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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扶着宋缺:“老帅啊,你可要保重身体,先养好伤吧。”
“本帅只不过年长你一些!”“其实延昭心中也一直当左帅是大兄一样,顾忌天子,这才不敢深交。”
左帅拍拍李延昭的手,会心一笑,其实两人过去心知肚明,不曾说破而已,如此情分岂在表面,他问李延昭:“你说那猢狲将来会到什么地步?”李延昭淡淡一笑:“管他到什么地步,也是你我晚辈。”然后看看宋缺,赶紧加一句:“不过我可不认他,和平阳都隔了…”宋缺咳嗽,咳嗽…
而那边号角已经响起,再听这号角声,左右两帅和全军上下都安静了下来。
朔方大旗又飘拂在了沙场之上,这苍凉而悠远号角声在天地之间回荡,那一夜就是这样的声音,带走了多少败柔然救国难的英雄儿郎,而厮杀之后,却成了友军,一起去救天下。
可怜那些兄弟,死的可值得,值得,还是不值得?
人人有些茫然,朔方骑前,有人在那里大吼:“走!”于是回骑动,浩浩荡荡掩过了他的身影,那骁勇善战,已经名震八荒的武校领和那一帮虎狼,这就向着长安而去,过弘农,出河内,进京兆,挽狂澜!
“我家婉言儿好眼光。”
右帅一笑:“左帅也好福气,羽林鹰狼不差他。”宋缺摇摇头:“自家儿子自家知道。”说完闭起了眼睛养神去了,周边子弟们轻手轻脚的护卫着他,帮他搭起了帐篷,那回骑渐渐没入地平线下,而夜色终于又一次降临,在澜沧北岸,在赤水关前,孟起部已弃兵甲于地。
面前有一群老头负手而立,邓族老辈尽出,谁敢乱动?
平岗一部留守也出,有骑兵有飞信,星夜南下这就去呼唤梁王去了,宋天父子坐在那里,听着猴爷在耀武扬威喝斥叛军,满口卖弄自家猢狲威风,宋天暗笑不已。
然后,岳泽随即分拨军马将这群进退不得,丧失斗志的士兵全部看押,廉颇和他几个至好的同袍则被挑出,加入洪城守备军中,帮着防备渡口,免得对岸敌军搜到船只而来,夜色下军马聚集此处,大船停靠,小船巡走澜沧,但也只能如此,要救天下,能救天下的人已在北边。
能定天下的人,却还在剑南!
而此时,月色之下,冯百川正浑身伤痕的在山内行走,从龙首南山背后的山崖落地后,他就在内卫们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在山脉之中,可怜书生不懂武艺,脚已经走的流血,也要咬牙坚持着,偶尔回望,但见陡峭山崖之上星河如炼而已,不见父亲不见君王。
深山之中偶有兽吼,幽幽树荫藤蔓纠结,不晓得多少蚊虫从湿地各处飞出,舞在他们身边,或见几粒萤火闪耀,冯百川走着走着,心中越发悲凉…
在龙首山上,白了发的玄宗拥着已经昏睡不起的杨妃,痴痴呆呆的坐着,面前那荣王送来的请罪书,字里行间无可挑剔的孝顺,满篇为国为民为君王的忧愁,背后的手段尽在帝心,可是知晓又如何?这番请罪书,不过是最后的通牒。
从其中,玄宗更得知,原来仆固怀恩也叛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高力士今日厮杀断了一臂,靠在帐角,法师正在外边负责戒备总领,高力士就这样平视着君王,眼中没有了过去的卑微敬畏,多了的是同情和惋惜,玄宗似乎感觉到了,他抬起头来看着高力士:“老奴,可是觉得朕自作自受?”
“陛下。”“多年主仆也成朋友,何况这绝路时候,只是让那忤逆夺了天下,朕不甘心啊。”
“总好比被外家夺了。”高力士叹道,这无力的安慰更让玄宗伤心:“忤逆子哪里镇的住那些骄兵悍将,若是,若是羽林玄甲,还有勇烈校一班去了,七子定无力在此刻和他对抗,等他登基,安西江东定会打着名号问罪,大唐这就亡了啊,这就亡了。”
“前周一千八百年,兴衰事尔,便是真有那一日也是命数,陛下不必耿耿…”
“如何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老奴,若是事不可违,切记把朕面目割毁。”
看着穷途末路的天子,高力士叹了口气低声道:“是,然后老奴必定追随陛下而去。”听他这么说,玄宗惨烈一笑:“无需如此,老奴,你的身手。”说到这里看到高力士的断臂和一颗白首,玄宗悲泣:“朕误国误人误己,误国误人误己啊…”声音渐渐低沉,泪水落在杨妃脸上,女人似乎在场好梦当中,唇角现出一丝笑意,喃喃的低语一句,就又没了动静。
可玄宗却如石化了一样,原来杨妃在说两人情正浓时,七夕之夜华清池前,曾经的盟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只叹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七卷 第二十六节 若有来生则陌路
第二十六节 若有来生则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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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
但他除了一声叹息。还能如何?
高力士这就低头不再说话,听着玄宗细细密密的呼吸,君臣两人静坐帐内,三藏法师在外,却在惆怅的看着茫茫夜空,苦战至今的法师无处不伤,那是因为领宫城近卫,长安守备重职的陈玄礼,本身武功就不凡,便是法师这样的人物,毕竟年事已高,疲惫之下早不是他对手。
忽然,他听到帐内玄宗又开了口,语气低沉在问高力士,冯百川可曾走远,法师白眉微微一颤。
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高力士听到君王问自己这句话,他茫然的回道:“陛下是?”看向玄宗面色,他忽然一惊,玄宗知道瞒不过他,但也不敢看高力士的眼,只说:“法师何在?”高力士心中不由生冷。愤怒的看着他,宦官身子残缺,临了这种杀阵窘境,再被天子这种撩拨,实在有些忍不住骨子里的戾气。
三藏在帐外一声念佛,却没有进来。
“陛下要老奴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高力士眼中的怒火却渐渐平静了下来,眼睛扫过玄宗面前的荣王信,他虽然平静,声音冰冷:“只是老奴要告知陛下,左右两帅的韬略武勇,那仆固怀恩未必讨的了好,梁王毕竟还在剑南。”
“这是李唐的天下,事已至此,朕又能有什么办法?”
杨妃迷迷糊糊的醒来,仰看天子脸色她惊呆了,这么狰狞而其实色厉内茬的,真是那位倜傥君王?玄宗咬着牙,不看高力士的眼睛,声音尖锐而急促:“到了这个时候,荣王胜算极大,梁王手中无兵!”
“那陛下还叫法师来防备忠诚一世的老奴,怕老奴舍不得项上人头,于是反噬君王?”
玄宗面色大变:“朕绝无此意,朕绝无此意!”外边的三藏则低声道:“阿弥陀佛…。”
“住口!”高力士对了外边喝斥道,随即暴风骤雨一样爆发:“可笑法师方外人,法师本名陈玄奘。那陈玄礼和你什么关系,莫非是你兄弟?不然当年是谁走我门路又在天子面前慨然,才得他上位。”三藏哑口无言,而玄宗这个时候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惊呆了,杨妃分明感觉的到,天子的手在自己背后已经握紧。
然后听他说:“法师苦战至今,怎么可能勾结陈玄礼。”
“谁说他勾结陈玄礼了。”高力士刚刚恼怒乱扯后,看玄宗分明担忧紧张,气的只能和他说开:“刚刚老奴只是翻旧账编排他,说他不问方外事却是为梁王铺路,结果害了自己,也烦他到了这个局面还装清高,狗肉和尚,呸!”
三藏在外终是站不住了,转身进帐内,跪了天子面前:“是高将军说的对,老衲其实存了私心,陈玄礼部的诡异老衲其实知道,可是只以为是梁王的手段。”高力士破口又骂道:“梁王收我内卫,老夫看你面子忍着。反正…”说到这里他不说了,但谁不晓得,他是在说反正他自己儿子和那虎子是一条心的,虎子上了梁王的船他也就装了傻,谁能想到梁王如此无用?
“老衲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高将军。”三藏悲声:“就如高将军你挂念百川儿一样,老衲心中也挂念着几个徒儿。”
“祖荣在虎子身边,你家小三呢?”
“老衲,老衲现在真的不晓得。”
高力士还是没忍得住,又骂:“屁,看那沙僧长得如你,是你的私房吧,六根不净的老贼秃!”
三藏……
玄宗听他们争吵,其实也就是高力士在发泄一番而已,终于等到他们闭嘴了,高力士在那里就气哼哼的,半响后他却又道:“原来梁王当真不是他的对手。”说完静静的看着三藏,神态坚持起来,高力士看着他,想要开口,再说什么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三藏为难的抬起头来,本要再念佛一句,双手才合十想起身边那老宦,又把手放下了去看高力士。天子回避不得,只要再问高力士:“老奴你是何意?”当年横行青海的紫袍候终于彻底的失望,他淡淡的道:“天下天下,是李唐的天下,关我这个老奴仆何事。陛下定夺就是。”说完起身,看了三藏和玄宗一眼:“今生侍奉天子当然要始终了功业。”
“但,若有来生,君臣就是陌路!”说完出帐而去:“你们这就商议,只可怜勇赴国难的儿郎们,李唐,呵呵,李唐。”
声音渐渐的小了。
身后玄宗听的泪如雨下,对了三藏无助的辩解道:“这老奴,这老奴如何这样偏激,朕怎么会舍了他,何况朕也是不得已,也照拂了他的香火,便是允了荣王登基,也是为全国朝一脉,不然失了名分安西江东必定作乱,他如何就不懂呢?”
帐外高力士只是在冷笑,帐内的三藏在低头不语,心中不由的想,陛下现在这样,是为传了李唐,也可得还朝,效仿太祖太宗故事。
可高将军忠诚一生。他将何去何从?
再想起高将军刚刚一句,可怜那些勇赴国难的儿郎,左帅右帅,如此厮杀是为李唐是为天子,一旦换了朝主,便是逃的过伏兵又怎么逃的过新君手心?连番的厮杀多少的亡魂,或就因为自己阻拦了消息,一生杀人救人以为能功过相抵,一点私心却使得临老犯下滔天罪孽,法师顿时悲中从来,伏地痛哭出声:“陛下。是老衲糊涂,老衲死后当落十八层炼狱不得超生,也难…。”
“法师觉得梁王可能翻盘?”
“…不能。”
玄宗一叹:“既然如此,朕也是不得已,法师这就下山吧,去找荣王告知,要他保全高将军香火,事后不得再杀一人,朕当退位于他,昭告天下。”听他说完,三藏肩膀微颤,杨妃面色忽然通红,玄宗低头去看,伸出手时,杨妃却重重将他的手打开,撑着自己起身,玄宗惊讶的看着她:“杨妃你?”
“妾身都不信荣王的保证,陛下何必自欺欺人,英雄一世却失了晚节。”
“你!”
“妾身不知道荣王梁王事,更不懂天下事,只想守着君王一生一世。”过去温顺的杨妃此时怒视着玄宗:“可妾身也能懂他们厮杀是为陛下,高将军断臂,左右帅乃至勇烈将那一班!”语声哽咽,看着君王杨妃咬着朱唇,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情绪,珠泪缓缓流下:“平阳儿还在那边。”
“荣王,荣王绝不会伤了平阳儿的。”
“陛下既重江山,舍的了追随的将士们,便是再舍一个平阳儿又如何?”杨妃起身:“只可怜平阳儿,一向重英雄豪杰,最爱看她父皇平武后的事,得知此时陛下决断岂能不为之失望,妾身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管的了她吗?”
高力士在外听着,本在心思翻滚几乎压抑不住的悲愤,没想到杨妃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不由当即赞好。然后道:“法师下山,就带了老夫的头颅吧。”这就走入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