条命是凉公给的,做不做,就等你凉公一句话。”
蓝玉道:“给我坐下,还轮不到你说话。公俊,你倒是说说现在局势如何?”孙让悻悻地坐了下来。
这位被叫公俊的八字胡的人,是蓝玉幕府中的首席谋士姓程名士美,号称“赛仲德”,自比三国时著名的谋士“程昱”。程士美摸摸胡子道:“凉公想要听真话,想听假话。”
蓝玉道:“公峻有话直说,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当然是说实话。”
程士美道:“目前朝中局势对凉公非常不利,月前,凉公上书请召集建昌当地土人,就近征服朵甘百夷(青海的黄河源一带),皇上驳回了本子。自拜大将军之后皇上对凉公从来是言听计从,这是皇上第一次驳回凉公的奏本。其次,这次平定西番并不算多大的功劳,可皇上为什么要摆如此大的排场迎接凉公?表面原因是天下平定,再无刀兵,但以士美之见,这是皇上在暗示大将军,应该自觉封还大将军印,交还兵权。今日大殿之上,庄成、孙让、毛海三位将军,太不给皇上面子了,正是这事成为了逼杀傅友德的导火索,皇上这么做的确有敲山震虎的意思。而且有一个事情凉公也应注意,皇上将羽林右卫和神机营前营封给辽王。此中颇有深意,现在朝中能战的王爷,不过辽、宁二王,皇上能相信的也就是他们,在凉公回朝之前,现在把这些部队划归辽王统领,难道不是防着凉公的伏笔吗?所以现在形式虽不说十万火急,但凉公也应早作打算。”
蓝玉阴沉着脸听完程士美的话,手指在书案上“哒哒”地敲着,缓缓道:“依公俊之见,本公应该如何行事?”
程士美道:“士美有三策供凉公选择,这下策是退,急流勇退,封印赐官,交回兵权,学着汤公的做法,韬光养晦,回乡做个富家翁,安渡晚年。但有傅将军的前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