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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苦笑了起来,照白素所想像的,可能当时,一辆骡车,载运石头到工地来,其中一块石头,忽然落了下来,又打破了时间的界限,所以,一千多年前,从骡车上落下来的石头,就打到了我的车顶之上!
我想对白素提一提这件事,可是当我向白素看去时,发现她比我忙碌得多,一大叠文件到手,她只不过翻一翻,立即就放回原处,而且作上记号,表示已经翻阅过了。看她的情形,像是在有目的地找寻甚么。
我没有问她在找甚么,只是自顾自照自己的方法来看看大公古堡建筑的资料,又发现保能大公重金聘请了西班牙、德国、法国许多著名的建筑师来参加工作。而且,王居风讲得不错,保能大公很不喜欢签名,那块不准捉迷藏的铜牌上有大公的签名,不能不算是一件怪事。
当天晚上,我们一起享受了康司送来的丰富晚餐之后,又工作到了深夜,才在那间杂物室中睡了下来。白素在临睡之前,喃喃地道:“我一定可以找到的!”
我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找甚么?”
白素道:“我在找大公古堡建筑期间因逃亡而被处死者的记录!”
我心中一动:“你希望找到莫拉的名字?”
白素道:“是的!”
我叹了一声:“就算在记录中找到莫拉这个人,也不能证明甚么。你别忘记,王居风是一个历史学家,他可能看过保能大公处死人的记录,而在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白素没有再说甚么,睡了下来,过了一会,才忽然又道:“我相信在记录上,这个莫拉,一定有他特别的地方,因为王居风又回来了!”
我的脑中很混乱,而且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而且我也很疲倦了,所以我们的讨论,到此为止。
第二天,我们仍在第四号房间中翻阅资料。到了下午,白素陡地叫了起来:“在这里了,快来看!”
我放下手上的文件,来到白素的身边,白素指著她手上的文件:“看,莫拉!因逃亡而被处死刑,吊死在绞刑架上!”
我耸了耸肩:“我早已说过了,这不能证明甚么,王居风可能也看过。”
白素不出声,又翻阅著文件,我已经转过身去,白素又叫了起来:“看,你快来看!”
我又转回身来,很有一点不耐烦的神情,可是我一看到白素的双眼放著光,兴奋莫名,我知道她一定找到了甚么重要的东西。白素不但兴奋,而且在不住地吸著气,可知她发现的东西,不但重要,而且极其刺激!
我忙凑过头去,白素道:“看,这一部分文件,标明官方决不承认这是正式记录,只不过因为当时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记下来!”
我道:“究竟是些甚么?”
白素道:“第一件,记著莫拉的事,莫拉在绞刑架上失去了踪影!”
我吃了一惊,忙将白素手中的文件抢了过来,急不及待地看著。在发黄的羊皮纸张上,的确这样记载著:莫拉在行刑之后,尸体突然失踪,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一件怪事,大公下令不准任何人谈论这件事,但作为记录官,有责任将之记录下来。在这段记录之后,是一个人的签名,这个人,自然就是负责记录当时发生事情的记录官!
我也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我不禁也有点动摇了:“莫拉的尸体,打破了时间界限,那应该是如今多了一具不知名的尸体,何以又会变成王居风活著回来?”
白素摇头道:“时间和人的生命,究竟有甚么微妙的关系,我想还没有人可以解释得出。生命和其他任何东西不同。一块石头,回到了一千年之前,或是到了一千年之后,一定仍是一块石头,打火机也是一样,它们没有生命。可是生命却一定不同,随著时间的变化,生命本身,也在变化。今年,你是卫斯理,我是白素,一百年之前,我是甚么人?你是甚么人?一百年之后,我又是甚么人?你又是甚么人?”
白素的这一番话,听得我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你说得越来越复杂了,在你的想像之中,生命不灭,一直存在!”
白素道:“当然是这样,生命一直存在,过去在,现在在,将来也在,只不过方式不同!”
我吸了一口气:“这和王居风、彩虹讲的﹃前生﹄是一样的意思。”
白素道:“对了,很相同。”
我皱著眉,白素的这样说法,相当难以接受,所以我虽然没有反驳,但是却不由自主摇著头。白素也不和我再争下去:“再看下去,下面还有许多官方认为非正式的记录,看看是甚么!”
我翻阅著,翻过了几张纸,就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来。我绝不是轻易大惊小怪的人,可是看到了这一则记录,我真正呆住了!
白素也凑过头来看,她看了之后,也不禁叫了一声。
这则记录也很简短:“一个叫拉亚尔的木匠,在树梢上躺著偷懒的时候,发誓说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摸了他的手,这个看不见的人手是冰冷的。拉亚尔在慌乱之中,自树上跌了下来,和他一起跌下来的,是一件不知名的东西,这东西会发出火来。” 在这里,有著“不知名东西”的简单图画。
天,那是一只打火机,而且正是彩虹的那一只,上面甚至有“R·K”这两个字母!
记录还记著:“这不知名的东西,献给了保能大公,大公下令,任何人不准提起,作为负责记录的官员,有责任将这件事记录下来。”
我吞了一大口口水:“这……这……一定是彩虹的打火机!”
白素说道:“也就是我的假设!”
我苦笑道:“还有那块铜牌呢?怎么会在同时出现的?那时候,大公古堡还没有造好,何以会有不准在古堡中捉迷藏的禁令呢?”
白素皱著眉:“我想,铜牌和拉亚尔的手,都突破了时间的界限,但不是同时突破,只不过它们是来到了同样的时间!”
我没有说甚么,又看下去,这一束“不为官方承认”的记载,全是记载著在大公古堡建筑期间所发生的一些怪事,无可解释,而保能大公也一律下令任何人不准提起。这些怪事,和我所知道的怪事相类似,例如一些物件突然失踪,一些东西突然出现,最后,又有一件失踪,记载的是两个军官酗酒争执,其中一个军官,用一只链锤,打中了对方的心口,被打中的军官,在重伤倒地之后,突然消失,凶手所用的链锤,是战场上的武器云云。
战场上所用的“链锤”,我知道这种中古欧洲武士所用的武器,那是一只相当大的铁球,球上有著许多尖刺,用一根铁链系著,可以挥动杀人。
我之所以不厌其详地介绍这种武者,是因为我立时想到了古昂的伤口。当我一看到古昂的伤口之际,我只想到了中国古代的武器狼牙棒,却未曾想到欧洲古代的武器链锤!
这时,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白素问道:“你怎么啦?”
我苦笑道:“古昂,那个消失了的军官,是古昂!”
白素望著我,一声不出,我讲了那一句话之后,也一声不出,我们两人的神情都十分怪异,而且,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贯通全身。我知道这股寒意由来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正在人类知识领域之外徘徊。接触到了一个极其神秘的、不可思议的境界。这种境界,是完全超乎人类知识范围、超乎人类想像力之外!我竭立想使自己进入这个不可思议的境界,去了解这个不可思议境界中的一些事,但是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这是我的知识范围,甚至是我的想像力范围之外的事。
过了好久,白素才首先出声:“看来我的想像还下太离谱,人,在突破了时间的界限之后,生命起变化,是另一个人,而物体,因为没有生命,所以它们的形态不变,打火机还是打火机。”
我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如何,但可想而知,一定十分滑稽,而且,在滑稽之中,一定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可怖,所以白素望著我,神情也娈得十分异样:“你……怎么完全不表示意见?”
我道:“我已经表示过意见了,那个伤在链锤下的军官,就是古昂,他在受了重伤之后,又突破了时间的界限,回来了。”
我道:“当他临死前的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他只说我害死了他,是因为将他带到大公古堡,使他回到了过去,因此遇害!”
白素叹了一口气:“以你现在的处境而论,我们最好现实一点,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法庭会接受这种解释!”
我忽然之间,十分潇洒地笑了起来:“我没有法子现实,因为我现在遭遇到的事情,是超现实的,我也不在乎是不是会有法庭接受我的解释!”
白素惊讶地问道:“你,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我抬头,望著因为陈旧而变了色的天花板:“我想,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多少接触到了一点生命的奥妙。”
白素显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是以她一听得我这样说,不由自主,“嗖”地吸了一口气。我不去看她,因为我这时,正集中力量在思索。我所想到的,概念还十分模糊,只可以说我捕捉到了一点。我要十分用心,才能用语言将我想到的表达出来。
我道:“我接触到了一点点生命的奥妙。从古到今,每一个人,对他现阶段的生命,都十分留恋、宝爱,那是因为人类不能肯定生命的实质。以为现阶段的生命一旦消失,就此完了!却不知道生命在时间之中,会以多种形式出现!”
白素冷冷地道:“别说那么多深奥的名词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就算你被判死刑,上了电椅,你仍然不会死!”
我仍然不去看她,只是道:“可以这样说,我只不过结束了现阶段的生命,谁知道我的生命,会到哪一个阶段去?可能是一百年之后,一千年之后,一万年之后,甚至更遥远,以另一个人的形态出现,继续生活,就像莫拉上了绞刑架,结束了他那一阶段的生命,可是却得回了王居风在现阶段的生命。莫拉的那一段生命,对王居风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我说到这里,才向白素望了一眼,我看到她抿著嘴,一声不出。
我又道:“在王居风而言,当他自己知道了有一段生命是莫拉的形态生活,那一段生活,在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梦。如果他能有机会在时间之中来回多几次,他一定也会感到现阶段生命,也不过是一场梦,梦随时会醒,何必对现阶段的生命这样重视?”
第九部:生命奥秘 人生如梦
我说到最后,做著手势,摊开双手,以加强语气。
白素冷笑一声:“我不知你的心中想些甚么,是梦也好,是真实也好。我是和你在现阶段,也就是在这个梦里结成夫妇的,我就不想我的丈夫忽然梦醒,离我而去,这个梦,一定要继续做下去!”
我想不到白素会这样说,我立时道:“可是,梦一定会结束!”
白素道:“让它自然结束好了。有一分力量,我就要使这个梦延长一刻!”
我眨著眼,一时之问答不上来。我自己的设想,还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这使我无法进一步和她争论下去。而她的态度如此坚决,这也是使我无法再说下去的原因。
白素看到我眉心打结,一副严肃的样子,她大约为了使气氛变得轻松点,所以道:“其实,你不必觉得事情那么严重!”
我叫了起来,说道:“那还不严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