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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延的求生意志很强;也许真的能够醒过来。
姜笑川听着后面乔余声解释的话,终于是笑了一下;“再好不过。”
但愿;好人一生平安。
虽然是很俗的一句话;但此时此刻,已然寄托了他所有的祝愿。
乔余声让他放心;医院这边有他照看,不会出事。
在他的目送之下;姜笑川和越青瓷又离开了。
“薛延有机会醒过来,你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是好还是坏呢?”越青瓷问他。
姜笑川摸着自己的手腕,“说不清。”
薛延肯定还知道很多事情,他对那份档案的了解超过其他人。姜笑川号称过目不忘,看过了那些档案,就能够记在脑子里,可那只是单纯地记住而已。如果将他的话作为呈堂证供,是不能够被采信的,只有他单方面的证供,没用。
况且,他本来就有违反党纪国法的嫌疑,他的供词都会受到严格的核实,更何况是证词了。可是薛延不一样,他是纪检工作者,尽管在失踪和昏迷期间被人指认有受贿行为,可是在中纪委这边的周旋之下已经翻不出什么水来,只要薛延醒来一定能够为自己洗白。所以,薛延如果醒来,是绝对能够为这一场争斗带来颠覆性的改变的。
一路上没人再说话。
越青瓷说的小别墅属于越家的产业,就在西城的夏秀山附近,是整个城市里环境比较好的地方,曾经市委市政大院选址的时候曾经也想过修在那里,毕竟环境好,山清水秀,可是距离中心城区太远,成州这种超级城市,坐公车车横穿城区也要一个多小时,修在夏秀山,太不现实,最后才选了现在的位置。
车子驶上山路,这个时候已经能够看见那栋别墅的样子,大门在车子开来的时候已经打开,司机直接将车停到了别墅前面,姜笑川和越青瓷下来了。
推开门进去,是干净整洁的楼下大客厅,越华盛坐在里面,研究着一盘象棋。
对于看到这位高权重的老人,姜笑川没有任何的意外。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盘棋,似乎是留在他家的残棋。
越华盛和姜恩成没有下完的一盘棋。
“青瓷,你先去歇会儿吧,我跟故人之子,说说话儿。”
越华盛眼也不抬,就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
越青瓷看着姜笑川,姜笑川却朝他一笑,“没事儿。”
不过是说说话而已。
越青瓷无言,只能依照越华盛的话离开,留下姜笑川一个人在这里。
“你坐吧,在那边怕也是吃了不少的苦。”越华盛又发话了。
姜笑川依言坐到越华盛的对面去。
越华盛已经是老了,两鬓斑白,皮肤上也带着老年斑,嘴角下的一个位置有一片伤痕,大约是早年打仗的时候被弹片划伤的,这种伤很常见,姜笑川在姜恩成的身上看到过不少。此刻,越华盛手中拿着一只炮,轻轻地敲了敲棋盘,木制的“笃笃”的声响。
“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猜不透的,不过你的想法,我却知道一点。”越华盛虽然老了,可是他的心眼并没有老去,相反,他这个人,活得越久便越是精明。他不算是很大,七十多岁,不过却是比姜恩成大了不少。他看着姜笑川,眼角约略下垂着。
姜笑川无感,就算他前面的是再尊贵再厉害的人,他也兴不起任何尊敬的心思,越华盛在姜恩成死的时候,说出了二人之间的过往,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对这些东西麻木了。
“越老知道我的想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的话,分明是一种反驳,而且极具挑衅意味。
现在姜笑川身上没有职务,也不再是政界的什么人,他跟越华盛的这一场见面,就是连城见到也不能说什么。
越华盛摸着棋子,叹了口气:“你之前做的那些都是身不由己,怪不得你,当个好官很难,当个贪官也不容易,其实人们从来都混淆了,好官和贪官并不是完全对立的,有的时候,他们能够划等号。你过于执着死板的条理,为何不变通一下?”
“那些事情,本就是我做下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无法辩驳,那些事情的真实性。我收下了别人的钱,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帮别人办事,甚至曾经答应过容氏集团的容少白,我给他开方便之门,他保我政绩无忧。越老,在您看来,这一切都是可以被掩盖的吗?”他最后这句话,问得满含深意。
当年的越华盛,也是因为这样的问题,让姜恩成落到了那个境界。当年说姜恩成不是逃兵也就是一开口的事情,为什么越华盛没有说?
是因为没有来得及,真的忘记了,还是因为优秀战士的表彰名额只有一个?姜恩成若真的被找到了,那越华盛还算什么?
姜恩成收到的那个纪念勋章,多半便是越战结束之后颁发给越华盛的,他转送给了姜恩成,无非是想说,这枚勋章的的确确是属于姜恩成的。
人已经没了,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越华盛听出了他藏着的讽刺,却没有计较他的无礼:“我一生做的错事太多,已经无法挽回,只是觉得你这小辈,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仕途,太可惜了。”
“我觉得,到这里,恰到好处。”
姜笑川拿起了一枚棋子,跳马。
他的路,就这样,很快地走完,刚刚合适。
一盘残棋,本来就已经接近尾声。
“您是将军,看遍了战场上的生生死死;我是官员,看遍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您有丰富的阅历,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一个人,那么请您好好地看看我,您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越华盛看着他的那一手棋,将自己的卒靠了上去。
本来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残棋,因为姜笑川那冒险的一招跳马,似乎又活了过来。
年轻人总是很有魄力,却也太过冲动。
不过,他在姜笑川的眼底,看不到半分激动的情绪,跟他以前见到过的姜笑川的同龄人不一样。这一双眼睛,很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应该有的。
眼神太过平静,便如同死水一般了。
所以他才说,心如死灰。
他现在无牵无挂,一身孑然,原本觉得顾全信仰这种东西总是要受到很大的制约的,可是当他们将他逼上一条绝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些犹豫不决的信仰才是唯一能够陪伴自己到永久的东西。“既然您发现了我是一个心如死灰的人,那么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做出现在这些事情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不,还有一个词叫做死灰复燃。”越华盛吃了他一个卒,眼角下垂,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苍老,“你还没死心,因为你突然有了一种和薛延一样奇怪的信仰,是叫薛延吧?信仰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一种毒药。”
因为人为了自己的信仰很可能丢掉性命。
姜笑川为了自己的信仰,又会付出些什么呢?
其实在上一世,他看到那一纸宣誓的时候,信仰这种东西就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就算重生回来之后因为世事所迫重新涉足泥潭,内心那一盏灯的光芒时有微弱,甚至被越来越巨大和浓重的黑暗压制,也不曾熄灭。
几度回首,他以为自己心里一定是空荡荡的一片黑暗,可是每次看,都还有一豆微弱的光芒。他心里的灯从来没有熄灭过。
心如死灰,也仅仅是“如”而已,而非“是”。
死灰复燃自然也是说不上的。
姜笑川现在很危险,档案到底是不是还在他的手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如果别人怀疑到他,难保不是下一个钱启明。
“越老多虑了。”
信仰是毒药的话,连城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对心智脆弱的人来说,这是毒药;对心智坚强的人来说,这是武器。
于姜笑川而言,也许二者皆有。
越华盛也不说话了,他只是在棋盘上,回忆着自己和老战友的那些旧时光,姜恩成,这么多年是不是怨过他,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姜恩成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也许当年,他多说一句话,姜恩成不会是今天的结局,姜笑川也许……
都是也许。
整个客厅里,就只能听到落棋的声音。
一盘残局被下活了,最后竟然又下成了残局。
“说到底,这是和棋。”越华盛踌躇了许久,还是放下了棋子。
“是两败俱伤。”
姜笑川也不再下了,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一盘棋。
象棋能下成是和棋,很少见。
和棋和两败俱伤。
的确是一样的。
越华盛黯然,“你的棋力和你父亲的相比,竟然也是分毫不差的。”
姜笑川起身,“我不过是很会算棋罢了,没本事下赢您。越老,如果没事的话,我去找越青了。”
“没事了,你去吧。”
姜笑川离开客厅,留下了原本就是残局的残局。
越青瓷在走廊的花园边等他很久了,见他出来就问道:“你跟老爷子下棋了,怎么样?”
“和棋。”到了越青瓷的面前,他却又不说两败俱伤了。
越青瓷沉默了半晌,站在廊间的石柱下,才道:“你棋艺很高。”
姜笑川摇头,“我很会计算。”
越青瓷说:“我以为你会说算计。”
姜笑川再摇头:“我以为你很会算计。”
……
二人相对无言。
越青瓷带他去了客房,姜笑川没有拒绝,他现在似乎的确找不到地方住,市政大院那个地方,于他而言已经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不知道,连城是不是能够发现他留下的东西。
晚上的时候,他躺在陌生的床上,睡在陌生的地方,脑子里转着的似乎也是一些很陌生的想法。
他用房间里的电话给乔余声打电话,确认薛延的情况,乔余声却在电话里问他:“今晚你方不方便到省院来?”
“怎么?”他不知道乔余声是想要干什么。
乔余声在那边,看着自己桌上摆着的一支改造过的五四式手枪和一把锃亮的手术刀,眯起了眼:“有一场好戏。”
容少白于乔余声有过大恩,他虽在有的事情上不听从容少白,可是人情债是世界上最难还的债。
“姜市长,来看看吧。”
站在灯下,姜笑川沉默地压下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已经码完了,过两天每天放两章,快的话五号把TXT校对完,慢的话六号,六号完结全文,同时开新文。说实话结局很小清新……(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的……哭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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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七章 杀意
“姜市长来时;有碰见什么人吗?”
“你希望我碰见谁呢?”
夜里;乔余声的办公室里,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乔余声玩着手术刀,斜斜坐在椅子上,没说话了。
姜笑川才到没一会儿;所谓的好戏,似乎还没开场。
“碰到不该碰见的人;自然就好了。”乔余声耸肩;然后看着沉静的姜笑川;忽然冒出一句,“我觉得你心里有杀意。”
杀意。
姜笑川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习惯性动作;指甲是透明的,点在眉心时候动作很轻,“有杀意的人看谁都带着杀意。”
“我竟然不知道你跟越青瓷很亲厚。”乔余声没接他方才的话,却换了个人谈。
话题与话题之间的跳跃性很快,姜笑川的思维也跟着跳跃。他说:“我跟他只是认识,算不上是亲厚。”
“只是认识的话,你才从纪委手里出来,白天就跟他走一起了。”潜台词是,这还算不上是亲厚吗?
乔余声又在玩手术刀,姜笑川其实很想知道这把刀到底是哪儿来的,医院的刀都是有管制的,大约是外面私货进来的。
“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