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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不安,道:“都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给娘娘添堵。”
皇后又问:“家中除了你的小兄弟,可还有兄弟姐妹?”
甘棠顿惊,小兄弟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攸儿及几位帮忙传话的公公不会把自己掀了这浑水里头,是公主?
定了心神,答道:“父亲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夫人的两儿两女,几个姨娘的一儿两女。”
皇后笑道:“倒是门户兴旺之家啊。”
出去的宫女进来,手捧托盘,盘上盛一瓷盆,盆内有冰水,杂着碎冰,浸一精巧瓷罐,罐壁薄如纸,能瞧见酸梅汤在里头轻晃。
宫女道:“凌人送了冰过来了,说是太后娘娘嫌冰少,又将皇后的一份送过去,再重新铲了新的,才过来晚了。”
皇后娘娘皱了眉头,倏忽又笑道:“让他去罢。要不,杖罚了他,他明日胆战心惊的,再挪不动腿,等把冰送来,还不都成了水?”
姑姑、宫女们都笑了,甘棠也跟着笑了几声。
《宫杀》 第四十二章 嫉心
外头进来一个宫女道:“禀皇后娘娘,妃嫔们来给娘娘请安了。”
皇后笑道:“天冷时,磨蹭到日上三竿了,才来。热了,一月比一月早。”转对甘棠道:“你先下去罢。有事,让她们去给你吩咐。”
甘棠拜退,一宫女过来,领着她从东门出去了。绕过影壁,去了。
皇后娘娘正身坐好了,一旁宫女捧过凤鸟纹漆奁,另几位便给娘娘再次整妆。
皇后眯着眼,瞧着奁盒,缓缓言道:“这奁壁上的云凤纹怎么划了一道痕子?”
旁边管着奁盒的一个宫女“扑通”跪下,身子瑟瑟发抖,话音儿也哆嗦了,道:“皇后娘娘、还、还要明察,前日我收拾的时候,盖子、壁内、壁外,都擦了,看了,并无一点子划痕。”
邓姑姑言道:“这奁盒是她们两个管着,倒叫那个过来,一问便知。”
皇后娘娘颔首,便有人从东门出去叫人。一会子便回来,脸色煞青,嘴唇发白,说话也不利落,道:“死了,上吊,挂在墙上。”
邓姑姑斥道:“有这样回话的么?也不怕惊了皇后娘娘。”
皇后却道:“这有什么可惊的。不就是一个宫女吗?死就死了。早寻了短见,也省了我的一番口舌。”
邓姑姑便转身出去料理。
皇后娘娘这才道:“让那些姐妹们久等了,传她们进来罢。”
妃嫔们进来,拜见了。有些头脸的妃子、嫔、婕妤,便坐了。余者分站两侧。
皇后娘娘环视了,笑道:“贵妃上月来了,听着回去又不好了。我派了太医去瞧,说是路上又风吹了,有些风寒。皇上还埋怨我,不该让她过来。岂是我让她来的?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好在咱们皇上英明,听我讲了缘由,说不是让她来,是她强撑着自己要来见见我这个从未拜见一次的皇后娘娘,我若下旨禁她的足,倒让别人看了我们姐妹们的笑话。”
淑妃娘娘笑道:“娘娘今天气色好呢,一气儿说了这样多的话。”
皇后正色道:“我年纪小些,不该当着姐姐们说这些话。只是耳根总不清净,听见的一些话儿太让人恼。坐在这个位子上,又是众人瞧着,好倒罢了,谁也不知。不好了,才满宫里传遍了。”
众妃不敢说话,只听着皇后怨言。歹话不能说,好话又寻不出。好歹熬过了一个时辰,一宫女进来道:“皇上下朝了,说是请皇后移驾御花园,要游湖。”
皇后满是怒意的脸,这才缓和了,道:“皇上既然好兴致,我自然要过去。”又看看众妃,见她们皆望着自己,心中好笑,道:“还要找上几位同游,说说笑笑,才好。”
众妃更是迫不及待,有的面上含笑,以邀宠,有的面上抹不开,想笑,又臊的,也有几位不以为然,扶一扶发髻,摸一摸玉钗,伺候着走了。
皇后娘娘只装瞧不见她们,点了林修容、乌修媛,及两位去年册封的新人。她们皆心内欢喜,却不便现在脸上。
皇后娘娘端起茶来,那未被点名的便告退了。
皇后这边宫女谨然有序,把吃的各色点心、喝的各样汤浆装了食盒,先走了。余者捧着奁盒、痰盒、团扇、手巾、金盆等,随皇后娘娘出来,皇后坐上玉辇,另几位坐上软轿,跟在后头。
皇后娘娘眼观葱郁春色,不禁心意满足:虽自己没有生产,好在太后娘娘给自己出了法子,到时虽不是自己亲生,也是在膝前养大,以自己的身份,和家族的身份,不怕皇上不立其为储君。这些整日里挖空心思的妾室,也就只剩下愤懑了。
往后瞧了瞧,看见新晋的才人正撩开轿纱,四处里瞧着。是太妃那边过来的桐香,刚册了几天的尚才人。皇后心内冷笑:不过给那个老太妃一个面子,也让别人瞧着自己的贤惠。太后念叨自己要防着这太妃,这些日子都过去了,也就这样罢了。这个才人说话上倒还好,知道自己的身份,比和一堂里住着的陆才人强些。但看后头怎样,一直好了,也罢了,若不然,这拈芳堂也就是那冷宫了。打定了主意,便唇上含笑地眯了眼睛,深呼了一口气,欲靠在辇轿的靠背上歇歇。
却瞧见几个人让在道边,身子微俯,给玉辇让路。只是几个太监倒罢了,里头一位头戴玉冠、插赤金衡笄者,煞是碍眼。
又是他!皇后娘娘紧闭了双眼,咬紧了牙。皇上多宠幸几个宫女,也就罢了。却弄了这样一个人,在这后宫里住着。御史、太后都轮番劝谏,皇上只是一意孤行。自己也试着委婉说了几句,皇上甩袖而去,连着两月没有驾临凤坤宫。亏着太后从中斡旋,两人才好了。自己再不敢提半句话,只好先委屈着自己,待心愿达成,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睁开凤目,迎驾的宫女、公公跪了一地,皇上面上带笑,坐在亭中,眼望着自己。
遂放下心中诸事,打起了精神,下了玉辇,款款移步过去。
众妻妾拜见礼毕,皇后自坐了皇上身旁,亭内狭小,无法再放了座位,林修容、乌修媛及尚才人、张宝林便站了,陪着说话。
皇上言道:“皇后贤德,还叫了她们一同来了。”
皇后笑道:“几位姐妹同坐着,才有趣。尤其两个新封的妹妹,未好好见过这园子,想着一起过来,好看看。”
皇上转视两位新人,思虑片刻,道:“看着有些熟悉,道想不起名姓了。”
两新人听言,顿觉丧气,脸上没了方才的得意色儿。
皇后心内欢喜,又打圆场道:“右边这位原是外书房的携壶,上月皇上宠幸了她,我封了她做张宝林;左边的是尚才人,原是翠微宫服侍太妃娘娘的,叫桐香。去年太妃过生日,说不想操办,皇上就亲去了。”
《宫杀》 第四十三章 攸儿
皇上又瞧了桐香两眼,笑道:“是了,你当时端上菜来,朕见你和她人不同,心里便留意了。”
皇后问道:“倒是有何不同,说来让我们听听。”
皇上道:“那些一旁伺候的,指甲都染了红,独她指甲未染,干干净净,叫人觉着清爽。”
张宝林侧目瞧着尚才人,脸上有笑,心里却是有妒意的。只是看着尚才人并无欢喜之色,心道:故意在皇上、皇后面前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心里不知多么得意呢。
皇后向尚才人笑道:“妹妹就伸出了手来,让我们瞧瞧,倒也教教我们怎样子保养才好。”
尚才人却道:“臣妾的手样子蠢,不要污了皇后娘娘的眼呢。”
皇后脸上有了不悦,尚才人却没有伸出手来。
张宝林疑惑:这样好的机缘,尚才人好不识抬举,其中定有蹊跷。
见她又似将手缩了袖中去,索性装出嘻嘻哈哈的样子,趁其不备,一捋她的袖子,手露了出来。
红红的指甲,红的就像鸡冠子。
张宝林有些预料了,也是愣了。
皇上、皇后更是愣了。
半晌,皇后道:“皇上既喜欢你的白指甲,你染了做甚?”
尚才人跪下了,哭道:“奴婢、不、臣妾不知道皇上喜欢臣妾的指甲,才染了的。皇上、皇后娘娘还请不要怪罪。”
皇上本想着开开心心的与妻妾游湖,松散松散。见尚才人哭哭啼啼,登时没意思了。
起身对皇后道:“还是到凤坤宫歇歇,过阵子,还要到前面议事。”
皇后娘娘便起身相随。
张宝林坐上软轿回了,亭里独剩下尚才人犹自哭泣,嘴里喃喃道:“皇上,你并没有说啊,没有说过啊……”身边跟着服侍的两个宫女一边解劝着,一边扶她坐上软轿,也去了。同是翠微宫出来的甘棠,还没有和尚才人打过照面,也无从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回去呆在屋里,束楚吃饭回来,可能又上去了。甘棠坐在炕上发呆,听见屋后有说笑声,便透过窗棂看是些什么人。
前头的是乔姑姑、秦姑姑,后头跟着两个宫女。
但听乔姑姑道:“你这小姑娘真是讨人喜欢,怪不得绣房选了你上来。过阵子,我叫你每日里跟着我罢了。”
那宫女一听,先“哈哈”笑了。
甘棠心里一惊,索性轻推开窗子,一丛青竹遮着,人影绰绰,看不分明。
但听那宫女说了一句:“我倒不怕,就怕过些日子,乔姑姑想撵了我,没处敢要了我呢。”
只觉脑子里“轰”地一声,甘棠跌坐在地上。半天方扶着桌腿站了起来,挪坐在炕上。兴许,兴许就是平常的宫女,只是一般的伺候主子。自己已是病身子,豁了出去,也就罢了。攸儿,那么一个整日里蹦蹦跳跳的好人儿,难道也要把命丧在这凤坤宫里么?
定定心神,甘棠又往后院看了看,没有人迹,偶或听见与几株杜鹃相邻的房里传出笑声,像是攸儿的声儿。遂整了衣裙,转到后院。
在竹帘外站了,刚要说话,里头一人撩帘出来,见着甘棠,顿时喜出望外,高喊一声:“姐姐!”
甘棠瞬间忘了心中顾虑,攥着攸儿的手,就像见着了家里人,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攸儿先也落下几滴泪,却是喜泪,见甘棠脸上悲戚,心里不明白。
甘棠知房里还有一个人,便拉了攸儿回到自己房里。
攸儿惑道:“姐姐怎么这么难过?这是姐姐的屋子?你也来了这宫里伺候了?”
甘棠止泣言道:“我也才来了几天。没有知己的人,也无法给你捎个信儿知道。”
攸儿问道:“冬里我给眉寿宫送东西,还想着能见上你。又不能久待,出来了,才敢问了一句在门外听差的公公。却说没有你这个人儿。我也不明白,只好走了。”
甘棠心里乱,也不知该不该把这一些事情告诉了她,便言道:“看你,别了这些日子,还是话多。你上辈子该不是个哑巴?这辈子要说两辈子的话?”
攸儿笑了,道:“那姐姐前生就是个巧嘴的媳妇子,这辈子成了一个闷葫芦了。”
甘棠又道:“你那屋里同来的那个,我怎不认识?”
攸儿道:“不是绣房里的。今儿早上,乔姑姑、秦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