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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吃的?都是或埋、或扔的。”
甘棠心里平静下来,想到前头的事,便问:“我给陆才人送了一回糖酥,她当面吃了呢。”
鸣莺笑道:“陆才人是从这里上去的,太妃想了许多的方法,想她能诞下龙钟,总是不能够。既是自家人,她怎会不放心呢?”
甘棠这才算明白了,颓然坐在石凳上:原是想着进了清净地儿,总算不在妻妾、姨娘夫人中间里周旋,只是阴差阳错一番,竟是比在府里更是厉害。不禁又想起娘亲、兄弟,不觉泪如雨下。
鸣莺见她这样,以为她是被自己吓着了,便又百般的劝解:“咱们只是奴才,主子平安,咱们便平安。既到了这里,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甘棠听了此言,不觉心念已定:既做了宫女,无缘再见娘亲、兄弟,或许遇上池鱼之祸,也便化了青烟,倒不如定了主意,争上一争,即便不成,也就是一死罢了。想到此,倒住了泪。北风吹得紧了,两人回去歇息。
甘棠进了房,斜靠在床上,只觉手脚冰冷,遂盖上被子,稍暖和些了,又起了嗽意,起来压着嗓子咳了几声,却又没有什么。遂又躺下,心内有了骇意:在家中时,犯过此症,请了诸多大夫看了,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好。后来大些,也就没有再犯。请了一告老还乡的老太医看了,只说已不用在意。只是若再犯,那便是凶兆了。
宫中规矩:宫女、太监一旦患了病,便被送进槛寿堂,死活随命。若好了,再回去;不好了,一卷席子也就打发了。
甘棠想至此,心中倒有些释然:果真没有了性命,倒是一了百了,省却了多少烦心事。只是想到娘、兄弟,未免又落下泪来。
便起身下地,把以前吃过的一个有些疗效的方子,背着写下来,取了几张纸,隔着页,夹上了花样子,将那方子放了中间。
转视镜中,脸上竟起了绯色,忙打开了粉盒,拿粉掩了。
来至正房,见门外站着三四个宫女,便低声问:“娘娘可起来了?”
一个答道:“并没有睡呢。琼姑姑刚走,抹云、桐香在里头。”
甘棠踌躇是否进去,抹云出来,见是她,笑道:“我说是你的声儿,太娘娘还说鸣莺。进去罢。”
甘棠便随着进去了。屋里倒暖和,燃着两个火盆,桐香正揭开镂花的盆盖,用铜夹子夹了木炭放进盆里。
太娘娘见是甘棠,笑道:“原来是你。有事就说来听听,没事就站在火盆边烤烤。看看那张小脸,都冻红了。”
甘棠笑笑,言道:“奴婢进宫这几年,早冷惯了的。原先在家,虽不象这屋里一样,有夹墙,倒也烧热炕,生个火盆,这两手还见年地冻了。自打进了宫,竟好了。太娘娘道是奇不奇?”
太娘娘心内恻隐,不禁道:“都是逼的罢了。”
甘棠道:“倒是却有一事,想太娘娘给拿个主意。”
太娘娘言道:“你倒是说来,我听着罢。”
“前头几月里,楼华公主嘱我新描上几个花样子。这些日子了,不见公主进来,我又不能出去,又怕公主说我不尽心。”甘棠说着,见宫女端上一碟子梨块,便接过来,插上签子,捧至太娘娘跟前。
太娘娘看了,摇摇头,道:“不想吃这些凉口。你几个吃了罢。”
桐香一旁道:“还是让她们煮一碗热的甜汤来?”
“也好。不想喝那银耳枸杞了,就用百合雪梨罢了。”太娘娘道。
桐香便出去了。
太娘娘又唤了一个嬷嬷进来,道:“你随着甘棠去取了东西,再叫上一个闲着的嬷嬷,坐上车子,送至楼华公主府邸去。就从西门出去,带上我的牌子。他们要问,就说我遣了你们去探视公主身子。”
嬷嬷应了,随甘棠回了房。甘棠取了一小包袱,当着嬷嬷的面,将花样子包了进去。又自橱里取了一锭银子,放到嬷嬷手里,笑道:“耽误嬷嬷有事了。”
那嬷嬷笑着受了,言道:“亏着姑娘心里装着咱们。可还有话不曾?我这就回去换了衣裳去了。”
“没有了,代甘棠问公主好就是了。”甘棠道。
一时,两位嬷嬷便去了。
《宫杀》 第二十九章 美人
天色暗了,两位嬷嬷才回来。到了太娘娘屋里,复了命。说楼华公主念她俩年纪大了,硬留下吃了饭,又准备了几样时令吃食,给太娘娘带回来。揭开食盒的盖子,让太娘娘看了。
又揭开一个小食盒子,言道:“这是公主赐甘棠的,说劳烦了她。”太娘娘看了一眼,上层是双色豆糕,洒着芝麻、玫瑰丝,点了头,道:“公主既有这番心意,你们就给她拿过去吧。”
一嬷嬷捧了食盒,给甘棠送了屋里。甘棠忙接过来,笑道:“嬷嬷辛苦,快坐了歇歇。”
嬷嬷喝了一盅茶,要走。甘棠止了,从食盒里取出那碟子豆糕,拿了个盘子另盛了,让嬷嬷拿着,笑道:“这东西酥软些,嬷嬷拿去吃罢。”
那嬷嬷谢受了,端着走了。
甘棠揭开第二层,是一油纸包。解开来,是二十几个药丸子,屋里便有了一些药香味。她忙取出两丸,又将那些丸子包好,寻了个罐子,将油布包放了进去,盖好了,放进衣柜里。从桌上拈了两根薰香,点上了,插在小香炉里,又撩起帘子,打开窗子。
一切妥当,这才再看那食盒,底下一封短信:择日接来看脉。
甘棠看了,心内感激,思道:不枉我待她的一片情谊,便把信烧了。倒了热水,冲开丸药,喝了。
觉着屋内药味散尽了,便放下了帘子,收了窗子。
抹云当值下来,刚进来,便笑道:“偷吃什么了?怎一股子怪味?”
甘棠笑道:“姐姐好鼻子。我才刚怕枕头里的菊花霉了,倒了出来看看。”
“大冬天的,怎还枕着菊花枕?不要闹出病来。明天让她们给送个薏草的来。”抹云道。
“总不愿去烦扰她们。叫她们说嘴:刚来几天,就飞起来了。”甘棠推辞道。
“你当尽让着她们,就好了?既听着咱们差遣,摆什么谱呢?明儿我去说给她们。”抹云说着话,唤了门外小宫女进来,让端盆热水进来,“站了这半天,脚都麻了。”
一时,端来热水,小宫女帮抹云揉着脚,笑道:“姐姐劳累了,这脚上不少茧子呢。”
抹云道:“你倒会说几句话。不象你们那些嬷嬷,成天的抱怨我们,好象夺了她们多少的好似的。”
“她们从前也服侍过娘娘的,如今见着姐姐们上去了,自然有几句不中听的话。”
“你前头是在哪里当差?”
“就是赵美人那里。”见抹云不明白,小宫女又加了一句,“原是贤妃娘娘的。”
抹云听了,没有什么,倒是甘棠紧问道:“贤妃娘娘怎又成了美人?”
小宫女给抹云抹干了脚,眼望着甘棠道:“姐姐不知道,贤妃娘娘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叫人拿住了口实,太后娘娘气恼了,皇后便颁了懿旨,降为美人了。搬离了翠微宫,去了拈芳堂与陆才人同住了。我们几十号人,便都分散了。”
甘棠不禁愕然,半天没说一句话。
待那宫女走了,抹云知晓甘棠的心事,道:“你倒和她有过一段缘分,只是上天自有一番道理。这里头我倒听说了几句话,是个唤抱锦的,指正了她。虽说一个宫女的话不足为信,谁让她又犟嘴,不肯服个软儿,太后娘娘也不待见她,竟落了这般下场。”
见甘棠有不忍之色,又劝道:“皇上早不去她那里,那翠微宫也就是冷宫了。搬了出去,有人能说说话,不见得不好。”
甘棠言道:“只是心里有些不舒坦。宠了有几年了,说弃就弃了。贤妃心里不知有多难受。”
抹云言道:“那样,她得宠时,何时顾过别人?这宫里有名目的妃嫔就有几十人,还有成百上千,想往上登的,你可算过?”
甘棠默然不语,只想着抱锦给贤妃娘娘画眉的样子:眯着眼睛,两指捏着一块黛石,轻轻在娘娘眉上描画着。
隔了两日,太妃娘娘唤了甘棠到跟前来,让她给如今的赵美人送样东西去,又说:“递给她一句话——‘再等着罢’。”
甘棠捧着锦匣,叫上夏音,两人去了。
因着上次的事情,甘棠故意着绕了个圈儿,想着能否再见着那个男宠,总觉着好奇地很。
只是甬道上并没有人儿,她有些丧气。慢吞吞走着,耳边传来一阵箫声,低沉悠远,甘棠与夏音俱怔怔的,忘了走路。
待箫声止了,两人才往前走了。循着方才听见的声儿,便见百步远处一座院落。虽不是富丽堂皇,倒也雅逸。院外站着六七太监。
娘娘出行,只跟着宫女,顶多再两个太监。那院里该是皇上了。甘棠首先悟到了这点,唤着夏音欲走。夏音却痴痴的,没有听见甘棠的话儿。甘棠拉了她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眼见着便红了起来。
两人拐了弯儿,去了正路上。一会工夫,便至了拈芳堂。迎面正碰上陆才人带着几个宫女出来。甘棠与夏音忙福了身子拜见。
陆才人听是给赵贵人送东西来,哼了一声,去了。
至了里头,一宫女引着来到赵美人房内。甘棠瞧见贵人正倚着板壁看书。屋里没放火盆,虽夹墙暖和,这屋里不朝阳,还是让人觉着手脚冷些。
《宫杀》 第三十章 把脉
听见她俩请安,赵美人这才听见有人进来,抬眼看了,又低下头去。
甘棠不免心里难受,举着匣子,道:“太妃娘娘遣了甘棠送东西来。”
听得“甘棠”二字,赵美人身上一抖,半晌,道:“你还是有些造化的。”
甘棠把匣子捧了过去,赵美人揭开了,是一只珠凤。
甘棠也看见了。
嘴上叼着碎宝石穿的小石榴,两翅颤巍巍。
赵美人虽如今心里苦些,见了这个,倒也有几分喜欢,言道:“是精致的东西,怎舍得给了我戴?”
甘棠低了头,不知说些什么。
美人又道:“你再伺候我一回,把她给我戴上吧。”
甘棠一听,鼻子就有些发酸,把匣子放炕上,见美人头发已散了些,便重新梳了。原本乌油一样的头发,有些干涩了,一梳,玉梳上就缠上了许多的落发。甘棠不动声色,将落发团起,塞到袖里,再梳,又有。待将头发盘起来,她袖中已塞了不少的落发了。
拿起凤钗,甘棠把它插上了。贵人摸了一下,言道:“把镜子拿过来罢。”
夏音取那铜镜,看那镜已蒙了,便自袖中取出帕子擦了几遍,好歹能照见人影了,端着去给美人照。
凤钗很是漂亮,只是更衬出了美人的蜡黄脸色。贵人也看出来了,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拔下了钗子,盯着看了半天。
甘棠不忍,言道:“太妃娘娘捎了一句话——‘再等着罢’。”
美人幽幽说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等着吗?”
甘棠低头不语。半晌,问道:“扶素姐姐怎的没见?”
美人道:“刚出去了,去讨个火盆来。”
甘棠再找不出话来讲,便与夏音告退,美人道:“慢走。”起身打开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