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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固有些尴尬地松开手,白萝卜立刻跳到钟乐岑身后,畏惧地露出半张脸瞄着他。沈固哭笑不得:“想当初我在大街上抓着你抢人东西的时候,你不是还很横的吗?”
白萝卜哆嗦着回答:“那时候我,我不知道你是猎人呀。”
沈固扶头。钟乐岑安抚地摸着白萝卜的头发:“别怕,他现在不当猎人很久了。你告诉我,这东西你在哪里闻到过?”
白萝卜小声说:“就是一个月以前,我去市场买菜,在一个楼门口看见一个女的,她身上就有这种味,一股烧东西的焦臭味,还有血腥味。我就觉得奇怪,这两种味道好像不是同一个人的,我怕她是杀了人有这个味道的,就赶紧跑了。”
沈固心想真是兔子胆,没治了:“那楼在哪里你记得吗?那女的进了楼门?”
白萝卜眨巴着眼睛点点头:“我记得的,就在市场附近。那女人当时是拎了些青菜什么的进楼门的,肯定是住在那里。”
沈固和钟乐岑对看一眼,机不可失:“赶紧告诉我们地方!”
白萝卜所说的那座楼在南山市场边上,旁边是卖活鸡活鸽还带现场宰杀褪毛的,一阵阵的血腥气搅得空气浑浊不堪。
沈固本来嗅觉就灵敏,摘掉了翡翠坠子之后就更是敏锐得出奇,这种血腥味禁不住让他皱了皱眉:“住在这种地方?”
钟乐岑也捂着鼻子,一边看门牌号码一边点了点头:“估计谢竹君是怕人闻到她身上人皮的血腥腐臭味。就是这座楼了,咱们怎么办?拿照片去打听?”
沈固摇摇头:“不。我们现在要找到谢竹君容易,但找她不是目的,我们的目标是左穆。如果现在碰上左穆,我们有几成把握抓住他?”
钟乐岑摇摇头:“没什么把握。你的意思是说,不要打草惊蛇?”
“对。我们盯住了他,最好能弄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然后才能对症下药。特事科如果不派人来,我们自己想办法找人。”
“对了,我把乐洋叫过来。他前一阵子被二叔送到训练营去了,估计这会训练也该结束了,让他过来帮忙。我现在最大的弱点还是灵力不够,有了乐洋,差不多的符咒都没问题了。”
“还有左健!这是他们左家的人,他理当出一份力。就是不知道他家里的事究竟闹成什么样了,上次一跑回去又没了动静,恐怕还有些麻烦。再不然,把那条草原狼也拖来搭个手?”沈固正说着,脸色忽然一变:“我看见谢竹君了。”
“在哪里?”钟乐岑立刻张望,沈固却伸手挡了挡他:“你,最好是别看了。”事实上,他真不是从长相上认出谢竹君的,虽然他已经从照片上牢牢记住了小溪那个学姐的模样——他是从那张人皮上认出来的。
话说沈固是见过世面的,断胳膊断腿,开膛露肠子,炸成的肉块他都看过,但,就是没看见过一张整个扒下来的人皮,虽然外面还罩着一件淡绿色的旗袍裙,但露出来的两条胳膊上的人皮已经有不少地方干硬破损,还有地方扒得不干净,拖下一小条已经腐烂的人肉来,裙子下面露着两根已经烧得焦黑的腿骨,脚趾骨几乎已经剩不下了……整个市场上,只有这么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他想认不出来也难。
钟乐岑看了一眼,脸色就唰白了,强压着胸头作呕的感觉,低声说:“左穆真的是入魔了,他怎么做得出来……”
沈固把他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别再看了。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们骗完了小溪,谢竹君还要披着这张人皮?”
“这样她就能在白天出来了,否则她虽然能幻形,却只能在夜间出现。想来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鬼,也想能感觉一下阳光。”
“但是这不是她杀害别人的理由。”沈固握紧了拳,金铁之英感觉到所有者的愤怒,在掌心里跃跃欲出。
“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固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左穆没有出现。”谢竹君是一个人出来的,手里挽了个竹篮子,走起来路来倒是袅袅婷婷,只可惜一具袅袅婷婷的骷髅,让能看得见的人更是从心里发冷。
早市很是热闹,谢竹君居然是出来买菜的,在每个摊子前都要驻足看看,兴致勃勃。沈固观察着她的行动,皱皱眉:“左穆可能不在这里。”谢竹君虽然对什么都有兴趣,却没有买任何能吃的东西,她是个鬼当然不必吃东西,可是左穆却是个人,如果左穆也住在这里,总得买点食物吧。
“那我们在这里盯着?”
沈固环顾四周的楼房:“要到对面楼上找个位置,免得被左穆发现。”
钟乐岑的眼睛却只是盯着谢竹君:“你看,她想干什么?”
沈固转头一看,谢竹君停在一个卖土豆的摊子前面,那里正有一个女人带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捡土豆,谢竹君就弯下腰跟小女孩说起话来。做妈妈的正在专心致志地挑土豆讲价,转头看了谢竹君一眼,大约看见是个年轻姑娘,也就没放在心上,转过头去又把心思放到了土豆上。这时候又拥过来几个人,不知怎么一挤,小女孩就被人隔开了,等谢竹君从人堆里退出来的时候,小女孩已经被她牵在手上,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她想干什么?那孩子怎么就跟着她走了?”
“迷心术。”钟乐岑脸色一变,“她,她会不会是想吸食孩子的血——”
沈固一握拳:“等不了左穆了。不能眼看着她杀害孩子!走!”
谢竹君手里领着孩子,绕着路边的摊子后面躲躲闪闪地走,显然是怕被孩子的母亲看见。沈固没法从那张干硬的人皮上看出什么表情来,也就一时没法确定她究竟想干什么。小女孩让谢竹君拉着手,胖胖的小脸上表情木然,连动作都有些机械,倒是走得挺快,没几分钟,两人就走进了楼门,反手关上了防盗门。
一道防盗门还拦不住沈固,没几下就撬开了。旧楼道狭窄而阴暗,这个时候大概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走了,楼道里十分安静,就听前面轻轻的脚步声,还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宝宝吃不吃糖?到了家里妈妈给你糖吃……”
如果不是知道那是谢竹君,沈固一定会觉得这是母子情深,但想到谢竹君披的那张人皮,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房门喀嗒一声,截断了谢竹君的低语。沈固三步并作两步蹿上一层,只见房门上贴着两张已经褪色的红纸对联,内容无非是什么春到人间之类的,但那红纸边上却有用墨新画上去的一圈图案,乍一看杂乱无章,像是儿童信手涂鸦,钟乐岑却看一眼就点了点头:“这是左穆画的,如果谢竹君之外的生人强行开门,就会惊动左穆。”
沈固迟疑了几分钟,屋里忽然传出一声孩子的啼哭,虽然隔着门,沈固还是听见了,脸色微微变了变:“顾不了那么多了,你闪开!”他飞起一脚,旧门咣地一声被踹歪了,沈固一步冲进去,只见谢竹君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小女孩正扭来扭去地哭:“妈妈,妈妈——”
谢竹君被惊动了,转过头来看着沈固。沈固从人皮的裂口处看见里面骷髅深陷的眼窝,一阵厌恶,抬手用金铁之英指着她:“把孩子放下!”他本来进门就想动手,但孩子坐在谢竹君怀里,他怕孩子受不了金铁之英的寒气,一时倒有点投鼠忌器。
谢竹君的反应却有些出人意料,她一下跳起来,反而把孩子放到了身后:“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民宅?”
钟乐岑手里捏着符咒跟进来,低声说:“小心点,别伤了孩子。”
谢竹君看看他们两人:“你们,你们是法师?”她后退一步,忽然从裙子里摸出张符来。
钟乐岑急促地说:“驱鬼符!肯定是左穆给她的。她本来是阴鬼,以阴召阴很容易。召来的鬼倒未必有左穆弄来的厉害,但阴气肯定特别重,你小心!”
沈固点点头。他倒不怕谢竹君能弄出什么“鬼”花样来,倒是怕孩子受不了。果然,谢竹君将那泛着乌光的符咒一晃,便有一缕缕黑雾从符上散发出来,似人非人,屋子里的温度立刻就下降了几度。这种阴质鬼气,扔一道五雷符本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钟乐岑也怕误伤孩子,不敢贸然使用。一缕缕黑气渐渐聚成人形,但畏惧沈固手中的金铁之英,一时也不敢靠近。
黑气结成厚厚一层。这房子前面挡着一座楼,本来光照就不是很充足,现在连窗子里透进的阳光似乎也黯淡了些。小女孩本来噙着眼泪来回地看,这时大约是觉得冷了,哇地一声又哭起来:“我要妈妈!”
孩子一哭,谢竹君好像有点慌了,突然把符咒对着沈固和钟乐岑扔过来。这一扔,团团黑气猛地随着符咒就扑了过来,沈固两人身周温度突然又降了几度。沈固一挥手,金铁之英荡起一圈,首当其冲的黑气全被斩为两半,但后面的马上又涌过来。而谢竹君转身抱起孩子,居然一步跨到窗前,推开纱窗就跳了下去。
沈固和钟乐岑都吃了一惊,钟乐岑在沈固背后推了他一把:“快去救孩子,这里我来处理!”
沈固用金铁之英几下就劈开一条路,冲到窗口又回头:“你一个人行吗?”
钟乐岑急得直叫:“快去救孩子,我行!”
沈固稍微迟疑了一下,但探头看楼下,谢竹君已经抱着孩子落了地。窗户下面是一片杂草,刚下过雨地面还软,她垫在孩子下面,整个头颅已经摔得歪到一边,人皮也裂了条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焦黑的骨架。孩子在她怀里已经没了动静,也不知是摔的还是吓的。沈固低头看的时候,谢竹君爬起身来,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伸上去把自己的颈骨扳到位,随即掉头就跑。沈固再不犹豫,一纵身也跳了下去,手中金铁之英变为钩形,挂在窗框上自动伸长,直到落到二楼,金铁之英才脱离窗框收回他手中。沈固微微一屈膝,轻轻落在地上,拔腿就追。
太阳已经渐渐在升高,谢竹君一边跑一边试图拉紧那张已经裂开的人皮,而阳光照下来,落在那骨架上就腾起缕缕黑烟,像是又被火烧过了一回。谢竹君一面跑一面又从裙子里摸符出来往身上贴,但夏日的阳光最是阳气十足,虽然还没到正午时分,却也不是符咒能抵挡得住的。谢竹君跑了没几步,楼房之间的夹道已经到头,前面就是马路,人声嘈杂,阳光更是无遮无挡。谢竹君眼看自己不可能带着孩子跑得出去,而沈固已经追到了背后,终于把孩子往旁边一扔,趁着沈固扑过去接孩子的时候拿出一张符咒一晃,原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干枯的人皮摊在地上,活像一件老化了的旧雨衣。
沈固抱起孩子看了看,呼吸倒还均匀,可是闭着眼不醒。沈固料想可能是中了谢竹君什么手段,只好抱回去给钟乐岑想办法。可是他抱着孩子跑上三楼的时候,却见被他踹开的房门已经歪到一边,空气里却隐隐有种奇怪的波动。沈固心里一凛,一步冲进去,但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完全没了钟乐岑的影子。沈固心里咯噔一下,简直仿佛万丈悬崖一脚踩空的感觉,整个人都猛地往下一沉。他强行抑制住已经有些失常的心跳,扫视屋中——他们跟谢竹君始终没有真正动起手来,所以屋里的家具都没有触动,但现在却有一张茶几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