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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洛微微一颔首,走到朱夕面前看着她,低声问:“她如何了?肯不肯吃东西?有没有说话?”
春摇头,“没有,打从小姐回来后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不哭不笑、不言不语!喂她吃她就吃,让她睡她就睡,简直就是……”
春说不出“活死人”三个字,因为朱夕是她从小服侍长大的,名?主仆,实亲如姐妹,教她怎么愿意相信好端端的小姐,竟会变成这样?
长孙洛眉头一拧,“是吗?”
他伸出手轻触朱夕的脸颊,看着眼前依然貌美如花、艳赛芙蓉的她,怎么样也无法相信她会变成现在这模样。这该怪谁?
怪朱不识好歹,不懂得变通,不会迎合奉承?怪朱夕是红?祸水,?朱家带来灾难?还是该怪他自己没有救下朱?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没有亲口下令枭首,但如果他不这么做,只怕朱会变成第二个方孝孺,而那是他所最不愿意见到的!因此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衡酌下,他选择杀朱,救下朱家一百三十一条人命,可她会谅解吗?
她曾经那样苦苦哀求,为了救父亲不惜以身相许,想不到他竟然亲手杀了她父亲!
她该会如何地痛恨自己呢?是啊!如果她不恨自己,又怎么会把自己封闭起来?
罢了!反正在她心底,自己已经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了,那么又何需再考虑许多?要恨,就让她恨得彻底一点吧!
他?起头对春说:“你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春一走,长孙洛随即一手托起朱夕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看着我,我知道你听得见,也看得见,也看得见。”
朱夕动也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长孙洛见状,手指微微用力,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儿,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清楚得很!”
朱夕还是没动,但她呆滞的眼底却逐渐泛出一丝恨意。
长孙洛没有忽略这小小的变化,他冷冷一笑,“还是不想说话,不想面对我?可以,既然如此,我就继续吩咐他们把朱的头挂在城门上示?,反正他惟一的亲人已经疯了、傻了,没能力替他收尸了!”
说罢,长孙洛当真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一个沙哑哽咽的声音响起:“你该死!”
长孙洛脚下一顿,缓缓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朱夕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瞅住他,那曾经美丽、温柔的眼中如今满是恨意,“我说你该死!”
他定定站在她面前,“喔?因为我杀了你爹!所以我就该死?”
“难道不是?你明知道我爹是被冤枉的,却和张昌明一唱一和,弄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硬是杀了他。你这种人难道还不该死?”
他俊脸一沉,“儿,我想你大概忘记一件事,那封信是在朱家搜出来的!不论是不是张昌明故意嫁祸的,信既是在朱家搜出来,那么朱家就绝对逃脱不了责任。”
“朱家没有那种信,如果有,也是有人故意陷害!”
“是吗?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朱家果真没有那封信,你爹?
什么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
“因为东厂的人一向杀人不眨眼,就算我爹解释,有用吗?”
长孙洛微微一笑,“我问你,你爹是哪一年中的进士?”
朱夕一愣,“你问这做什么?”
“你不用管那么多,只要告诉我他是哪一年中的进士就可以了。”
“建文二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爹不但高中状元,而且深?建文帝所信任,封为礼部尚书,不是吗?”
朱夕眼中出现一抹警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确实不如何,但你别忘了,当初你爹为什么归顺当今皇上?”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爹看到方孝孺惨遭灭族,心生畏惧,所以归顺当今皇上,对不对?”
“你……”
“但事实上,你爹并不是真心归顺,记得在永乐初年时,还曾经有人看见他和一个僧人见面,你知道那个僧人是谁吗?”
听到这儿,朱夕面如死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爹并不全然无辜,他确实见过建文帝,不过那纯粹是君臣之情,没有半点谋逆之意,而这正是你爹为什么宁可牺牲自己,来挽救朱家上下一百三十一条人命的原因所在。因为他知道,如果皇上认真追究起来,可不是“谋逆”两个字所能了事的,说不定还会祸延子孙,乃至罪诛九族,你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但是你答应过我,你会救他的!谁知道你不但没救他,还亲手送他上鬼门关,你怎么可以……”
长孙洛冷冷地瞪着她,“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会尽力,但不能保证,不是吗?”
“那我问你,你尽过力了吗?”
“如果我没尽力,现在被挂在城门上示?的,会是一百三十二颗人头,而不是一颗!”
朱夕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你……”
“我如何?很可恶是吗?别忘了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朱夕气得脸色惨白,浑身不住颤抖,“如果你特地把我从教坊救出来只是为了羞辱我的话,那我宁可回去那儿,至少那些人要的是我的身子,而不会羞辱我!”
“你想回去?”长孙洛浓眉一?,“如果你想让你爹死无全尸,死不瞑目的话,你就去吧!”
朱夕顿时全泄了气,她幽幽地瞅着长孙洛,“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的家、我的亲人,还有我的一生全教你给毁了,你还要怎样才满意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快得来不及辨认的复杂与心疼,但朱夕浑然不觉,“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才对,不是吗?”
朱夕没有回答,她确实知道,打从两人在黑暗中裸裎相见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永远无法脱离这个男人。纵使她恨他、怨他,却怎么样也无法离开他。
他低下头堵住她的小嘴,毫不客气地吸吮、啃咬。
“我要你!当我第一次看见画像中的你时我就知道,你是我这辈子惟一想要的女人。再说现在的你,除了我,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人敢收留你?或者……你愿意进入教坊当官妓?”
朱夕?起头认真地看向他,“你真要我留下来?真要我当你的女人?不顾我是个罪犯之女,不顾我曾经被送入教坊、沦?娼妓?甚至不在乎我可能会因为怨恨而想杀了你?”
他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在自己怀中,大手轻抚那玲珑有致的身躯,“想杀我替你爹报仇?可以,如果你觉得你下得了手的话,那就尽管来,我长孙洛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是你别忘了,朱家其它人的性命还在我的一念之间,我或许救不了你爹的命,但其它人可就难说!”
说罢,长孙洛推开她站起身,指着一旁椅子上的衣服说:“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指认你爹的遗体。”
第四章
乍见父亲身首分离的惨状,朱夕几乎晕厥过去,若不是长孙洛在身后轻轻托住她,只怕她已然滑落在地。
“儿,你看看,这是你爹吗?”长孙洛在她耳旁低低说道,眼中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
朱夕不断喘息,极度的痛苦与悲伤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我……我想亲手缝合我爹的尸首,可以吗?”
长孙洛剑眉一拧,“不好,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做这些事,我已经派人去请忤作……”
“不,那是我爹,是从小将我养大的爹,我不想将爹的最后一刻交给别人,我要亲手给他一个全尸,毕竟这是我能?他做的惟一一件事。”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针线,蹲下身子捧着头颅,一针一线,慢慢缝合起来。
这真是人世间最大,最惨绝人寰的悲剧!
针线,原本是用来缝补衣服的,现在却拿来缝合尸首,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爹,这教人如何受得了呢?但朱夕却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不但承受下来,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是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她的泪早在发现长孙洛竟然亲手将父亲送进刀子口时,就已经流光了!现在她想做的,惟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后的心力,给父亲一个全尸。
一旁的长孙洛静静的看她用颤抖的手一针一线的缝合;看她苍白的脸颊,通红的眼眶!却不掉一滴泪,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在他心中浮现。
她的表现太沉稳,太镇静,太不合情理!以她柔弱的个性,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她……长孙洛正想着,便看到朱夕的身子缓缓倒下──当朱夕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她楞然地环视眼前这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怔怔地坐起身。
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姐,你醒了!”
朱夕?起头,“春,是你?”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我去请大人过来,大人好担心你呢!”
春脚步都还没跨出门,朱夕便喊住她:“不要,我不想见他!”
“可是大人吩咐过……”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见他,等我想见他时,我会自己去找他的。”朱夕顿了顿,“春,我爹呢?”
春一楞,以为朱夕因为悲伤过度,神智不清了,“小姐,你忘了吗?老爷已经被处决了……”
她凄然一笑,“我当然知道爹已经被处决,他的尸首还是我亲手替他缝合的呢!我是问你!我爹葬在哪里?”
春手往后花园的方向一指,“就在后花园外面那片空地里。”
“后花园的空地?怎么会是那里?南园有的是地方,朱家也有墓地和祠堂,怎么样都不该葬在那里!”
春毫低下头,“大人说老爷是被处决的人犯,依法是得丢在乱葬岗,不得收埋的。可是他不忍小姐难过,所以破例让小姐去见老爷……”
“破例?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的慈悲和破例?”
“小姐,不要这样,大人说的都是真的。被处决的犯人通常都是丢在城外的乱葬岗,随野狗啃咬的!大人这么做,已经很好了。”
“爹没有罪,他是被冤枉的,自然不能和一般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相提并论,春,我再问你,既然他都好心地破例让我去收尸,为什么不肯让我爹葬在南园里?这南园,好歹总是朱家的?业吧?”
春摇头!“小姐,南国早就不是朱家的?业了,在老爷被处决时,东厂就顺便封了南园,现在小姐能在南园,能住在浮翠阁,这全是靠长孙大人的帮忙。”
朱夕瞪着春堇,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似的,“又是长孙洛?
春,为什么你口口声声,开口闭口都是长孙洛?难道你忘了他杀了我爹,害了朱家所有人流离失所?”
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小姐,我知道你生气,但春还是要说,如果没有长孙大人的话,小姐和其它人,甚至还有春,可能都要跟着老爷一起被处决!”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得谢谢他,谢谢他砍了我爹的头,谢谢他没让我沦?千人践踏万人骑的娼妓?”
“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夕手一挥,摇摇晃晃站起身,“别说了!你告诉我,爹被葬在哪里?”
春站起身,“我带小姐过去。”
朱夕点头,跟着春穿堂过廊,越过花园和水池,从假山壁的窄门钻出南园,在墙边的竹林中找到朱的墓。
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写了“杭州朱阖之墓”。
朱夕动也不动,呆望着那没有头衔、没有官名,连立碑者都没有的墓碑,“这是谁立的?”
春低着头没有回答。
其实不必春回答朱夕也知道,这一定又是长孙洛的意思。
难道他就这么残忍、这么没人性?难道他当真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