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缶盘炖凑依献影桑
杨作新一行,不敢怠慢,顺着山冈,又下到延河河谷,依旧是有路走路,没路时翻山蹚水。走了几日,听到了远处黄河哗啦哗啦的涛声。这就到后九天了。黑大头见了杨作新,自然欢喜,说到近日赌博摊子,高低没个对手,正在思念杨作新,担心他的安全哩。杨作新于是细细述说了复仇经过。黑大头说:不说它了,乍舞咱们的事情吧!说完,赏了张三李四几个银钱,然后拉着杨作新的手,直奔麻将桌。
这样又过了半年。半年间,杨作新与黑大头之间,关系又密切了许多。在这后九天,地位也渐渐显得重要。一帮双枪队士兵,都是些不通文墨之人,幸亏杨作新的指拨,大家都会写自己的名字,有的还会写家信了。那些还不会写信的,有时央到杨先生头上,杨作新也是有求必应。间或,上课的时候,除了认字,除了讲那些军事常识之外,杨作新还叼个空儿,讲一些革命道理。这帮人大部分都是些破产农民,接受革命道理很快,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上山的痛苦经历,因此,对杨作新的话,深以为是,并且认为杨作新是大秀才,承认了他的号召力。
那黑寿山,学业上也有长进,一册《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杨作新凭着记忆,一天为他布置一首唐诗,他也是过目不忘,一点就会。那黑寿山将学到的唐诗,饭前饭后,给黑白氏背了,黑白氏听了,也只有高兴的份儿,嘴里不停地叫着“山山”,自然对这位杨先生,又器重了许多。
那黑大头,随着时间长了,对杨作新的戒心也渐渐消除。偶尔部下来报,说杨作新课堂上讲些革命的大道理,黑大头听了,也不在意。他料定杨作新只是说说而已,学生牌出身的,开口闭口不谈个“主义”什么的,好像就显不出自己有学问。倘若杨作新要颠覆他的江山,他觉得他一是没有这个胆量,二是不会做对不起他大哥的事。黑大头是个精明人,知道他的对头是国民党,迟早有一天,国民党将共产党剿灭后,下一个就轮着他了,而共产党要想吃掉他,对不起,他料他们目前还没有这个胃口。部下见黑大头听了汇报置若罔闻,从此也就懒了,听到什么,只悄悄担心,不再打搅黑大头的清静了。
这时,红军游击队经过几年的艰苦卓绝的斗争,力量不但保存下来,而且还有新的发展。那些偏远山区,又响起了“红军游击队,老谢总指挥”的歌声。适逢大饥馑,坐以待毙的农民纷纷加入红军队伍,红军人数迅速壮大,只是武器无法解决。红军要发展,非得扩充一批精良装备不可。这时,红军游击队辗转来到后九天附近活动,并且通知杨作新,与后九天党小组的同志商议一下,定个日子,里应外合,采取行动。
杨作新明白自己是身负使命而来,从大局考虑,自然应当服从组织决定。但是念起自己与黑大头的情分,看到这世外桃源般的后九天环境,心中确有几分于心不忍。几次谈话,拿话语撩拨黑大头,问他想过没有想过吃共产党的这碗饭,黑大头麻将打得正热,不及细想,以为这只是杨作新随便问问,也就答道,他和共产党这辈子没个缘分,不要忘了,他上山前是个老财。
山下一天来一道指示催促,山上,杨作新却优柔寡断,不知如何是好。细心的黑白氏,看出他有什么心思,问他,他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不能说出。杨作新这种性格,决定了他将来成不了大事,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可是,没法子,百无一用是书生,杨作新的心肠总是硬不起来。
不久后,发生了一件事情,将杨作新从进退两难的境况下解脱了出来。
一天,丹州城里“秦晋钱庄”的掌柜来到山下,要见黑旅长。黑大头虎踞后九天这些年,常常到山下大赌,这丹州城的钱庄,就是赌场之一。丹州城位于黄河边上,隔一条黄河壶口瀑布,与山西相望,常有山西境内下来的大赌头慕黑大头大名,过黄河一聚。后九天他们不敢来,黑大头也不愿他们来,于是,往往就在这丹州城的秦晋钱庄设局。
这次那掌柜的来,见过礼后,眉飞色舞,说山西境内过来了一个晋商,口口声声,要与黑大头见个高低。
“他拿什么做注?”黑大头听了,问道。
“二十杆汉阳造,枪身锃蓝锃蓝的,被黄油封着,还没使过哩!”大掌柜陕北话夹杂着山西话,殷勤地说。
一听说是枪,黑大头的眼睛亮了,他决心去取这些买卖。于是又问:“他下了这么大的稍子,我该下些什么呢?我带两驮子光洋去,怎样?”
那掌柜的笑着说:“枪只对你们这些闹枪的人有用,光洋却是通宝,自然你的稍子亮出来赢人了!”
黑大头听了,哈哈大笑。
黑大头旁边站着个杨作新。他见这掌柜的眼睛骨碌碌乱转,仿佛背后有眼,说起话来,只顾顺着杆儿往上爬,断定不是个良善之辈,于是喊道:“大哥不可轻率下山,那客商是哪里来的,同行几人,是不是另有图谋,我们尚不清楚,就这样贸然下山,难道不怕遭人暗算!”
掌柜的见杨作新这样说,脸上颜色有些变了,他避开杨作新的锋芒,直接对黑大头说:“黑旅长,弟兄我担保,那客商只一个人,就在我店里下榻,一个糟老头子,一走三咳嗽,怕他个鸟!我观察了他三天了,确实是他一人,从山西过来,只身进入陕北的。”
杨作新又问:“那一个糟老头子,哪里弄的二十杆钢枪,一定是有些来头的!”
掌柜的庄严答道:“这个,我最初也有些疑问,后来细细套问,才知道他有个弟弟,在阎锡山的手下作过军需官的角色,这二十支钢枪,是他私吞的,山西境内不敢露脸儿,所以跨黄河奔陕西来了!”
杨作新还要盘查,黑大头说:“贤弟就免了吧!如果是别的什么,去或不去,也就罢了,只是这二十杆汉阳造,大哥我却有些舍不得。若有这二十支枪武装,后九天就会另有一番气象了!”
黑大头说完,不容杨作新分辩,遂吩咐部下,准备轿子、银两下山。
杨作新暗暗叫苦。瞅个没人的机会,一把把那秦晋钱庄的掌柜拽到一个旮旯问道,他到底是哪一路子的,受谁遣使来赚黑大头。那掌柜的听了,只是嬉皮笑脸,打着哈哈。杨作新用枪指着他,正色道:“黑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要了你的小命qi书…奇书…齐书,掏出你的肝花喂狗才怪了!”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第二天,太阳刚冒红,后九天寨子下来一杆人马。打头走着的是两个伙计模样的人,这是张三李四。后面是一顶轿子。轿子搭着帘子,不时,有个身穿长袍,头戴礼帽,眼睛上架一副墨镜的人,挑开帘子,探头望一望外边,与外边走着的那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拉几句话。那轿子里坐着的,正是黑大头;那账房先生模样的,却是杨作新。杨作新知道这一次是龙潭虎穴,所以执意要来,黑大头就依了他。
大轿后边,是两匹大走骡,驮子里驮着的,正是黑大头所说的“稍子”。
一行人下了后九天,顺着黄河,一路走来,直奔丹州城。不明底细的人看了,只当是那些做大买卖的客商,想不到这光天化日下行走的,便是那江洋大盗黑大头。
黑大头、杨作新、张三李四二位,再加上四个抬轿子的,两个牵骡子的,后九天寨子,一共下来了十个人。黑大头暗自思索,这十个人中,除了杨作新有些书呆子气以外,其余九个,都是骁勇异常的心腹,谅小小丹州城,纵然有什么算计于他,也是奈何不得他的。想到这里,心里也有几分坦然。
丹州城,小小的弹丸之地。一座山城,一条河,一架山,仅此而已。一行人来到城下,守城门的。平日只对那些衣衫破烂的百姓竖眉横眼,见了这一顶大轿,一杆人马,远远地赔着笑脸,打开城门。
黑大头昂然入城。到了秦晋钱庄门口,那掌柜的早就迎候在门口了。黑大头下了轿子,往四边一瞅,见街道里只几个小贩,卖菜的卖菜,买菜的买菜,卖葵花子的卖葵花子,气氛平静,没有什么异样,愈加放心。于是,吩咐将两匹骡子,拴在马桩上,然后由钱庄掌柜陪着,进了店里。
那掌柜的说的糟老头子,正在一张八仙桌上坐着,这时起身站起,一边双手一拱,一边说着“幸会”“久仰”之类的客套话。黑大头看那老头,果然正如钱庄掌柜所说,穿一件半素不白的长袍子,瘦骨伶仃,长长的脖项挑着一颗核桃一样的头,腰佝偻着,看来来一阵大风,肯定会把他吹倒。黑大头想,这哪是个活人,分明是一堆骷髅架在一起的,心中不免有些小瞧。
双方见面,闲扯了几句行话,通过姓名,那老头自称敝人姓“吴”。黑大头心急,急于想看到那二十杆钢枪,于是催促着:“亮稍。”看了枪后,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好枪。接着又看光洋,光洋也都是些响当当硬邦邦的“袁大头”。双方欢喜,接着又谈赌博的方法。最后议定,采用“押明宝”的办法,由那掌柜的执宝盒,摇子,双方下注。
掌柜的见谈妥了,便笑眯眯地从后屋里拿出一副缎子做面,镶着金边的宝盒,说这是新叫人从苏杭一带捎的,还没有用过,今天如此大赌,就用它开张吧,沾些福气。
黑大头见了,说道,将你的新宝盒,先收拾起来吧,以后再用,这次,还是用我这个土的。说着,一亮衣襟,从口袋里掏出那副陕北民间制作的土宝盒。随着衣襟一亮,那腰间的手枪把儿,也露了出来,这其实是给那吴老头和钱庄掌柜看的。钱庄掌柜看了,赶忙点头哈腰,说“就用这副,就用这副”。说着,将他的新宝盒送回屋子去了。
你道这黑大头,为啥对宝盒这样重视,原来他是久经赌场的人,那宝盒中的许多名堂,他如何不晓得。有些宝芯,是灌了铅的,任你怎么摇晃,宝芯停顿的那一刻,灌铅的那面,总在底下。有的宝芯,虽然上面并没做手脚,可是宝芯的一面,是铁的,那摇宝的,手上戴一颗磁铁做的戒指。所以任凭他怎样摇晃,最后,镶铁的这一面总在摇宝人手指这个方向停住。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吴老头,咳嗽了两声,说道:“这宝盒的事,我依了你,只是,你得依我一件事情。”
“怎么说?”黑大头问。
吴老头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叫当局发现了,我倒没有什么,于你却不好,加之,我是孤身一个,你们却十好几个弟兄,因此咱们得找个僻静严密的去处,一对一,单赌。”
“一对一,这是自然的,”黑大头笑着说,“只是,天黑以前,我还得出城,立马三刻,哪里去找这僻静的去处?”
这时,那钱庄掌柜的放下宝盒出来了,他见两个这样说,就用手指了指里屋说:“这里倒也安静,两位若不嫌舍下寒酸,就在屋里搭起场合吧!”
“你看如何?”吴老头问黑大头。
“依你!”黑大头答道。
“痛快!”吴老头微微一笑。
于是钱庄掌柜遂吩咐杨作新一伙人马,在房里饮茶,他领着黑吴二位,一挑门帘,进了里屋。
杨作新放心不下,掏出枪来,打开机头,提在手里,去那里屋巡视了一番。见里屋只一条大炕,炕上一张炕桌,地上,摆了几件茶几碗柜之类的东西,房子也只有一个门奇書网,就是直通店里的这个门。他想即便这吴老头有什么算计,谅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