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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怜……你只需知道,我颜解之,断不会做任何对陛下不利的事……你信我么?”
失望,放慢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你忠不忠君,爱不爱国,与我又有何干……”
看着宾与怜快步离开的背影,颜离熙若有所思。
这样倒也好,该提点的,都已经提点,是时候让他靠一己之力挣扎沉浮了。而且,如果自己猜得没有错,这古华轩、皇城深殿,自己也呆不了多少辰光。
只是没想到,宾与怜骨子里与皇帝竟有些相似,今后的事,交给他,不知道放不放得下心……
而自己真的已是累到极致了。
宾与怜迈出了古华轩,走了几步才发觉步子沉重,下意识地叹气,自己的心境已经改变了,不知道还变不变得回来。皇城内灯火阑珊,他却不知该往哪里去,于是就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有管事太监气喘吁吁地找到他,这才开始向晋露殿走去。
慕容刑就在殿内等候。
“朕还以为那奴才把你扔到玉液池去了。”
虽然是冰冷的言辞,但不难觉察慕容刑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他打量了宾与怜那脸灰暗的表情,猜想大约是因为还没用晚膳,难得好心地要太监去传膳,却被宾与怜谢绝。
“微臣大胆,请陛下赐微臣美酒即可。”
似乎是讶异了一会儿,慕容刑恩准了这个请求。
随侍太监去取酒了,乘这个时候,宾与怜将秦江漕运的动态以及寒州的现状加以汇报。尤其是关于被藏匿的官粮的去向,一切动态都描述得巨细靡遗。
“朕前几日彻查了那几个漕运的小官,只怕再从底层切入会更加困难。”
听完了宾与怜的陈述,慕容刑浓眉紧锁。知道制造这个麻烦的人正是自己,宾与怜默然。
“现在是逼得朕另找切口。”
切口,莫非慕容刑想要从别的方面下手?宾与怜一时之间不甚明白,当刚想询问,取酒的太监便在叩门了。
十三
听颜离熙说过,这皇城内的太监,大多数都有着背后指使的主儿,为确保不再打草惊蛇,关于漕运的对话便中止了。
“谢皇上赐酒。”
果然是宫廷的佳酿,几杯落肚,肠胃先暖起来,接着是心与神志。傍晚时看见的那幕至今宾与怜他觉得拥堵,如今有酒作疏导,方才觉得舒缓一些。
所谓一醉解千愁,自己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太监而烦恼,用这宫廷御酿应该能浇得无影无踪了吧。
“朕不知道你还有这种酒量。”
慕容刑看着送来的酒液大口大口地落入宾与怜口中,饶有意味地笑。
“这酒极烈,爱卿小心伤身。”
“…呃………什么?”
这句关怀姗姗来迟,水银般的眼珠已蒙上层薄薄水汽,双唇红艳,衣襟大敞,微酡的肤色更显诱人。
“朕是说,爱卿这个样子,很美。”
“陛下今天…呃………想要臣么?”
主动地走到慕容刑面前,大胆地倚在面前的案几上,宾与怜吃吃笑着,因为烈酒而荡漾的神思一片混沌。
“今天怎么转了性儿?”
“做与不做,外面人说的都是……呃……一样的话……”
“怎么,受不了了?朕还以为那个奴才已经教你如何忍耐。”
面对着醉酒之后的送上门来的旖旎,慕容刑哪里有不消受的道理,屏退随侍,伸手揽住宾与怜的腰,另一只手伸入他的衣襟,从里面将外衣剥了下来。已经烂醉的人顺势环住慕容刑的颈项,在感受到一双大手伸入亵衣并且在自己裸背上法放肆揉捏的同时发出甘甜的惊呼。
“啊……解之……”
意识朦胧中呼唤出了这个名字,宾与怜突然觉察到抚触消失,当下心怀不满地睁眼,正对上慕容刑那双冰一般的眼眸。
那眼眸中正因为“解之”这两个字而形成分风暴的雏形。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九五之尊的愤怒,宾与怜却并不觉得害怕,脸上依旧浮挂着醉酒的、凄惨的笑。
你的愤怒,我的笑容,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解之。
笑容绽放到了极致,那名字像朵罪恶的花,狠狠扎根到心里最脆弱的堤防,吸吮血液,要在记忆中打下烙印。
“陛下是在为解之不悦么?那和之呢?陛下究竟把谁当作谁的替身了呢?”
被紧紧拥住的身体传来了一记颤动,即便是醉了,宾与怜也知道这句话产生了多么有力的影响。
“和之……”
曾几何时这个名字已经被宫里约为禁忌的名字,慕容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时没有唤起的名字。那是一道疤,如今再度被揭开。
宾与怜觉得禁锢自己的胸怀变得僵硬而紧窒,他第二次感觉到自己是那尾涸泽的鱼,最爱的水,终究不属于自己。
解之,谁都爱你……而你……谁都不爱。
酒劲进一步霸道起来,黑色世界开始出现大团团闪光的红花,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宾与怜听见慕容刑冰冷的声音:
“你醉了。”
又是一个雨天。
颜离熙独自坐在檐前,看细密的雨丝从天上倒挂下来。
依旧没有人过来吩咐他做些什么。雨冲刷了庭院的青石地面,夏天的庭院,植物生长得太快,日日修剪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在这样的雨天,最适合小憩一下,在无边无尽的暗流中浮上水面,轻浅喘息。
屋外杂草已有及膝高度,青嫩的草香在水里溶解了顺着地势四处流淌,在朦胧的天光下像蜿蜒的银蛇,最后绕道后院融入暴涨的池塘里。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雨声稠密,催得人昏昏欲睡。颜离熙闭上眼睛,耳畔隐约传来书声清朗。
那是一群少年的声音,睁开眼睛便会烟消云散,因那是已经逝去了多年、而今仅容于幻梦的存在。
“离哥哥,过来与我们一起玩儿,小皇子已经爬上那棵树去了,快过来啊!”
“离儿,不许你再和梅皓讨论什么“法理”!过来,从今天起你要时时跟在我身边。”
“离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只有和之理解我……将来我不要做什么太子,听见没有!我们要游历名山大川,离儿你要和我在一起!”
………………
…………
“解之,我喜欢你,你不要再管太子了,他不会是一个好皇帝,跟着我……我能给你一切。”
“帝王乃黄土之龙,万民所仰,颜解之,朕要你答应朕,把太子引回正途,让他做一个德馨万世的好皇帝……”
“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已经决定与和之在一起,将来我还要娶他!解之,你不是要我当皇上么?你敢违抗皇上的话?”
……………………
“解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们擅自处决了拿着你玉佩的人……那模样,我还以为是你……解之,解之,你和我走吧,慕容刑一定会迁怒于你……”
“和之死了……他拿着你的玉佩逃出皇城……被活活烧死了……你满意了?那个梅皓,不要以为按兵不动朕就不知道他的作为!是你要他杀了和之的吧,然后你准备给他什么回报?你的身体么?不……你是朕的东西,朕宁可亲手毁掉!”
雨声渐密,混杂着的幻听也最终变成一声难以遏制的凄厉的惨叫,将天际染出血色。
不是没有感情,不是不曾彷徨,只是不容选择。如若陛下早年能自己来踏上这条必然的道路,那就算让他颜解之成为一名只知爱情、不知天下的男宠,又有何妨……
只是错了,迟了。
困倦到了极致,反而不敢闭上眼睛。顺势在廊间躺倒,仰着看那方青灰色的天空,为谁泪流。
十四
阴雨的天,看不出明显的时间变化。大约在正午一个多时辰之后,雨渐小了些,不素之客也就上了门来。
慕容刑将随侍留在了古华轩外,连伞都不撑,径直立在檐前。
面前的人似乎是睡着了,平展地躺卧在廊上。披纷坠落的雨丝不时落几粒到他披散的长发上,然后顺着发丝走向滑落,在灰色青石上凝成一团团珍珠。虽是夏天,但沾着地气的地方依旧有些寒冷,慕容刑突然记起,与一贯的温暖微笑不同,颜离熙的体温经常是偏低的,也许就是因为多沾了地气的缘故。
凝视着只有在入睡时方会显露的、最自然的表情,慕容刑竟不忍心去叫醒他。不知觉中雨又大了起来,于是轻手轻脚走到廊下。但那渐大的雨声还是将颜离熙唤醒了。
“奴才拜见陛下。”
一旦醒来,那清明的表情便被搅动,混成看不清的一团平和与混沌,慕容刑眼中的那星微弱的悸动便随之被阴暗所吞噬。
接过颜离熙呈上来的布巾,慕容刑随意地坐在走廊边缘朱漆的栏杆上。被他宽阔的肩背一挡,雨丝便都乖乖地守在了檐外。颜离熙仰头,感觉到清凉空气中,混杂着属于九五之尊的温热。
“昨天宾与怜来找过你了。”
虽然是存疑的内容,但语调却不容辩驳。知道慕容刑的脾性,颜离熙低头默认。
“你对他说了和之的事情么?究竟说了些什么。”
开始时心中微微惊讶了一记,但是随即想到与怜在离开古华轩时的态度,颜离熙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奴才说,和之是奴才的双生弟弟,是为了帮助陛登基大宝而牺牲于宫廷动乱……”
“哼、要是死的人是你,倒是可以这么说,不过和之是绝对不会让朕继承这个无聊的皇位的!”
低着头,颜离熙感觉到慕容刑袖子上的水珠在强烈动作下甩到了自己的脸上。冰冷,甚至于坚硬,在脸上碎裂。
没错…和之决不会对那种功名利禄感兴趣………他是自由的,而也就是这种自由散漫的作为……才注定了他早逝的悲剧……
若不是他不齿于宫廷争斗,夜奔离宫,也不会被人误抓,继而命丧黄泉。
在才情盖世、一代诗豪的光环下,是一颗极度自我、不愿背负世俗责任的心。这类人若是作为文人雅士,自然留得一段佳话,可若是生在帝王之家,便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肇因。
所以当先帝发现慕容刑与和之的关系后,便立即择人对他们的情感处处阻挠,可先王却不知道,他所选择的这人自己也经历着如同刀割般痛苦的蜕变。
不仅仅是切断自己的情愫,同时亲手埋葬所爱之人的爱情,甚至是间接将自己的手足推上了黄泉之路。
颜离熙在心里喃喃自语,自己在慕容刑眼中究竟是何种德行?自私、狭隘,既不愿付出爱情,又不愿看到他得到别人的爱情。像自己这样的人……像自己这样的人……
不配去爱人,更不配为人所爱。
颜离熙将头垂得更低,披散的长发遮到面前,那便是他最好的伪装。
“你没有再说其它?”
因他把表情掩盖得太好,慕容刑依旧冷着脸追问,而那种口气,就好象在怀疑他会存心诬蔑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陛下……奴才好歹……也是和之的……嫡亲兄弟。”
也只有在谈及和之的时候,慕容刑才能见到颜离熙的痛苦。就算看不见扭曲的表情,就能听清楚断断续续的声音。慕容刑听得出来,那是颜离熙哀求的声音,哀求他不要再触动心里伤痛薄弱的东西。
有时候,慕容刑的确很想罔顾这种哀求,撕裂一道口子窥探到颜离熙的内心深处,可是每一次,他又都在这种哀求下却步。他是在害怕,害怕眼前的人在这最后一道看似坚强的伪装碎裂后,整个人在一瞬之间归于虚无。
被剥离干净之后、柔弱的心是没有办法承担戴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