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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军,你想过这样的事吗?如果有一天,你武家几代效忠的司徒家不再需要你了,而你却还活在世上,又该怎么办?虽然我并不太了解司徒杭,但多少也打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在我的印象中,那位大领尽管有些本事,可主子是主子,臣子是臣子,他分得清清楚楚。世间有一种信任,人们明知自己可能信错了人,但依然要去拼命去给他机会,那就是亲情、血缘。也许司徒杭并不想杀你,可他毕竟是一国领主,对于权势太大的家臣,任何一个大领觉得他们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时候,都会千方百计抓住这些权臣的把柄,甚至给他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别说了……”
武兆康伸出带血的手,缓缓摆动了几下,他似乎在故意回避她的话,或许是根本不愿相信自己被领主抛弃。冷星桓看见了老人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她沉默了,忍着心痛,就那样沉默着。天窗里吹来的风,撩动着额前的发丝,微痒中,隐约透着麻木。
巨鹘都城大墚,处在盆地边缘的丘陵上,城池建得很高,即便是监狱,也并不潮湿。冷星桓所在的牢房,正好开着两个透气的天窗,白天黑夜、气候变化,她都能了如指掌。只是被关在这里数月,她的头发长得更长了,披在后背,看来有些散乱。换了七八次衣裳,可没有一件新的,全都补了又补,从前不大会做针线活的她,在狱中竟连刺绣都已学会,她时常看着自己衣物上的补丁发笑。
若不是曾经习惯了流浪,她觉得自己恐怕会在这黑暗的牢里憋出病来。武兆康出征之后,她的牢饭比从前差了很多,摸摸自己的颧骨,似乎有点凸了出来。她常常会想象,如果邢震洲见到她这狼狈模样,可能都会被吓到。
“那丫头,快点收拾东西,等会儿跟我出来!”女狱卒秋姑粗声粗气的嗓子惊醒了假寐中的冷星桓。
“跟你出去?要砍我的头啊?”她半睁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了秋姑一眼。
秋姑哼了一声,走进来掏出钥匙,打开了她手脚上的镣铐。“砍头?你这丫头嘴里怎么就没一句中听的话?咱们大领大人和大公子恩泽浩大,要大赦囚犯,只要不是犯下死罪的,全都放出去。嘿!愣着干啥?叫你收拾东西呢,难不成你还想在牢里呆一辈子?你早点走,我还省些力气,免得多送一顿饭!”
“啊,那我还得多谢你了,大婶。”冷星桓卸下沉重的镣铐,顿时觉得通体舒畅,身轻如燕。
第三十四章 立剑结襟(三)
秋姑撇起嘴道:“少来这套,我才三十岁,还没嫁呢,别在那儿大婶长、大婶短的。”
“好好好,不叫大婶……对了,刚刚你不是说什么大赦囚犯吗?那我隔壁那位老人家,干脆也跟我一并放了吧。瞧他一大把年纪,还被你的兄弟们痛打一顿,反正只剩下了半条命,还不如让我扶他一把,免得摔着。”冷星桓指了指隔壁房里的武兆康,试探着秋姑的口气。
秋姑忽然皱起双眉,恶狠狠地朝她啐了一口:“你的闲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要是不想死,就给我把嘴闭牢!”
冷星桓见她动怒,没有再说话,蹲下身子继续收拾着细软。不一会儿,隔壁牢房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她悄悄朝那边看了一眼,进去的人竟是曾经被武兆康打了大板子的那个大墚城守将方崇!
“武兆康啊武兆康,风水轮流转,你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像你这种所谓的三朝元老,也会落到牢里,向我这个你曾经连瞧都瞧不上眼的守将低头吧。”方崇得意洋洋地走上前,见武兆康没抬头搭理他,冲着旁边的狱卒拍了拍手。
狱卒似乎非常懂他的意思,上前端起木盆,整盆凉水朝着老人劈头盖脸泼了下去。武兆康的身子猛地颤抖了几下,双手握起拳头,虽然没有抬首,方崇却惊得后退了两步,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强烈的怨气。
“你……你还想打我?我可告诉你,武老头,你现在是我大墚城的囚犯,别以为还能跟我摆大将军的架子!你……你他娘的向我挥拳头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你拳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来人,给他上夹棍!”
“是!”
狱卒应了一声,连忙叫上一个同伴,从刑讯房那边拿来了竹签子夹棍,三两下就套在武兆康的手上。冷星桓在旁看了,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她不是没见过这种刑罚,夹棍只要一上在手指间,两边的人拉紧绳索,不过一个时辰,受刑的人十指就会被尽数折断。面对十指连心的酷刑,连壮年男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七十多岁的武兆康?即使老人再坚强,双手也铁定保不住。
“将军,慢动手!”就在两名狱卒要拉动绳索的一刻,冷星桓忽然奔到签子门旁边。
方崇诧异地转过头,虽然烛光昏暗,看不太清她的脸,却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他挥了挥手,示意暂缓对武兆康行刑,叫秋姑站到一旁,走进女牢。“呵,你这丫头,居然叫我慢动手?你是武老头的什么人?”
“哎哟,将军,小女子会是他什么人?只不过是个从前被他抓来的艺伎而已,看到将军给他上刑,小女害怕血淋淋的东西嘛。其实,将军不就是想出口气吗?要是心情不好,小女反正要出狱了,如果您不嫌弃,大可以带小女到您府上找找乐子,犯不着拿个糟老头子出气,不是吗?”冷星桓故意撩着头发,学着艺伎娇滴滴的声音,靠在墙壁那边做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
方崇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尽管牢狱中昏暗,他仍然可以确定,这个即将被放出去的女囚是个绝世佳人。原本就好色的他,哪里经得起这般诱惑?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前,一把搂住冷星桓的纤腰,既然是艺伎,弄回去做个小妾也不错。
“小丫头,你倒挺会讨大爷欢心嘛,别心急,等我处置了那个武老头,一定带你回府去,让你好好伺候爷。”
“方将军,要我伺候啊?你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喔!”
冷星桓头一侧,深红的赤星露了出来,方崇吓得张大了嘴巴,本想出手,身体却不自觉地僵直了。霸风剑抵着他的颈项,在天窗透进的晨曦里吐着蓝莹莹的寒光,对方的手只要轻轻动一下,他只怕就要人头落地。
“方将军!来……”
狱卒正要要喊人,方崇连忙阻止,他深知自己一叫来人,后果必定不堪设想。额上生着赤星的女人,除了邢震洲麾下那个曾在千军万马中救出小公子的霸风将军冷星桓,世上别无他人。那颗可怕的赤星,直叫人吓得发抖,这一剑要是劈了他,比切菜还容易。
“不想死就快叫他们打开武将军的镣铐,听见没?”冷星桓押着他来到武兆康牢门前,眼中透出利箭一般凌厉的目光。
“你……你们没听见吗?快……快放了武兆康!”
狱卒见方崇吓得汗水直流,连忙找到钥匙,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武兆康的镣铐。
冷星桓一把扶住遍体鳞伤的老人,一手架着方崇,便朝牢房外面疾走而去。狱卒们眼巴巴地看着武兆康被救,但方崇在冷星桓手上,没有一个人敢动。直到进入了离监狱不远处的马棚,冷星桓就势扯了根大麻绳,将武兆康推上马背,自己收剑踢开方崇,翻身上马,往城门疾冲而去。
“来人哪!那丫头是梵灵的霸风将军冷星桓!别让她和武老头跑了,赶快关闭城门!放箭!放箭!”方崇气急败坏地奔上城楼,抓起城堞上的令旗,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喂……冷星桓,我昨天就说过不想欠你人情,你快点……快点把我放下来!”武兆康倔强地挣扎着,可惜此时的他,连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无法使出,本来自己可以栽下去,偏偏他的身体是被横放的,又被麻绳紧紧绑在马背上,全然动弹不得。
“武将军,少说两句,死不了人的!”冷星桓快马加鞭,还不忘回头搪塞他的话,霸风剑一横,三支冷箭应声而落。
第三十四章 立剑结襟(四)
“你……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别人猜不着你的心思,老夫可明白得很……你这个灾星丫头,分明就是想让我倒戈投靠梵灵!我告诉你,我武兆康生是巨鹘人,死是巨鹘鬼,要老夫向邢震洲那个臭小子俯首称臣,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你不想欠我人情,我偏要你欠,别忘了这个决定是由我来做,而不是由你来做的,你不肯接受我帮忙,除非现在就咬舌自尽。我谅你也不喜欢这种死法,身为霓月公国著名的武将,咬舌自尽就是比女人还丢脸的懦夫行为。给我乖乖闭上嘴吧!就算你一心想死,我还不想被那些冷箭射成刺猬呢,我这条命可是比金山银山还值钱!”
她不再回头,一路上手起剑落,守城的巨鹘士兵,接连不断地丧命在霸风剑下。也许是碰巧挑到了一匹良驹,战马奔跑得飞快,没过多久,就将方崇的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停下……你快停下!”武兆康见追兵已经不见了踪影,叫了起来。
“笑话,我为什么要停?追兵虽然瞧不见,难保那些家伙不会抄捷径,起码得到酆阳才能停!”
这个额上生着赤星胎记的丫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马蹄响在耳畔,道路颠簸,武兆康心中不由自主地生起了一丝莫名的怪异感。拼命为自己遮挡身后的箭,拼命斩杀挡在自己前面的巨鹘士兵,冷星桓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梵灵大领邢震洲吗?这姑娘才不过二十来岁,然而如此年轻的她,却仿佛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战争的悲哀和残酷。她一柄霸风剑披荆斩棘,出手毫不留情,可偏偏她认为不该死去的人,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命,如此一个少年老成的姑娘,莫非她从来没想过追求自己的幸福?
“震洲,让我为你再做一件事吧……武兆康是世间罕见的名将,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力量,让他加入梵灵大营,帮助你获取天下!”
野草在马蹄下沙沙作响,冷星桓在心中默默催促着自己,让马再跑快一些,早日将武兆康送到梵灵军营。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她的背影,终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之外……
“哒——哒!”
急促的马蹄扬着尘土,在野地、山间奔驰,一路上,半睡半清醒的武兆康视线虽然模糊,鼻边却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白桦林、河流、短松岗,他细数着,阳光时而刺痛了眼,他闭上双目,酆阳合战的一幕幕不觉涌上脑海。前面……就是玉龟山了吗?战士的尸体或许早已化作灰烬,泥土中也生出了树苗和草叶,而本想告罪而死却苟活了下来的自己,离开了巨鹘,究竟该何去何从?
“姓冷的丫头……放……放我下来,我……我想到玉龟山脚下取一件东西……”
“是要取回骤雪剑吗?”冷星桓勒住马缰,翻身下马。
武兆康缓缓点了点头,等她放下他之后,吃力地迈开两条腿,颤巍巍地朝着山那边走去。冷星桓没有像从前一样扶住老人,也没有阻止他的行动,尽管她并不知道武兆康为何将平日里总是随身携带的骤雪剑埋在玉龟山下。一步、两步、三步……老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竟莫名感到一阵心酸,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跟上去,也许,她应该放下心中的那股傲气,还他自由,对这个老人公平一点。
“星桓,是你吗?”她正望着玉龟山出神,一声惊异又似乎带着疑惑的呼唤,突然传入耳际。
“震洲?震洲在叫我?”
她猛然回头,目光过处,正对上那人的脸庞,她顿时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