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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长不喜争闹,又对她很好,她不想惹他动气。如果不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小到大这么多次落井下石,她们早就不水火不容了!这一闹,她对花如锦更加厌恶。
既然苏谷仪无恙,张道长就把仙人请去休息了,夜里多鬼怪,他恨不得把仙人供起来才好,哪里舍得让他连夜离开。
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仙人迟早会飞走,她三番两次受仙人搭救,却连一次报答的机会都没有,委实沮丧得很。
果然,次日等她神完气足,仙人已经不在了,苏谷仪满心失落。
仙人神秘莫测,她可望而不可即,那晚所见历历在目。仙法神通,不可谓不神,不可谓不奇。
在不知道真的有仙人以前,她对仙人的故事有的是浓浓的兴趣,现在,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都说仙人是仙山上来的,那,传说中的仙山又在哪里?
她毫无所知,但是,她现在很想知道。
从小在梧桐镇长大的她,太向往梧桐镇以外的天地,想出去,就要翻越那高高的梧桐山,据说里头还有野兽出没,没一点本事就有去无回。
哎……
想又如何,仙人早就走了,她的疑问始终得不到解答。
苏谷仪垂头丧气,一起床就急忙忙跑出来,脸没洗口也没漱,这才觉得难受得紧,衣服侧身又好大一块泥迹,大概是昨天晕倒后留下的,怎么也擦不掉,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刚换上干净的衣裳,花如锦就来了。
“李大娘前日订的平安符已经开光,道长让你送过去。”她盯着苏谷仪,不咸不淡道。
苏谷仪暼了她一眼,懒得说话,态度不甚好。
花如锦见状,脸上有怒意,但难得没有撒泼,只用鼻腔重重哼了哼,转身到了门口,回头又看了苏谷仪一眼,这才离开。
刚把人家折腾完,要是有脸皮,就该知道羞。
当然,张道长分派的事,她还是要做的,苏谷仪整理了一下仪容,就掩上了房门。
李大娘是梧桐镇上李家铺子的老板娘,专做香火生意,仙人庙的香和烛火,都是从李家铺子采买的,李大娘为人亲切,膝下连生五个儿子,没有一个是女儿,见苏谷仪年小懂事知礼,又无父无母,甚是喜爱,卖给她的香火都比门市价便宜近半。
苏谷仪自晓投桃报李,采买了香火,得空时也帮忙李大娘做些小活,两人便更亲近了。
平安符很快就送到,苏谷仪收了钱,陪李大娘说了会儿话,才回到仙人庙,把挣到的钱给了张道长,这生意是她接的,她自然得到了一枚铜钱的回馈,张道长给她,她理当收下了。
回去将铜钱贴身放好,她忽的发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此时花如锦正低着头,将手中之物看的津津有味,炭火将屋里烤得暖烘烘的,门“嘭”地被从外推进,一股子冷气从门外倒灌而入,惊得她“唰”得起身,将手背到了身后去。
“你这是做什么!”花如锦眉毛倒竖,反倒先发制人。
苏谷仪冷眼瞧她,硬声道:“拿出来!”
“胡说八道什么,我好好在自己房里待着,你硬闯我房门,我还没与你计较,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花如锦并不买账。
“偷了我的东西还贼喊捉贼,别装腔作势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本事。”苏谷仪将“本事”二字咬得很重,被花如锦整得烦透,她也不管了,索性就撕破脸来个干干净净!
“谁拿了你的……”
花如锦还想要争辩几句,苏谷仪可不与她瞎墨迹,径直向她冲了过去,肚里有火,力气也格外大了,一个使劲,花如锦在后背藏着的手,就被她揪了出来!
青色的面,手指粗细的厚度,正是苏谷仪花了三十个铜板买下的《灵山造化录》。
她的这一举动又急又快,花如锦来不及藏,就被逮了个正着,脏物就在手上,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辨不清了。
哪知她猛地将苏谷仪推开,讥笑道:“我就是拿了又怎样,这书上的画儿画得好,我喜欢,又不是什么宝贝,今儿起就归我了,”说罢,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本来我是想要还你,你这么不知趣,我偏偏还不还了!”
分明是她想要,根本就没打算还!
苏谷仪被她推一把踉跄后退几步,听她鬼话连篇,就知道用不着废口水了,她用上了最直接的方式——劈手去夺,花如锦同她一样做过体力活,力气也不小,当下两人就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咣咣当当,房里被弄的一团糟,铜盆翻在地上,两张圆凳也东歪西倒……
房里倏忽一阵尖叫,只听花如锦怒极道:“你居然敢咬我!”
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又是一连串“砰砰砰”的重物落地之声……
“都给我住手!”
门口猛然雷霆之吼,震得地上打地不可开交的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张道长站在房门口,他一张脸黑如锅底,胸口不断起伏,平时的慈色荡然无存,他抖着身子,在寒风里站着,已然气极!
苏谷仪红着眼,偏过头,左颊上掌印高高隆起,红红的五个手指清晰可见,花如锦掴的那一记耳光,可是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而她自己也落不得好,衣衫凌乱,蓬头垢面不说,手腕上两排牙印极深,血都渗了出来。
终于还是惊动了张道长,见他脸色阴沉,苏谷仪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鼻尖传来一股焦臭味,两人打得太狠,把炭盆都踹翻了,木炭以及炭屑撒在地上,而那本书,正被压在炭下。
“我的书!”苏谷仪大呼一声,好不容易平复些许的怒火,以燎原之势猛蹿而上!
她扑过去,顾不得火红的炭将自己灼伤,扒去炭块,徒手就将书从滚烫中抽出,此刻书本哪里还是原本的青色,书面及书页都被烧成黑灰,片片脱落,俨然面目全非,三十个铜钱就这样打水漂了。
就看这一眼,她的心都凉了。
坏得好!她没捞到好,谁也别想好过!花如锦此刻望着她的眼神里,非但没有内疚,还盛着幸灾乐祸。
苏谷仪咬牙小心地将残书入怀,剜了花如锦一眼,忽地起身,一头扎进了外头的寒风中,凭张道长在后面喊了好几声,她都仿佛都听不到了……
第4章 004遇邪()
十二月的风,孤魂野鬼一般呜咽,苏谷仪避开行人,发泄地疾奔了两刻钟,等到再也跑不动,才喘着粗气缓下步子,顾不得身处梧桐山林里,满地的泥土枯叶,“噗通”一声跪坐下来。
喉咙又紧又痛,鼻头发酸,眼睛涩地通红,毕竟只是十二岁的年纪,饶是她再坚强,到底还是会不甘。
手上乌漆墨黑一片,透过泪花,分不清到底是弄脏的肌肤,还是那七零八落的书页。
好不容易狠心买的一本书,又花了许多钱,三十文铜板都可买下海棠楼里,整整一壶桂花酿了,这酒酿在镇子上是出了名的,平时连张道长都舍不得多喝,这书于她,就像桂花酿于张道长,怎能不心疼。
此时细想,一定是今天换衣裳时被花如锦瞧见了,当时她对其态度冷淡,难怪那时花如锦没有发作,原来是肚子里又有了坏水。
她用胳膊狠狠抹了把眼,凭这事,她和花如锦是不能再善了。
手一动,那本来就破败的书,更是没了支撑一样,哗啦啦地落了一地,纸页寸寸碎裂,和枯叶混做一堆,彻彻底底被烧成了灰的模样,哪里还是出门之前的样子。
“怎么……会……”苏谷仪一愣,满眼的不信。
两刻钟前,这好歹还是一本焦黑的破书,怎转眼就碎成了灰尘?
苏谷仪呆呆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除了染黑的炭色,就是通红的灼痕,十指尖黑中带红,明显擦破了皮,血迹浅浅透出,隐隐抽痛,可眼下伤痛都比不上心痛。
她正难以接受,一道酥麻感从脑袋一路往脊梁劈下,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震了一震,她瞠目尖叫一声,紧接着脑海里不断涌出各种古怪的东西,令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中邪了中邪了!
这般状况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苏谷仪惶恐不已,手足无措之际,那种怪异潮水般褪去,霎时烟消云散。
脑瓜子重新获得自由,而那些冒出的古怪内容,竟像藏了起来,令她绞尽脑汁回忆不得。还拎不清到底是不是错觉,耳畔冷不防就是猥琐的一语。
“嘿,得来全不费工夫!”
头都来不及扭,便有不明物从身后套来,入眼暗黑,一连贯的动作非常迅疾,她的嘴里就被塞上了布条,又臭又湿,身板还被压地死死的,不等她挣扎,身子就倒转了方向,头下脚上,晃得她眼冒金星,这时,她意识已经格外清晰——糟了!是土匪……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苏谷仪被捂得极为难受,嘴里的布巾酸臭难挡,加上一路的颠簸,令她腹中翻江倒海,整个人浑浑噩噩。
好容易停下来有了喘息的机会,这种停顿还没有持续多久,接着又上路了……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身在何处,她饿极时,有人给她匆匆塞了几口干粮和水,她掰着指头数着,已经有二十六次了。哪怕是在吃食,眼睛依然是被蒙住的,手脚受制,什么也做不了。
苏谷仪自知脱困无望,心里七上八下打着吊桶,七分害怕三分担忧。
这时,土匪们就在不远处嘻哈,她这会儿捂在黑漆漆的麻布袋里,一边闻着属于麻布袋恶心的闷臭味,一边支起耳朵听土匪们低声攀谈。
“头儿,干完这一票,咱这吃喝一年都不愁了,您看,几趟走来也挺不容易,老三老五人还没了,咱几个嘛,嘿嘿,也该享享大半年的福了不是?”粗噶的声音里尽是谄媚。
话落下,马上就得了几声附和,与享乐相比,同伴的死不值一提。
“好小子,去!事儿没办完尽先想着好处,听着啊,给我好生守夜都别大意,明天一早过了这地界,只要到了渠水镇,该得的,一个子儿也少不了你们的,更别说歇他半年。”土匪老大道。
土匪们听罢高兴得不得了,接二连三地哄闹起来,有点得意忘形。
“嘘!都小点儿声!别高兴得太早,当心把那邪灵引来,落得个有钱拿没命花!”那头儿压低嗓子忙制止。
说到邪灵,气氛陡然冷了下来,一时也没了人语,幽幽“咕噜”声从外面林子里传来,听在大家耳里阴测测的,大伙儿心头各有顾虑,不敢再吵嚷。
本来还低声谈笑的众人,现在谁也没了胆色,逼仄的破落小屋舍里,变得很是安静。
他们干的是偷鸡摸狗的行当,往往是从数里甚至更远的地方找“货物”,长日远走,脑袋别在裤腰上,怎么会不知夜里最危险的东西,入夜大声说话最是忌讳,他们谨慎压抑至今,居然因为一个允诺,欣然过头。
提到“邪灵”二字,角落里的麻布袋轻微抖了抖,里面,苏谷仪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就想到了那吸活人精气的阴灵,心里的寒意一阵接着一阵地往上冒。
她离开梧桐镇好些时日了,就算不知道渠水镇是什么地方,也清楚这儿离梧桐镇,已是山高路远,土匪们并不是梧桐镇人士,听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