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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成啊,挺好,回来吧,你爸妈呢?”我半天才醒过味儿来。
“也回去,今年我爷爷八十大寿,难得一家子聚聚。”
“哟,是吗,那用不用我去给咱爷爷磕个头啊?”我轻轻笑。
“不用了,没那么多客套。”林强笑,然后说,“我是今儿晚上的火车,明天上午就能到了。”
“那正好,晚上给我们捧场来吧。”
“……看情况吧,我怕我睡过头。”
我能听出他的本意,他不想来,他不想见小九,也不想见我们。
“那……成,要是有时间,咱出去吃一顿,我请客。”
“没问题,到时候手机联络吧,我把我的新号给你。”
那天,我记下了他的新手机号,然后又聊了两句别的就挂了电话,我心里直扑腾,我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事儿要发生,这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开场子之前……是,我不迷信,可这回我是真觉得玄乎了。
林强到北京,我没接站,我们在后台休息,调整状态准备晚上玩儿命。时间一点点过,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了林强的短信。
“裴哥,快开场了吧?我在电视前头等着看现场直播呢。祝你们演出成功。”
我皱了皱眉,然后回讯息给他。
“多谢捧场了,托你的福,待会儿看我给你秀一个。”
“裴哥,可别在台上乱跑了,你还记得有一年你摔那大跟头吧?吉他差点儿断了。”
“你小子别揭我短了!留神散场我敲你去。”
“不敢不敢,我错了。”
休息室里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周小川终于开口:“嚼子,咱给调成震动成吗?”
“哦。”我应着,关掉了响铃,然后迟疑了片刻,然后在突然有个问题窜进了脑子里时抬起了头,我看了一眼背对着我的周小川,又看了一眼窝在沙发里翻杂志的小九和把玩着一个小手鼓的六哥,在手机里输入了一行字:
“强子,还在意那事儿吗?你呆会儿会用什么眼光看电视上的我们?我、川川、小九,还有六哥?”
这个问题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可能我着了魔,可能我中了邪,可能我就是脑子一热,看着“发送成功”的字样,我叹了口气。闭上眼,我等他回音,可我等了好久,手机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反应。
“完了,惹毛了。”心里这样念叨,我从沙发里站起来,交待了一句“去厕所”就离开了休息室,我当时犯了个大错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机扔在休息室桌子上,等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我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小九的声音。
“看看,快看看是谁,川儿,你可不能让他有外遇。”那声调故意透出一种精明,还带着笑,“你瞅瞅他刚才又皱眉又叹气的,肯定不是给一般人儿发短信呢!快看看是不是情敌,要是,我替你打他。”
我当时就懵了。
我听见周小川无奈的说“你别抽疯了”,我听见六哥无奈的笑声,这些淡淡的无奈并不能盖过小九玩儿坏的兴致,也不能盖过我猛然涌起的恐慌,我知道那条短信他绝不能看到,可当我推门冲进休息室……好像一切都晚了。
小九站在屋子当间儿,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屏幕的背景灯还没有灭。他看见我进来,慢慢将怔愣的眼神转到我身上。
半天,他慢慢伸过手,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究竟表达着何种情感的表情,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低头,看到了清清楚楚的一大段文字。
“裴哥,我谁也不怪,川儿赶我走,是迫于无奈,瞒着九儿,是怕他恨上川儿,为了桥,我必须走,六哥是个好鼓手,从电视里看你们,我还会用当年朋友的眼光,过去的,我可以不在意,总之一句话,祝你们演出成功,真心祝你们,大获成功!”
我一直自认是个懂得怎么着才能让别人高兴的人,但在那回,我错了。
我从没见小九那样过,那种异乎寻常的疯狂,好像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就跟当年我和家里发生的那场风波一样,完全成了疯狗,见人就扑,见人就咬。
他第一个发作的目标就是周小川。
看我看到让我全身发毛,他突然嘴角挑起一个微笑,然后他转过身,冲还不明所以的周小川说了句:
“川儿,你真行啊。”
“什么行不行的?”从椅子里站起来,他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我说你呢,真行。你是咱们几个当中最在乎‘桥’的了,所以不管你干什么都有理,到时候你一句‘我是为了桥好’,‘我是不得已的’,就能把大伙都给镇住了是吧?”挑着尾音的腔调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他走到发愣的周小川跟前,一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川儿,可能你还不够了解我的为人,这也怪我,一开始忘了跟你这儿先交代清楚,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告诉你,是朋友,我自然会两肋插刀,可有一前提,别骗我!别他妈我这儿屁颠儿屁颠儿给你卖命,你还跟旁边儿偷着乐,心说这傻逼可真够水准的,蒙在鼓里头都不知道!!”
他越到最后音量越高,脸都涨得红了起来,我知道事情不妙了,赶紧走过去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手。
“周小川,今儿我告诉你,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拿我当猴儿耍!你他妈偏这么干!我算知道你了,笑里藏刀!你表面上还装得挺难过,出新专辑的时候还说是为了强子也要好好做音乐,你违心不违心哪?!我这儿听得感动得要死,闹了半天全都是骗我呢!!”
“九儿!”终于忍无可忍,我一把拽住他胳膊,想拉开他让他住嘴,却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再次挣脱我之后,所有的怒气都在瞬间爆发了出来,他扑上去抓住周小川肩膀,那感觉好像用尽全力把周小川活活掐死。
“你说你当初凭什么让林强走?!你凭什么让他走!!他有什么罪过?啊?!我告诉你,咱们几个都算上,就只有他最清白!我还以为是他自己走的,闹了半天是你在背后捣的鬼!你真够义气的啊,他给你卖了那么多年的命,你就那么对他!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你?!”
在小九愤怒的眼神中,周小川找到了答案,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莫名其妙,那双询问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在从我这儿进一步确认着什么。
“川川,你听我跟你说……”挡开已经歇斯底里的小九,我想把他拉到一边,但小九不给我机会,他拼命想绕过我去拉扯周小川,若不是六哥阻拦,他一定就得手了。
我把周小川往里间屋拽,身后传来了满耳疯了一样的叫骂,那叫骂在只有四个人的休息室里撞击出了回声。
“姓周的!我恨你一辈子!你一句话,耽误了我三年多!你倒不错,跟裴建军甜甜蜜蜜过你们的小日子,合着就我一人儿受罪!我他妈哭都找不着坟头!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们俩狼狈为奸赶走强子的?是不是?!周小川,你良心让狗吃了?你不怕天打雷劈啊?你不怕遭报应啊?!”
“你给我闭嘴!”忍无可忍回过头,我冲小九吼了一嗓子,“你说那么难听你就不怕遭报应?做人不能做绝了,你把我们几个都骂遍了你还想怎么着?!”
“裴建军!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要不是你勾搭汤小燕,那老板也不会找‘桥’的辙!从根儿上起桥就是让你给毁了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你欠的债!那包毒品应该放你身上!不应该放在我身上!强子是替我顶嘴才进去的!要换了你们,他就是想管,我也不会让他管!!”
到最后这句话喊出来,小九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他声嘶力竭,叫骂传到我耳朵里,也有如五雷轰顶,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俩字:完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下好了,我隐藏了三年多的秘密,到最后也没瞒住小九,没瞒住周小川,他们知道了一切,知道了林强是周小川让走的,也知道了那包毒品一开始是放在了小九身上,更知道了我是双方面的知情者却知情不报。
“建军。”微微发抖的声音叫我,“是真的吗?”
我沉默。
“到底是不是?”
再次的重复终于让我没能严守住嘴,低下头,我含糊应了声:“是。”
“好、好。”苦笑出声,他看着我,拽着我袖子,他开口,“建军,我送你四个字。”
我有点害怕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要看进我心里头去,看得我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建军,你看着我,你不看着我我怎么说呀。”他的声音很轻,却格外让人胆战心惊,我鼓起勇气看着他,然后听着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四个字:
“去你妈的。”
我愣了,我傻了。
我从没想过会从周小川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而且竟然是针对我的,我此时此刻才明白,我让周小川给惯坏了,我一直让他宠着,宠的有点儿没样儿,他一句这样的话,就能让我完完全全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更令我惊异的还不止这些。
从我身上移走视线,他走到小九面前,他看着小九的眼神有点悲哀,也有点愤怒,他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在小九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一拳打在他脸上。
这一举动太突然,在场的除了周小川本人,谁也没能预料到。
“九儿,该骂的,都骂了,你也该发泄够了吧?留点劲儿呆会儿放在台上。”语调平静的说着,他看着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的小九,“演唱会不能取消,还有一个钟头就开始了,都冷静冷静,别在台上丢人现眼。”
他说完这一席话,抬头看着已经完全愣住的六哥:“六哥,让你看笑话了,这里头有事儿,我回头再跟你说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这所有的话,他都说得极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那眼神好像什么都看透了,又好像什么都放下了。
我当时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样的周小川,让我害怕。
二零零零年年末的那场演唱会,开得相当成功,台下的观众拼命叫好,却并不知道台上的我们心里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小九哭道红肿的眼睛能在大屏幕投影上看得一清二楚,其他的,在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泄露几十分钟之前发生的种种。
然后,在返场曲也唱完之后,小九握着话筒微微喘着跟大家宣布:
“我要结婚了。”
台下是分不清究竟是惊喜还是拒绝接受的尖叫,在这样的叫声中,他继续说:
“我原来一直不知道,爱一个人啊,你爱他爱到发了疯能有什么样的劲头儿,不管过多少年,兹要一想起来都还能历历在目,高兴的,做梦都能笑出声儿来,难过的……什么时候窜到脑子里,都撕心裂肺。”
我抱着吉他只是沉默。
我知道他说谁呢,我太清楚了!我无法想象林强在电视前头看见他那双满是血丝,眼泪还没干的眼睛会是什么表情,听见他这番话又会是什么心情。
“祝大伙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他说,“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那天散场前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大幕落下,观众退场。
我茫然,两千年就这么过去了,“桥”在从组成的那天起,到现在,整整十三年,十三年来有多不容易的事儿都扛过来了,九七年那么艰难都扛过来了,可到了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撑不过去了?
真的不行了吗?包括我和周小川?
“你不该骗我。”他淡淡开口。
“我知道。”点头,我想去抱抱他,却被躲开了。
“建军,你这回真是太过分了。”他双手撑住额头,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就跟九儿说的那样似的,怎么着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