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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爱我,为何又说身不由己?”允乐试着找出不合理的地方,抗拒他的话。
“其实公主心知肚明,无论公主愿不愿意,这场婚事是不会变了,这就是所谓身不由己。”他字字如冰。
泪珠像断线珍珠,大颗大颗从眼眶滚落,亲耳听见他不爱她的话,允乐捂着嘴咬紧唇,心痛欲死。
“风沧亦,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从今而后我不会再问了。”唇瓣咬破了,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允乐抬起泪眼汪汪的眸子睇他,声音空冷冷的。
“公主请说,臣知无不言。”
“当初你拚死保护我,又和我一起跳下山崖,究竟是为了我还是瑾南国?”这是她心中最后一个结,既然他不爱她,为何要陪她跳下悬崖?
好吧!她承认自己固执,事到如今仍非要一个答案不可,就算会伤得体无完肤,死心也要死得彻底。
“因为臣向皇上允诺过,会将公主毫发无恙的带回。”风沧亦毫不迟疑地答案,彻底粉碎允乐的希望。
一阵晕眩袭来,允乐摇摇欲坠,现在的她已不知该相信什么,或继续执着什么,没人爱她,没人真正在意她要的是什么!
就连他,也只是把她当成任务而已。
“就为了忠心?”
“只为了忠心。”风沧亦语气斩钉截铁。
“是吗?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允乐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唇边浮现凄恻的笑痕。
“多谢风大人提点,让我终于明白事实。请帮我转告皇兄,请他尽快决定婚期,越快越好。”
允乐漠然转身,不再多看他一银,雪白身影缓缓走出风沧亦的视线。
临走前,两行清泪自腮边滚落。
“呕~~”
就在允乐消失子风沧亦眼前的刹那,一股腥热冲上他喉间,他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又一口,血珠洒落在雪地,形成令人心惊的图像。
切忌大喜大悲……
逼走允乐的同时,他也把自己逼到极限,激荡的情绪诱发脏腑的内伤,吐血不止。好不容易止住了血,风沧亦抹去唇边血渍,薄唇绽开苦涩的笑。
其实到头来,他已分不清谁逼谁多一些了。
允乐公主终于点头答应嫁给寒泉国太子,皇宫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要赶制嫁衣、准备陪嫁物品、挑选随侍宫女……
喜气洋洋的玉清宫和沉默的允乐形成嘲讽的对比,她冷眼看着来回忙碌的宫女们,脸上毫无表情。
“公主,用这块云锦织做嫁衣好吗?”小宫女捧着艳红绸缎布卷恭敬上前。
“都可。”眼皮子未撩一下,允乐摆摆手。
“是。”小宫女退下。
一旁的喜桃见状不禁眉心深锁,怀疑这样子的公主嫁到寒泉国会幸福吗?
“公主,请喝茶。”无声叹气,她送上茶。
半倚在贵妃杨上的允乐接过手,轻轻掀开碗盖。
“公主,这样好吗?”端着茶盘,喜桃不安地问。
“什么事情好吗?”
“嫁给寒泉太子的事,您这样……”
“哪儿不好?和寒泉国同盟,可以一举击垮黑骥国,我想不出哪儿不好。”敛下美睫,允乐轻轻截去她的话。
如果真觉得好,一开始也不会百般抗拒了。
“您真放得下?”
“没啥好放不下的,话说回来……”允乐清冷眸光睇她,轻声反问。“有我拒绝的余地吗?”
答案,当然没有。
允乐表情淡、语气更淡,看似不在乎的表面下心如死灰。
喜桃还有话说,不料一道银芒从窗外破空而至,若非喜桃眼明手快地推开允乐,恐怕允乐已受伤。
“来人啊!有刺客!”
晋寮行宫的噩梦再次重演,喜桃拉起允乐往内宫跑,一时之间宫女乱成一团,尖叫声四起。
喜桃被某位慌乱的小宫女撞倒了,差点跟着踉跄跌倒的允乐才稳住身子,蒙面刺客手中的犀锐刀锋已追随而王。
看着那抹锋锐,允乐蹙了秀眉,竟没有要躲的意思。
“公主!”喜桃惊骇叫嚷。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刀锋就要抵上允乐的颈子,一道激射而来的银光打偏大刀,毫发之差只削落几络青丝。
“风大人,快救公主!”看清来人是谁,喜桃赶忙大喊。
风沧亦一手将允乐护到身后,一手和蒙面刺客过招。
“苍狼,居然又是你!”蒙面刺客惊讶地瞠大眼,像无法置信。“难怪所有人都没有你的消息,原来你躲在……”
“许迅,知道这个事实的人都该死。”听见对方正确无误叫出自己的名字,风沧亦同时猜出对方身分,手中长剑凌厉地朝他攻击,逼得他节节败退。“你不该自投罗网,我正愁找不到你。”他杀手身分必须保密,不然有损圣上威信,这回许迅无论如何都得灭口。
许迅咬紧牙,一而再再而三被破坏好事,他恨恨不甘的说:“苍狼,你真以为我怕你?”
“你不用怕我,因为你已注定要到阎王面前报到了。”这些日子积压的不满与怒气刚好找到宣泄的出口。
电光石火间,两大高手已过数十招,只见风沧亦一剑在许迅腰腹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后者也不甘示弱地划开他胸前的衣襟。
锵一声,有抹红影飞落允乐脚边,她直觉拾起,脸色倏变。
“来人啊!刺客在这里!快将他围起来!”
宫廷侍卫姗姗来迟,大批人马迅速将许迅重重包围,许迅眼看情势不利,再战下去绝对讨不了便宜,身子一翻跃出窗外。
风沧亦急追在后。
“追!”宫廷侍卫长一挥手,大批人马跟着冲出玉清宫。
“公主,您没事吧?”喜桃连忙冲至允乐身边,检查她是否受伤。
“……”允乐没说话,只是望着掌中月牙珊瑚坠,小手微微颤抖。
“大哥哥,这个送你。”她解下颈上的月牙珊瑚坠。“你不能来,这样我长大后才能用月牙珊瑚坠找到你呀……”
儿时回忆如排山倒海涌回脑海里,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允乐倏然握紧珊瑚坠,冰冷坚硬的尖角扎进掌心,刺痛她的心。
这只月牙珊瑚坠是母后赐给她的,在十多年前的某个春天,她给了桃花树下的少年,居然在风沧亦身上。
原点……她终于明白他口中的原点是什么,不在晋寮行宫、不在漫天血雨的那一天……
他们的原点,在下着花瓣雨的桃花树下。
第八章
夜已深,天空飘着鹅毛般大雪。
两名身着玄色滚狐毛大氅的身影,神秘兮兮地敲了敲风府大门,在亮出令牌后,门房难掩惊讶地进去通报。
三人踩着厚雪来到风沧亦的院落。
“少爷,您怎么又搞成这副德行?拜托您多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一点,再这样搞下去,恐怕您会比老奴更早去见阎王老爷。”房里头,亚伯一边忙着包扎他的伤口,一边碎碎念。
“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看着亚伯上药的动作,风沧亦淡道。
许迅是条疯狗,临死前还不忘大反扑,一时大意才会被他所伤……不!应该说他最近心神不宁的,失去平时的冷静沉着。可惜许迅死都不肯招出幕后主使者,幕后黑手一日不除,允乐一日不平安,教他如何能放心。
“少爷…”
“等,外头有人。”风沧亦抬手阻断亚伯未完的话,犀利眸光落在门外模糊的人影。“谁?”他沉声问。
“少爷,有人想见您。”门房小心翼翼回答。
“现在?”
“是的,人已在门口。”
大半夜的,会是谁来找他?风沧亦披上黑色绸衫,以眼神示意亚伯先离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伫立于大雪纷飞的院子里,来人伸手推落帽子,露出苍白的娇颜。
“允乐?!”他错愣。“你来做什么?”
美眸眨也不眨地锁住他的,允乐目光栘向他黑衫里的裹伤白布。
“你受伤了?”好想骂自己孬,不想关心偏偏话就这么说出口。
“小伤,不碍事。”拉紧衣襟,风沧亦蹙眉。“这种时间冒着大雪私自出宫,难道不怕危险吗?如果半路遇到恶徒怎么办?”
下午才遇刺,现在就孤身前来风府,未免太过大胆。
“我不来,你会来见我吗?”允乐淡淡反问。
是因为他的缘故吗?允乐说话越来越尖锐讥刺,有些愤世嫉俗,不像从前那般天真烂漫。
风沧亦停顿了下。“何事非得现在见我不可?”
“别担心,我不是来问那些让你为难的问题。”允乐上前一步,小手一摊,红色月牙珊瑚坠静静躺在掌心。“我只想问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看见月牙珊瑚坠,风沧亦俊颜微变,直觉摸向颈项,赫然发现随身佩戴的珊瑚坠不知何时不见。
“这是…”
“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东西。”允乐幽冷道。
风沧亦沉默不语,表情已说明一切。
合起玉掌,允乐仰首深深望住他,神情受伤。“你一直都知道,对不?”
“……”
“你一直都知道我所说的少年是你,我想找的人就是你,对不?”
“……”
“风沧亦,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一个又一个谎言,让她后知后觉发现一个又一个不堪的事实,他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地步?
风沧亦没接腔,事到如今也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
“你说不爱我,却老做些让我迷惑的事,每每在我希望破灭之后又给了我希望。”
“我从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你。”缓缓的,风沧亦终于说出心底话。“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
“我们再见面了呀!这就是缘分!注定我们有缘!”握紧拳头,允乐用力的喊。
风沧亦就是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少年,可知这对她的意义有多大?他是她儿时记忆里最美好的一部分啊!
“允乐,我已非当时的我了。”风沧亦闭眸。
她怀念的是当年那个温柔的大哥哥,而不是手染鲜血、杀人不眨眼的苍狼。
“可是我还是当年的我……”咬紧唇,允乐幽幽低语。“一直没有变过。”
她认真想守住自己的承诺,他却不愿意认她。
“就算你知道是我又如何?不过徒增困扰,你出嫁在即,我不想再增添变数。”
有缘无分!当初他是这么说的。既然结果不会有所改变,何必白费气力?
为何他总能用如此冷静不在意的口吻说这些话,仿彿一切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我不在意你的身分,不介意你曾经做过什么!”
他是罪民也罢!他是人见人伯的杀手也罢!在她心里他就是那少年,不会改变。
“可是我在意!”咬紧牙,风沧亦粗声反驳。
情绪太过激动,胸口郁气翻涌,血腥味在喉问蔓延。他深吸口气强压不不适,夜色隐藏他过度苍白的俊颜。
“忘记这一切吧!还不如放手让彼此自由。”风沧亦别过头,冷冷道。
看着他冷淡的俊颜,允乐突然觉得好累,再也没有力气追根究柢。
“你说得对!这珊瑚坠还留着做什么。”她用力将月牙珊瑚坠摔在地上,任由它硬生生断成两截。“是我太傻,经过这么多年还没长大!”
冷眼望着那只被断成两截的珊瑚坠,风沧亦没出声。
“好,你要我嫁,我就如你所愿的嫁,再无怨尤,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你送我出嫁,这样会太过为难吗?”允乐涩涩低语。
要他送嫁……这不是要摆明报复他的无情?风沧亦咬咬牙,仍是点头。
“好。”
“我终于发现有缘无分不是最伤人,最伤人的是……相见不如不见。”允乐凄楚丢下话离去,声音随风飘散。
是呀!早知如此,不如两人不曾相逢。
断成两截的红色月牙珊瑚坠静静躺在雪地上,就像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