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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
温柔的眼眸在下一秒冻结,少昊起身,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看也不看榻上的玉体横陈一眼。
“你怎么?——”
“出去。”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
“你……”
“我说出去,听到了吗?”还是没有波动,全是不将对方当一回事的漠然。
似乎被这漠然激怒了,逦姬也记不得眼前的男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大将军,嘶声叫出口:“为什么?那个人就真的这么好?!我有哪点比她差?”
着装完毕,少昊转过身来,定睛看着她,很久很久才开口:“——全部。”也不理脸色变的煞白而后又青紫的女人,一掀帐幕,出去了。
身后传来哀泣的哭号,他仿佛没有听到,脚步没有半点停滞。
……你不必知道。但是,我不想背叛你第二次。
………………
从堆积的文书中抬起头,发现居然已经天黑了,兰陵站起身,伸展着久未活动的四肢。
回头,看见了趴在椅子边睡着的女孩,心里一动。
女孩子,就是这样的生物吗?每天叽叽喳喳的,耳边全是她的自言自语,但是真有事时,又可以安静的让人察觉不出她的存在。所以,每天每天,他都没能找到理由赶走她,而一切久了,居然也成了习惯。
也许是有意要那么做?——是否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习惯,那家伙以外的人。
可结果,他只是发现了一件比“习惯”更糟的事——比起“习惯”,他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深的依赖着那家伙。尤其是在看见今天送来的奏章时,深深的疲乏和分身乏力的无奈,只让他认识到少昊曾经是多么深的参与了他的人生。
他,已经习惯了有人在身边为他分担那些重负,习惯了有人用轻松的言语帮他消除疲劳,习惯了有人是如此的强以至于他只能不停努力生怕被甩在后面。
习惯了生命里唯一的,对手、同伴、和朋友。
也能习惯别的事,别的人,可是否也能找到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身体不知为何微凉,打个冷战,竟是泛肤的冰冷。望着空寂的屋子,止不住的寒气上涌,透心的凉。——这屋子,还是太大太空了吧?
女孩似有惊觉,兰陵看她起身,面对自己将来的妻,预备携手一生的人,他尽量将声音放柔:“跟着我熬夜,累了吧?要不要一起用夜宵?”
………………
“大人,属下认为我军万不可轻敌,今次敌人因内乱而退兵,定是有诈,不可冒进。”
“属下则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趁此击溃敌人,更待何时?!”
“这个……”
“说的也是……”
嘴角噙着笑看着众将议论纷纷,少昊心里却是实在不耐: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如此简单的陷阱,都让人想发笑了,居然还要再三的讨论。若不是都是些笨蛋,就是平时胜的太轻松,太安逸。
眼光移到地图上,——摩云山西,是追击敌人的必经之路,突然锁定了目标,千、穹、岭——马蜂窝,就是这儿了吧?又划过某个点,他笑了。你会把援兵放在这里,是吗?两个地方很近呢!也算华丽了,——我人生的最后舞台。那么,兰陵,让我们合演完这最后一出吧。
轻咳一声,看见争论不休的众人都如愿望向自己,少昊开口:“我决定,今夜拔营,乘胜追击敌人,将他们赶尽杀绝!”
语气中的一往直前震住诸人,没有任何人敢出声反对。
……“属下听命。”……
摩云山西,苍龙岗。
“司马大人,前面就是千穹岭了。”
“嗯。”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少昊远远的打量着自己的葬身之所。注意到身边之人的犹疑,他转身:“有什么就说吧,我们多年战友,何必扭捏?”
曾激烈反对进兵的陆族脸上一红,很快又变的忧心忡忡:“大人,你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陷阱,为什么要作这种自杀的行为?”
——自杀吗?说的很对呢,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勇气怯懦的了断,才选了这么轰轰烈烈的坟墓呢?
“为什么只有你跟我说这些?没有别的人这么想吗?”
“这……末将不知。”
笑起来,拍拍对方的肩膀:“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
留下一头雾水的人,他继续策马前行。是到了让这些将军们了解什么叫做妄自尊大的时候了,看轻敌人的人,必定是要输的,而鲜血,永远是比道理更有力的说服方式。
兰陵,这一定也是你的想法吧?有时真正败上一次,比赢百次还更能激发士气,那么你,是否也作好败的准备了?
至少,我,已经作好了死的准备。
…………
…………箭刺穿胸膛的时候原来是这么的冰凉,肌肤因为异物的入侵而自然的紧缩,却无法阻止被撕裂的命运——血液逆流,全身的气力一瞬抽空,甚至不留时间来感受痛楚。
很久以前就习惯了和游移的死神招呼,而今,他居然真的找上了自己……真的要死了吗?……
跌下马,被一边赶过来的陆族接了个正好。
“司马大人中箭了!!撤退!!”
有什么声音传开去,但是已经听不见;痛到极点反而麻木。
只有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方温凉。
——兰陵,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
紧张的看着兰陵冷静的拿着一本不知什么书悠闲的看着,辛夷却急的要哭出来。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该说的已经说破。要怎样,王才肯救少昊大人呢?她无助的想着。
抬头:“都说完了?那就出去吧。”
让人为之气结。
但却真的是无话可说……无话可说…那就只好——不说。
让他自己亲身的去体会、去了解,他才会真正的担忧。而且有些事,是不能被说太多的,说的越多,想的就越少。只能,赌上了。下定决心,辛夷干脆的行个礼,关门出去了。
少昊大人,不要怪我放弃的太快。因为这件事,始终都只是你们俩人之间的问题,是要靠当事人意愿才能解开的死结。把一切交给你们的过去和现在的牵绊,我,做的对还是错?
而心里的不安,仅仅是为了少昊大人的安全吗?
——兰陵,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
仿佛梦呓一样的混乱,一下一下出现在脑海,回旋着、翻搅着自己都不清楚的混沌。
见鬼!——将根本没看下一个字的书狠狠掷到墙上,兰陵气息不稳的轻喘着。
如果要死的话,如果想被原谅的话,为什么还有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为什么不从开始就不要错?!为什么要作那些达不到的承诺?!!
…而他,为什么要在意?
给他机会的话,最想杀掉的是他,最恨的也是他。兰陵毫不怀疑自己会在对方露出任何一点空隙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而且一定是微笑着送出手中的剑。
但是为什么愿望即将达成的这一刻,他半点也没有感受到喜悦,反而充满了焦躁和莫名的心慌——
也是为了那种家伙吗?这样子的,自己从未体味过的心悸和颤动,让整个人都暴戾起来,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想要些什么。
不,不是的。他呻吟似的对自己低语。不会的,不是那样,这种东西,决不是为了那个,从来也没有遵守过诺言的家伙。
是说过决不离开的,是说过决不背叛的,是说过决不舍弃的……但终归还是,一样样的都被打破了。
——“你可以说谎,但是……不要轻易发誓。”
——“……”
骗子!——但是自己相信了他。
——“你是…说真的吗?”
——“……”
可悲,到现在也还是执着。
——“骗我的话,我会……亲手杀了你。”
——“……——好。”
是的,是说过如果骗了自己,就…杀了他…亲手……
你曾说过只忠于我,你曾将命交给我,你曾对我允诺,——如果背约……
是——我的。你的人、你的命、你的生或死——都是。它们不属于你,在你向我发誓的那天起,就只有我能决定你的命运。
我,要亲手杀了你,所以,谁也不能抢掉我的乐趣,包括你在内。
我——不准你死。
打开门,看见的是焦心满腔的女孩。
“叫‘飞差’来,我有八百里加急要送给司马大人。”向门旁的侍从吩咐着,一边走到书桌边拿起笔写了几个字。
封好了交给“飞差”,又补上了一句:“星夜兼程,不可有半刻迟缓,要是他不能看,就念!”
看见辛夷眼中霎时涌上的狂喜和盈满的泪光,兰陵也笑了,笑的勉强也悠长。
——确实是一个有慧眼的女孩,我想你说对了。
少昊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也是很重要的存在,我,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否则心里的空洞将永远不能填补,就算是恨意,也比呼啸而过的寂寞更能让我炽热和燃烧。
那是我的竞争对手和唯一的敌人,我,不要他死在别人手里。他的生死,只能由我来决定!——因为,那家伙,是我的。
祁历271年,初夏。
祁季边境屡屡遭犯,祁国之边民回迁成潮。又逢是年春旱,祁之农难以下种,祁内乱未平,又生事端,一时民怨沸腾,时局动荡。
注释:(说过不注了,结果……)
飞差,官用信使,有快速等级之分,八百里加急为最高速度级。
第八章
“怎样?”急切的、忧心的声音。
“唉……司马大人这次……除非有极坚定的意志力,否则……”是很无奈的叹息。
“我不信!我能治好他!——你骗我!”凄厉的女声,有的是不愿和不甘,以及,浓浓的不能。
人声鼎沸,又好像寂静无声,是,谁在说话?
思绪飘忽,身体,好冷,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似乎已经从其中脱离开了。
他,死了吗?——没有。
那么,为什么?
记忆里是什么在涌动?有什么让他流连不去?
走过长长的,晦暗的走廊,一点一点,什么从前方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