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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摇头道:“世民,你太小瞧唐王了,殷开山虽然为了你,把一切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唐王明察秋毫,如何不知?”
李世民脸色煞白,半晌无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因为一时轻敌,导致损兵折将,虽说就算死也不怕,但就是怕兵士大臣从此小瞧了他。他可以死,但是不想败,爹爹既然早知道是他酿成的大错,对他却没有半分处罚,从这点来看,爹爹对他已经很是不错。
见李世民不语,长孙无忌苦口婆心道:“世民,你这一败,完全打乱了唐王的部署,如今萧布衣东都那面咄咄逼人,只怕下一步就要收拾江都军,再平江南,然后就会考虑攻打关中。我们现在失去了先手,就连对付薛举都是如此艰难,又如何能和萧布衣对抗?眼下我们要败薛举,只能请求突厥不再支持薛举,唐王一番苦心,你不可不知呀。”
李世民羞愧无地,只听到大殿内礼乐又起,咬牙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了。等到爹爹找我再说。”
他转身离开长乐宫,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长孙无忌苦笑道:“没想到……世民如此好面子。”
李孝恭一旁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他这次败,并非坏事。若是能以一败换来以后的千秋大业,也是值得。”
长孙无忌摇摇头,携手李孝恭入了永乐宫。
李世民在宫外听候,听到殿内乐声悠扬,一颗心却和针扎般难受,这半天的煎熬对他而言,实在比数年还要痛苦。夜幕降临,明月高悬,长乐宫终于安静下来,长孙无忌再次来到李世民身边,轻声道:“世民,唐王找你。”
李世民站起来,拍拍疲惫的腿,麻木道:“和突厥人谈的如何了?”
“咄毕答应我们,不再支持薛举了。”长孙无忌苦笑道。
“那你们应该高兴才对。”李世民冷漠道。
长孙无忌叹口气道:“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唐王他……唉……不说也罢。”他有点意兴阑珊,李世民心口一阵阵抽紧,“是不是奉表称臣,求始毕可汗支持呢?”
他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可却并不意外,因为薛举、梁师都、郭子和都是毫不例外的如此,本来李渊一直没有如此,可看起来,已毫无例外的要走关陇诸阀的老路。
长孙无忌避而不答,只是道:“世民,我只能告诉你,唐公比你要难受!咄毕答应了,撤销对薛举的支持,而且如果我们有需要的话,他们可以提供战马和突厥兵,当然……这个肯定代价高昂。”
李世民脸色铁青,半晌才道:“既然如此,还有我什么事?”
长孙无忌皱眉道:“世民,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唐王忍辱负重,所有的面子都已经为你丢光,剩下的荣耀要给你独占,你难道还要牢骚满腹?”
李世民舒了一口气,脸色变幻不定,终于大踏步的向宫内走去。长乐宫中,突厥人早已不见,想必都已安歇享乐去了,李渊孤寂的坐在那里,身边只有殷开山一人。
群臣显然亦是知道李渊心情不好,都是早早的散去,李渊高位上见到李世民到来,一字字道:“世民,给殷长史跪下。”
李世民一怔,殷开山慌忙站起道:“唐王……老臣愧不敢当。”他起身的时候,顺势拉住李世民,只是脚步蹒跚,皱着眉头。
他被李渊重责,屁股伤疤还没有好的利索,这刻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个奇迹。
李渊冷冷道:“世民,还不谢过殷长史?”
李世民勉强施礼,转瞬道:“爹,一切都是我的错,殷长史和此事无关,有什么责罚,你对我一个人就好。还有……刘文静被你削职为民,这对他而言,并不公平。”
殿内静寂一片,父子目光相对,冷静中带着热火,殷开山终于打破了沉寂,“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有过去,高墌之败,我永远不会忘记!”李世民突然嘶声道。
“你不忘记有什么用?”李渊冷冷道:“洗刷耻辱,不是只用喊,你想要人忘记高墌之败,很简单,再次击败薛举即可!”
“我还能领军?”李世民微愕。
李渊轻叹一声道:“世民,为父今天听到了句终身难忘的话,不知道你是否想听?”见李世民点头,李渊沉声道:“咄毕今日对我说,他和我们结盟,只是因为我们比薛举无能!”
李世民握紧了拳头,眼中熊熊怒火。
李渊露出苦涩的笑容,“当时为父听了,真的想豁出去,将咄毕斩杀在宫殿之内,可为父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为父不敢!因为为父真的无能!”
“爹,你不要说了!”李世民痛苦的喊道。
李渊却是表情平静,“为父无能在于,就算是个区区薛举都能将为父逼的山穷水尽,无奈向突厥称臣。为父无能在于,本以为儿子可以和萧布衣般称雄天下,结果大败而归,为父无能在于,只让萧布衣几个月的功夫,就将巴蜀分裂出了关中的版图,为父无能在于,明知道你迟早会败,还是要派你出征。”
李世民痛苦不堪,李渊看在眼中,却是不动声色,“为父现在和你说几件事情,你好好的听着。第一件就是,萧布衣借整顿东都内务之际,已经偷下巴蜀,和苗王结下不兴兵戈之盟,他这一步棋,已经将我们从巴蜀进攻中原之企图掐死腹中。”
李世民咬牙道:“巴蜀不服,我们可以出兵去打。”
李渊淡淡道:“如果你真的出兵,正中了萧布衣的圈套,他正可以有借口兵出散关,攻我关中!”
李世民愣住,李渊又道:“第二件事就是,萧布衣已在东都大婚,却没有称帝。可他大婚之际,却派了张镇周兵发黎阳,阻挡宇文化及西进。宇文化及手上虽有精兵十数万,但是无粮无援,大败只是迟早的事情。萧布衣迟迟不肯称帝,就是要兴正义之师,用乱臣贼子的罪名讨伐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若败,江南河北迟早要纳入萧布衣的版图。我们已没有多少时间,再战薛举,已不容有失。”
李世民听的脸色发白,喃喃道:“难道这世上真没有谁能挡住萧布衣的铁蹄了吗?”
李渊冷冷道:“第三件事情就是,我已向突厥称臣,得突厥的援助。但是咄毕素有野心,我们若是能帮他篡了始毕可汗的位置,突厥盟誓不在,突厥兵可不受约束的南下,我们即可联合突厥对抗萧布衣。萧布衣虽占了先手,但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和你说了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为父该丢的脸都已经丢尽,你还是战无不胜的李世民,但是再战薛举,许胜不许败,再败之后,我等大势已去,不但脸没有,命也不在。你当然还可以领兵,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为父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是没有胜出的把握,我大可让建成前往。世民,道路已成,选择在你,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有没有信心胜?!”
李世民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道:“孩儿有信心击败薛举,此战若败,世上再无李世民!”
第四二二节 逆天
关中在风雨欲来,决战正酣的时候,东都却暂时处于和平稳定的阶段。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不公,萧布衣和瓦岗鏖战正酣的时候,关中其实也处于一段一帆风顺的阶段,甚至有凌驾在东都之上的趋势。但是天下未定,谁都不敢肯定说天下的归属,东都眼下的和平倒更像是风雨欲来的先兆。
所有人都明白这点,所有人也都在等待着萧布衣的下一步举动,可萧布衣却一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他这几个月来,如果说唯一做件有意义、还有点成绩的事情,那就是一口气娶了三个老婆。
西梁王是要娶老婆了,所有的人都这么想,因为别人在他这时候,早就娶妻生子。家事不平,何以平天下?李渊虽老,自从原配窦氏死后,亦是哀恸痛苦,可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儿子女儿又生了不少,丝毫不耽搁人家进取关中的大业。西梁王忧国忧民,却从来不考虑自身的事情,倒很让手下大臣忧心忡忡,这可应了一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可西梁王体察民情,顺应民意,宣布大婚,终于让大臣舒了一口气。可他宣布大婚后,一娶就娶了三个老婆,那是很多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西梁王做事,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不过在很多大臣的眼中,这个西梁王娶的老婆都是来路不正,很不成体统,这让许多大臣都是失望至极。
其实萧布衣自从入主东都,平定数次叛乱后,所有的人都明白,以后东都就是萧布衣的天下了。萧布衣的后发制人手段高超,无论高门、旧阀看到,都觉得这小子或许很多事情做的大违常规,但是最少还能给东都一个安定,而且萧布衣暂时没有触动他们的利益,在皇甫无逸、元文都、王世充先后垮掉后,他们也实在找不出其余人来拥护。这世上没有能力的一抓一把,但是真有问鼎天下能力的人,真的也没有几个。再加上东都自建立后,杨广在东都铲除旧阀上很下功夫,所以东都眼下阻碍稳定的因素远比关陇要小,不但新兴势力均看好萧布衣,就算仅存的阀门也在积极向萧布衣靠拢。
西梁王现在是东都至尊,天下在手,得东都百万军民拥护,如今河南尽数收复在手,以荆襄为根基,宛若雄鹰翱翔,睥睨天下,谁都知道,这人再发展下去,了不得。
西梁王不缺钱、不缺名、不缺权,本来唯一缺的好像就是女人,谁都想在女人方面下功夫,但是西梁王一下就娶了三个,好像暂时也不缺了。很多势力又少了和萧布衣拉拢的条件,都是暗自跺脚。
好在值得他们欣慰的是,萧布衣和杨广不同,他在击败李密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再没有兴兵动武,只是在修补隋朝的政律,稳定民生,促进经济的发展。河南百姓因此逃过了一劫,春暖花开的时候,萧布衣没有出兵剿匪,可河南、荆襄的盗匪,竟然神奇的少之又少了。
这简直是个奇迹,杨广、张须陀、杨义臣等人穷尽数年无法做到的事情,萧布衣几个月竟然就做到了。
可萧布衣做了什么?在很多人眼中,他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这个什么都不做,让天下人被杨广绷紧的心弦,拖疲的身躯,终于松弛了下来。
如今的东都,已经是百姓、商贾、高门、士族眼中的仙境。就算关中都是鏖战不休,可东都却已无人想要攻打。但是这时候突然传来个不好的消息,江都军趁春天花开的时候,以十数万之多前来攻打东都。
他们说西梁王并非正统,他们扶植了杨广的三儿子杨杲为帝,他们要让萧布衣让出东都,或者……扶植杨杲为帝,因为按正统而言,萧布衣是乱臣贼子。
东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了那么一刻慌乱,杨广虽然死了没有多久,但除了杨侗母子外,要是没有人提及,东都人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个复杂的君王。
这个夸三皇、超五帝,下视商周,使万世不可及的君王,就这么轻易的让人忘记!
他的长城犹在,运河水流,东都巍峨,一切看起来都是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创造这些的那个君王。他做出了无数轰轰烈烈的事情,死后的业绩仍在造福着百姓,但是他死后让人记住的只是他的残暴任性!
一代君王的死,没有轰轰烈烈,除了西梁王为他祭奠三日外,试问天下哪路兵马,还把这个不可一世的君王放在心上?此刻的东都,不要说杨昊回来,就算杨广回来,东都百姓都是不能接受!
他们在等待西梁王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