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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兄弟只有低头听训。好在钟益说了这一句,也知道这事现在没法未雨绸缪,便没再训下去。
沈固从头至尾都没说话,这会看着训斥告一段落,就以房东的身份出来打圆场了了“二叔能在滨海住几天?乐岑,咱们一会去把502收拾一下。”
钟益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他:“谁是你二叔?”
沈固镇定地回答:“我跟着乐岑叫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钟益指着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钟乐岑跟钟乐洋不同,早在十年前就出柜了。钟家虽然没有一个人赞同,可都既成事实这么多年了,也就等于是默认。所以上次钟乐洋回家其实还提起过沈固,说哥如今在滨海有了个男朋友,对他很好,过得不错什么的,钟家上下人等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但是默认归默认,如今有个男人当面以钟乐岑的老婆自居——不对,看样子当老婆的那个是钟乐岑才对——那又是另一种刺激法了。以至于钟益这样的人,就算滔滔黄泉水对面涌过来脸色也不会变的,竟然一时之间都硬是说不出话来。钟乐洋在一边看了,心头暗爽,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幸亏钟乐岑的手机及时响了,算是打破了尴尬气氛。钟乐岑接起来听了几句,对钟益说:“二叔,我诊所打电话过来,得过去一下。您先休息一会,我和沈固回头去给您收拾房间。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钟益正有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这会又听见一句“我和沈固”,那口气更噎得硬实了些,没好气地一挥手:“去办你的事吧。我也没什么想吃的,气都气饱了。”说着,两眼紧盯儿子。
钟乐岑迟疑着,想找个借口把钟乐洋也拉出去,钟乐洋却坐直了身体,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于是钟乐岑轻轻叹了口气,收拾东西和沈固出了门。
坐在车上,钟乐岑才腾出工夫来问沈固:“萧家那边,怎么回事?”
沈固冷笑了一下:“你肯定想不到,他们请了谁去解决问题。”
“谁呀?”
“就是你那个天生的冤家对头,张家大少。”
“张少?”
“对。而且还有想不到的呢,他居然就是牌九的那个继母带过来的哥哥。难怪牌九说他爸爸娶这个继母费了多大的力气,从张家那样的人家改嫁过来,难度可想而知。”
“竟然有这种事?”钟乐岑惊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也对,张家长房媳妇改嫁,这事……张家肯定是不会说的。他们家里属于特封建的那种家庭,媳妇从来不露面,尤其是寡妇,更是关在自己房里不出来,就是改嫁了,外人也不会知道。”
“你觉得那个邵靖说的什么诅咒一身承担,靠得住吗?”
“听你说这种九窍流血的死法,再加上一死马上火化的方式,倒是有可能的。你知道《子不语》里有个故事,说有一个人与本城土地交好,一天土地告诉他,他的母亲将要被雷打,他问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土地就教他以后供养母亲的东西都要准备十倍的份,天天作践浪费,这样他母亲会因为提前享尽了禄命而早死,到时候雷虽然来了,但已经无用武之地。我想想邵靖用的说不定就是这种法子,用最痛苦的方法让他死去,死后尸骨未寒就锉骨扬灰,用这法子抵消诅咒的力量,就能给后代留下最小的遗患。”
沈固想起萧士奇身体上迅速浮现出的那些出血点,死前还不知经历过什么:“萧士奇居然会同意用这种方法?邵靖说过,他这样死后灵魂也不会轮回。”
钟乐岑想了想:“据我对他的了解,最大的可能是萧士奇的灵魂已经被他打得魂飞魄散了。根本就再没有什么灵魂,还转什么世?”
“可是据我对萧士奇的了解,真不觉得他会为后代子孙牺牲到这种程度。”
“所以有可能他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会是这样。”
“什么?”沈固吃了一惊,“难道邵靖会不告诉他?”
“不是没有可能。邵靖的作法向来是直奔目标。你说诅咒作怪,好,我给你消除这个诅咒,至于方法,你不必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他出手的结果就是魂飞魄散,连张家长辈都给他改不过来,萧士奇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沈固愣了一会,不知道是该冷笑一声,还是为萧士奇默哀一下:“这……这不违反你们天师的什么,哦,天师行业安全法?”
“这个你也知道?”钟乐岑笑起来,“确实,张家大少这种方法……嗯,应该说是不符合安全法的,但是……也不是很明显的违法,所以……很难处理,算是打擦边球吧。”
“唔。”沈固不想再讨论邵靖的问题,“那明天我就要搬过去了。”
“我跟你一块。”
“好。”沈固腾出一只手来摸摸钟乐岑的脸,“不过,你二叔那边怎么办?”
“哦,那就不用收拾屋子了,让他住在咱们家就是了,跟乐洋一起住。”
沈固就喜欢听他说“咱们家”,当下一点头:“行。”
大年初一,路上的车比较少,两人说着话的工夫,车已经到诊所了。原来一个老客户家的狗年夜饭吃太油腻,拉肚子了。其实只是小病,主人却心疼得抱着狗心肝肉肉的乱叫,嚷着要用最好的药。于是钟乐岑打了一针又开了点药,张口就要了四百块钱。狗主人见一针下去狗就有了点精神,乐得直夸钟乐岑有本事,大大方方拍钱走人。沈固忍不住开玩笑:“你这钱挣得倒痛快,看来当年宰我二百五已经是很客气了。”
钟乐岑把钱放进口袋,乐滋滋地说:“这个客户家里有钱。她的狗每次来看病都是吃得太精细太好了,这点钱她根本不在乎的。”
沈固看他这副钱鬼的模样觉得可爱透了,忍不住抓过来蹂躏一下头发。钟乐岑拼命从他手里抢救出乱七八糟的脑袋,怒目而视:“小来在呢!”
小来双手捂着眼,从指缝里偷窥:“没,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沈固大笑,钟乐岑满脸通红地踢他一脚:“回去收拾东西,不是明天搬家么!”一边说一边雄纠纠气昂昂地往门口走。一拉开门,声音突然低了:“苏,苏完?”
沈固提着药箱走过去,果然是苏完站在门外。头发剪得短而精神,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一件黑色棉夹克,外面罩一件浅色羽绒服,跟从前酒醉时的潦倒模样判若两人。他看着钟乐岑,脸上微微露出些忐忑:“乐岑——”
两个人在门口呆呆互望,沈固等了几分钟,直接挤到两人中间,抬手搂住钟乐岑肩膀:“别在门口站着,小心着凉。”
钟乐岑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一步:“苏完,进来坐吧。你,你回来了?”
苏完跟着进来,却并没坐下,笔直地站在屋子中间,眼睛看着沈固放在钟乐岑肩上的手:“乐岑,对不起,我,我当时并不是有意要烧房子。当时我——我很后悔对你那样,我觉得没脸见你才走的,没想到烟头会把沙发点着了……”
钟乐岑看着他,心头一片茫然。这段时间,他几乎已经快要把苏完忘记了:“我知道。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苏完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离开滨海之后,在济南找了几份工作。开始总干不长,后来才好些。现在广告公司这份活干了四个月了,最近公司到滨海来投标,我跟着过来,就是想找你。以前,以前我太混蛋了。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钟乐岑怔怔听着,点了点头:“你安安心心地工作就好,我本来也没生你的气。”
苏完固执地说:“不。以前我确实做过很多混蛋的事,你应该生我气的。这次回来,我就是想补偿你。”
钟乐岑脸有点红:“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好补偿的,房子的事就赔了点钱,也不多,你不用这么……其实你过得好,我就高兴了。”
苏完紧紧盯着他:“你真的原谅我了?”
“呃——真的。”
“那——太好了。”苏完松了口气,“那么,乐岑,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钟乐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们还是朋友啊。”
苏完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是比朋友还要亲近的那种……就是说,乐岑,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钟乐岑傻了。沈固却要爆了。怎么,当他是死人吗?从苏完一进来,他就用动作暗示过了,这个苏完是太迟钝没看出来呢?还是胆子太大在直接挑衅?
“苏先生,估计这事乐岑没法答应你。你来晚了,乐岑现在——他有男朋友了。”
苏完看他一眼,不太敢跟他对视,把目光又转到钟乐岑那边:“乐岑,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你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
钟乐岑这会才能说出话来:“苏完,不是,你——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啊。”
“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欢你。乐岑——”苏完露出有些颓然的表情,“我,我还有一年的时间了。以前我浪费了二十九年,可是这最后一年,我想跟你一起过,好好地过,让我死的时候也没遗憾。”
第九十五章:换命真相
沈固的脸色跟锅底有一拼,而他的心情就如同在锅里爆炒的豆子,随时都可能炸开来。钟乐岑坐在副驾驶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忐忑地看了他半天,还是忍不住解释一下:“我没想答应他啊。”
沈固冷冷哼了一声:“可是你也没有明确拒绝。”
钟乐岑发愁:“他,他毕竟只剩一年的寿命,我……”
沈固恼了:“那怎么着?你准备答应他?”
钟乐岑叫起来:“我才不会呢!我又不傻,你当是演电视剧啊!这么狗血。”
这下沈固满意了。钟乐岑悄悄看一下他的脸色,噘起嘴:“不生气了?”
沈固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把他搂过来:“我就怕你心太软了。”
钟乐岑舒舒服服地靠着他:“要是不认识你的时候,没准我就答应了。”
“你喜欢他?”沈固心想这事还有点危险,一定要把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钟乐岑有点茫然:“我们在一块十几年了……你说,我怎么拒绝他才好?”
沈固心想最好当然是明确拒绝,但毕竟苏完只剩一年的时间……
“你给他另外介绍一个?”
“这主意不错。”钟乐岑噌地坐直身体,掏出手机开始翻电话簿,“空华回来就好了,他认识的人更多,而且还可以在寂莲给介绍一下,比较有情调。”
沈固不可遏制地想到这个“有情调”里可能包含的东西,忍不住的心里头有那么点酸味。想当年,就是在他认识钟乐岑之前,那个地方已经很有情调了吧?
“空华?”钟乐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你在哪儿呢?回来了?哦,哦,回来好,外边玩得怎么样?礼物啊,好啊,我晚上过去拿。乐洋……乐洋在我家,不,不,没在旁边。哦,那个……乐洋确实跟家里出柜了。算了,你不要想那么多,要么晚上我过去咱们再聊?好,好,再见。”
“空华回来了?”
“嗯。”钟乐岑愁眉苦脸,“可不能让乐洋知道。”
沈固没发表意见,虽然他觉得钟乐洋有知道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