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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是一种很幸运的花,因为它知道自己秋天会有果,来年还会再开。所以,它从容;所以,它美;——”
“——所以,它幸福,是不是?奶奶?”
会心的笑容绽开在相视而笑的祖孙两人脸上,一朵梨花,又悄悄地落了。
伸出手接住一瓣落花,在掌心中细细端详,并不特别的花瓣,比桃花略微小一点,娇憨的躺在那里,孩子一样的无助和纯洁。
第一次想到要好好看看梨花瓣,看清,记住它们的模样,是在一个夜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窗外的雨声和雷鸣,想着梨花是不是碎落了一地。想着,心里没来由的发慌,不知为什么,想起一地的残雪落霜,就有潸然欲泣的冲动。
第二天,看见一窗夜雨后梨花空瘦的情景,站了很久,最后怔怔的哭了。
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哭过。
永远不再是不知愁滋味的小女孩。
那天夜里,奶奶给她讲了一个故事,那是奶奶给她讲的最长的一个故事,也是奶奶讲的唯一一个不是幸福结局的故事。
她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故事。
就像知道了奶奶不仅仅是奶奶。
终于懂得。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五月,繁花开的最绚烂的时节,奶奶会喜欢独自一人久久的坐在山上,直到天将垂暮,直到晚霞催醒,才怅怅的回,身上,还总带着一股沉寂的伤感。
终于知道,在奶奶唇边时常泛着的空灵的笑意,那不被猜忌和闲话淹没的一点温柔,是,为着谁而在那静默的夜里绽放。
听人说,开始,是爷爷救了奶奶。一个大雪封山的傍晚,将冻得不省人事的奶奶扶回来。然后,奶奶就嫁了他——别人都说是奶奶知恩图报,说爷爷好运气竟能讨到这样如花似玉的老婆。但是没有人知道,幸运的人,是奶奶。
梨花的树干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像是春来新绿的样子,它的幼枝,淹没在白色的海洋里,柔嫩的延伸自己的疆土。等到众花谢尽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了一树的茂密。花娇艳,叶久长,果可食,一切安排的如此公平,让人没有任何挑剔和插手的余地。
这种白白小小的花,虽然不是多么出色多么美丽多么抢眼,但是想来是自有骄傲的吧?一开一谢,飞扬凋敝,都是那么淡定,经风遇雨,纵然碾碎一地,也是绵延的喜悦满心。
风乍起。
随着风势翩然起舞,不在乎有没有观众,它们娇笑着,带着微弱的清芳,旋转、摆荡、飘摇。最后决绝婉烈的跌坠在你面前,悄悄叹息一声,合眼而别。
那一声轻吟,你,有没有听见?
她笑了。她想象着那个坚毅温存的女子,听见遥远大陆传来的,某个据说是普天同庆的婚礼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的若有若无的微笑——无关嘲讽,只是伤感。为一个死去了,但是不得不留一个空躯壳的宿命,在某一瞬间,微微伤感。
她想象着那个女子,嫁人时,披上红装,覆好盖头,但是却没有半丝期待的宁静,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幸福无比的男人揭开崭新世界时的目光——带着温柔和爱怜的,看着即将和她携手终老的男人,实践了,自己的梦想时的目光。
所以,她就不必去想象,那个女子,白发苍苍的躺在床榻上,看了一眼窗外盛开的梨花,回转头来,迷迷蒙蒙的环顾一圈,蓦地笑开来,一个摇首,最后缓缓闭上双眼时的千回百转。
挨近手中的片片段段,轻呵出一口气,笑着,看见被自己的顽皮吹动的几页薄雪快乐的混进那空中的旋舞中去,跟着其它的碎片一起嬉戏辗转,缠叠纠结。
“小,小梨……”迟疑不定的声音,透着清楚的胆怯,从背后传来。
还是一样,没有进步啊。一个叹气,转过身去,看见男孩着急又羞窘的死盯着自己的发带。
“什么事啊,易荇哥?”装作不知道令到对方如此尴尬无措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挂上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男孩的脸一下子红了,就算再假装那发带上镶了金也掩饰不住的血色上涌,”那、那个,大婶、呃,你娘,让你回去吃饭了。”好容易磕磕绊绊的说完一句话,男孩的头低低的,再不敢看她多一眼。
心里有怜惜有无奈,决定了还是不再捉弄这人,温温婉婉的一笑:“知道了,这就和你一起去。”
跟在男孩身后,走得两步,鬼使神差的,居然,回了一回头。
回头时间,就悔了。
喧腾起漫山遍野的素白花雪,卷积翻滚,银浪划空,细细碎碎缠缠绵绵,步步向着紧逼过来。仿佛想把一天碧蓝,一地澄黄,全都在这一刹那烙上那白那花那飘忽不定的一场大梦。
又像那时一样,她怔怔的,一滴眼泪沿着比梨花还要洁白无暇的面颊掉落下来。
跌到地上,碎成千片万点,在同时间,就被松旷的大地吸了个干净。只于瞬间,发出了凝集日光的一线耀目的璀璨,穿越了花的雨幕,辉映成一粒星光。
“?——小梨?走了。”
“……,就来……”
……
那花的雨汇成海,织就幕,网住一众浮生。
梨花非梦。
天若有情。
——END——
朱丝白莲瓣
冷。
为什么会这么冷?
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冷……
心,是生命流出的地方,热热的血液随着每一次脉动而在纤小的通道里奔涌、沸腾、撞击……交汇成血里的华彩乐章;燃烧成每一个白天和黑夜,直至——终结。是不是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如果是的话,是否意味着我没有责怪的权力?——只能放开。
如此僵冷的躺在我的怀中,心,再也无法为谁跳动,再也无法将我不情愿的手抓到胸前让我感觉,再也无法说是让我听每一次心悸。
不过,我,不怪你。
因为这一次,是我先背弃。
………………
“有这么多的花,你为什么只爱兰花?”
习惯了陪着他浇水、松土、细意的抚去每一片修长缎带上的尘土,温情脉脉的注视每一朵绽放的幽香。有天终忍不住这么问了。
秀美的雪样素手轻轻掸掉一片叶上的虫子,浅浅的笑起来,白色的冰绡缎衣映的人相应成辉。就象是皓月飞破云彩,繁花开在冰面,若隐若现的雾里回眸,只得一瞬便消解的薄愁,——却令的看的人有些痴了。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挑动的眼波中水光涟滟,波光粼粼里,映的是没有道理的自己。
轻揽入怀,拢过来的是兰花的清芳,眷恋的轻嗅着肌肤间的温漫,有点心不在焉的:“是,又怎样?”
也不挣脱。只是将头斜斜的依在那人肩上,任由他灼热的气息喷在颈间,没开口语气中也就有了些不稳:“你喜欢什么花呢?”
沉默——“兰花。”
轻笑出声,别过去在耳边吹着气:“为什么?”
“总觉得它……有些象你。”
“嗯?”呢喃着是也不是的话音,不知听见没有。
“对了,一直想问你,那个奇怪的花是什么?”
“——哪个?”
“就是那个雪白花瓣,中间有一条血色红线的。”
“哦,那是一品极少见的兰花,叫做朱丝白莲瓣。”
“朱丝白莲瓣?贴切,花瓣似莲,却又有一线殷红在中间,不过这花,总让人觉得不祥。”
“因为离奇……吗?”
“嗯。”
“……清秀淡雅。”
“呃?”
“我喜欢兰花清秀淡雅,孤傲幽闭。——之前你不是问吗?”
很讨厌冬天。
冬天的话,又冷又湿,比别的任何时候都要来的阴寒冷漠。连心也能完全冻结,连斗志啊,梦想啊,什么的都可以变成暖炉边的畏缩。
冬天,我只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地方听风吹过,听树枝的枝桠间什么在呻吟,好像世上的活物都一瞬间死了一样,以前很吵的东西,突然静的叫人讨厌。
反正我,讨厌冬天。
“现在呢?”
突然的发问叫人怔了一怔,然后轻笑开来:“现在……都一样了……还是,心情吧?”
“恭喜我王!王妃生了个男孩,我大祁有后了!”女侍欣喜万分的从内室出来报喜,这么寒气逼人的雨夜,王居然在外守了一夜,听到这个消息,想必可以放心了吧。
“……”深深看了那仿若黑洞的阴暗屋子一眼,一年以来从没有露过笑颜的人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也是一径的漠然,“是男孩……”,象是对着空气,又象对着自己,肯定般的重复着这事实。
“是男孩。”这反应……并不像一般的父亲该有的啊,“邀天之幸,我王洪福齐天!”
“邀天之幸?”突然喃喃的回味着刚刚那公式化的祝辞,冷淡端美的容色居然有了小小红晕,“邀天之幸——”往后退了一步,跨进了茂密的雨帘之中,瓢泼的暴雨霎时就将人淋了个透心凉。
“王?——不看一下王妃和皇子吗?”
嘲讽的看了那寝宫一瞥,神秘的笑容浮现:“不必,自然有人会去看他们,很多人,会一起好好看着着他们……邀天之幸……哈哈哈……邀天,之幸?……”
长笑方罢,人已绝尘。
隆隆的雷声中,清香娟秀的白色花瓣洗刷的愈发娇弱,红色的丝瓣将整个灰蒙蒙的天空映出一道残艳。
朱丝若血,幽闭里,总带着决绝。
“又回来了……本来,想叫你永远忘了我的。不过……永远,……好像太长了。……我……没有力气达到那种地方……你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吧?那样的地方,你曾经见过吗?”
一边问着,一边用手去梳理那淡蓝的软毛,眼睛却紧紧盯着膝上的人。——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人。
淡紫的长发在空洞的穹顶间飞舞,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样做,不会有问题吗?”
冰冷的神色丝毫未变,抬起头,扫过他,然后还看回眼前。
那是什么样的眼睛啊,就像将千百年的幽情慢慢沉积,慢慢发酵,慢慢,在心里凝成一块冰,每日每夜细细咀嚼,于是连容颜和双眸都最终绝望的眼睛。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了吧?就算你现下陪他死了,也不可能如普通人一样指望来世,你们本就是天上之人,原是不受六道轮回之制的。况你违背天命,自残了断,会受何种苦楚何种刑罚,连我都不敢想。而且,”
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