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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彧忍不住瞧他:“你不是说龙族不与任何一族结盟吗?你这破了好几次例了?”
李祎沉默了一下,龙尾一甩再次升高:“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而且——跟他们结盟的也分明不是我。”
彭彧一想,心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狐狸尾巴和雀翎在自己身上攥着,白虎旗又落到潜岳手里,合着这俩龙压根儿什么都没碰。
他看了一眼白龙,又看了一眼灰龙,最后放过这个话题,问前者说:“那白虎族真的不去找人族寻仇?这深仇大恨”
“如何找?”李祎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九只白虎,打得过千军万马吗?”
彭彧瞬间接不上话,又想起白卓那心有不甘的眼神,只觉心里发酸,很不是滋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这些沉重的情绪撇开:“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要走,多待一宿也不耽误什么事?”
李祎坦诚地答道:“在那里我睡不好,离天亮还早着,想回去补个觉。”
彭彧头一回在龙王嘴里听到这么接地气的答案,不由得惊了:“睡不好?你认床?”
“也不是,”白龙缓缓朝着昆仑神宫降落,叹了口气,“要不是你非要起夜,我没准都睡熟了。”
彭彧:“”
合着又怪他了。
于是彭少爷只好闭嘴,陪龙王回昆仑神宫补眠,也没惊动白泽和墨理。俩人跟潜岳他们各奔东西,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并排在大床上躺下了。
一沾到床李祎就合上眼,彭彧借着夜明珠的光仔细打量他一番,又摸了摸他额头,轻声问:“怎么感觉你很累?伤没好利索吗?”
“不是,”李祎声音里已经带了点鼻音,“就是想睡觉而已。你也赶紧歇息,很快还要启程去冥府。”
彭彧把胳膊垫在后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有点累。”
“嗯?”李祎似乎没料到整天活蹦乱跳的彭少爷还能说出“累”这个字眼,涌起的睡意又消退了一点,“为什么累?”
“这么久了,有点想快点结束。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些我突然在想,就算真正找齐了圣物,又一定能让天下安定吗?再繁华的盛世也有饿死的乞丐,也有野心勃勃的战争,总归还是要死人的,跟圣物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李祎重新睁眼看他,侧过身来,双眼龙目未启却好像有光彩流动:“两千年前我刚刚当上龙王的时候,也跟你有同样的疑问,那时我在想我们守护人类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我们给他们再多的恩泽,让他们饿不着、冻不着,他们也还会产生更多的私欲,开始争夺疆土,挥霍野心,并不珍惜他们的生命——我觉得有点不值。”
彭彧:“那后来呢?”
“后来我想通了,”李祎伸手轻轻在他唇边擦了一下,“做与不做是我们的事,结果如何是他们的事,就算不能让每一个人都寿终正寝,可我们已在尽力守护这片土地,还是有很多人得到了恩泽,有很多天灾人祸免于发作,无形之中又救了很多生灵——这还不够吗?”
他轻轻地说着:“你不必拘泥于那些死了的人,多看看活着的人,你彭府上下不还有那么多口指望你养活吗?这天底下也有很多生灵在渴盼世事安定,我们总归不能迁就每一个人,那就就着大部分来。”
彭彧目光微闪,顺势握住他伸来的那只手,在自己唇上蹭了蹭,又凑到他颊边轻轻亲了一下,低声说:“我知道了,睡。”
“唔。”李祎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卷土重来的倦意吞没了。
彭彧想着他那番话,身体是赞同了,脑子却不肯老老实实地屈服,还要强行在梦里臆造出种种耸人听闻的场景,把所有危险与惨相糅合并添油加醋,让他本来就不安稳的睡眠地动山摇,很快将他震醒了。
他满头是汗地睁开眼,发现天还是没亮,不忍心吵醒旁边睡着的人,只好原地挺尸了一会儿,终于躺不下去,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大气也不敢出,偷偷溜出房间。
他一个人站在山巅上吹着夜晚的冷风,从噩梦中惊醒而引发的心悸还未消退,一颗心兀自在胸腔里七上八下,左突右撞不肯消停。
天边一线终于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丝光亮,他远远望着逐渐从黑暗中浮出水面的群山,眉间仿佛存着千沟万壑,怎么也舒展不开。
绵延千里的雪峰安静匍匐在脚下,他心里却无端涌起强烈的不安,随着地平线上日头的升高而徐徐盘踞上整片天空。
第84章 冥界()
第二天一早;白泽墨理就被突然回来的几人吓了一跳。
几人围坐一桌计划了一番行程——其实也没什么好计划的,无非是往冥界走一遭,按部就班地去把白虎爪找回来。
白泽很有眼力价地避嫌了;他似乎也知道死亡谷这一趟没带他是对他心有戒备;以照顾墨理为由没过来跟着搅和。毕竟此去可以算没发生什么大事,几人也就没再提白泽是不是内鬼这茬;就此揭过。
李祎:“这两天墨理伤好得差不多了,总待在昆仑也不是办法;九渊;你护送他回墨龙族;正好青龙族给我传消息,说他们那边就快好了,你去盯紧点;及时把青龙鳞取回来,别让仙家钻了空子。”
九渊点点头:“那王,冥府之行我就不跟你们同去了吗?”
李祎看了一眼潜岳:“不用了,冥界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阴气重,姑娘家的,还是少涉足为好。”
潜岳听罢顿时不忿起来;撇嘴说:“姑娘家怎么了,我有刀呢。”
她说着做了个摸刀的动作,九渊瞧见了,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这位护卫恐怕是既欣慰又后悔;潜岳虽然喜欢他送的东西,可貌似有点喜欢得过了头,甚至有超过他本人的趋势。
李祎不禁微微一抬嘴角:“就因为你带着刀才更不能去了,冥界都是鬼,你带一把斩鬼刀,砸场子去?”
潜岳似乎无话可说,只好默默垂下手,到底没把刀拔出来。
“不过那个沈沈什么将军我们得带着,”李祎又说,“还得靠他指路,其他鬼魂就算了,免得去一趟带不回来。”
他说罢抬头,看了始终不吭声的彭彧一眼,伸长胳膊拿指节在他那边的桌面上敲了敲:“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有点奇怪,”彭彧双手环胸,姿势看上去很放松,眉头却没打开,“你说我们找了这么久圣物,一直都在人间活动,这圣物按理说也镇的是山川河流,怎么会单单有一根白虎爪落到冥界去了呢?”
李祎闻言一顿,脸上浮起的那点笑意又轻飘飘地摘走:“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我觉得大致有两个可能,首先是姓沈的骗我们”
“我可真没骗你们,”他话还没说完,潜岳身后背着的白虎旗里就传出一个声音,“虽说兵不厌诈,可对友方我可从来不说谎的。”
潜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摘下白虎旗放到桌上,也不见姓沈的玩意出来,只好隔着旗子喊:“你这么快就把自己归为‘友军’了?昨天是谁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兴师问罪我可还记得呢。”
旗子瞬间不吭声了。
李祎无奈说:“好,就当你说的是实话,那就剩下后一种可能,白虎爪因某种意外落入冥界”
他顿了顿,随后又自我否定:“不过我觉得这种说法也存疑,众所周知白虎族主战、好杀伐,杀气重了鬼不近身,白虎爪作为虎身上的利器,杀气自然不会少,如果它当真意外落入冥界,冥府应该想方设法把它退还人间才行——毕竟没有哪只鬼想天天被杀气克着。”
彭彧抬起眼来:“那如果这个意外不是自然的,而是人为的呢?”
李祎一皱眉:“为什么这么想?”
“我也不知道,”彭彧说着身体前倾,一只手撑住膝盖,“不瞒你说,自从天界开始介入我就特别不安,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我唯恐这是他们给我们设下的圈套,等着我们去钻。”
这时候旗子又插话进来:“我刚死的时候那枚白虎爪就在冥界了,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有人要算计你们的话,难道已经预谋了百来年?”
李祎瞧了那旗子一眼,觉得这只鬼实在不是很有礼貌:“当时你不知道,那你后来为什么又知道了?”
沈成钧:“听别人说的啊,整个冥界那么多鬼,总会有人知道。而且那根白虎爪我们都不怎么敢靠近,白虎残魂们倒是很喜欢去那附近待着。”
李祎思索一番又对彭彧说:“其实你的猜测也不无可能,不过还是那句话——目的呢?如果他们真的想算计我们,目的是什么?”
彭彧:“从我们身上拿走现有的圣物?”
“可目前为止,并没有一件圣物在我们身上,”李祎说,“他们要真的想去拿,也该找青龙、朱雀、白虎族去,那样可能还靠谱一点。”
“说的也是,”彭彧点点头,随后又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唉好烦啊,既然天界跟冥府是同盟,那就让冥府自己把白虎爪交出来好了,还费那事非让我们跑一趟干什么。”
他说完这话自己又觉得不对:“也不行,那样的话东西就真要落到仙家手里了——可既然东西在冥界,他们怎么不早点拿走,还给我们留着机会?这不自相矛盾吗。”
他越说越乱,最后索性自暴自弃似的闭了嘴,李祎瞧他半晌,莫名觉得这人今天不太对劲,试探着问:“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大好。”
“我昨晚又做噩梦了,梦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彭彧叹了口气,“所以我是真的不想跑这一趟啊,要么我们找别人?”
他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微微一惊——好像自从他来昆仑,就一直在做噩梦不,一直在做奇怪的梦,总会梦到一些他根本没有见过,也不可能去想的东西。
“找谁?龙族有仙家的眼线,朱雀族举族正忙着给圣物灌注神力,白虎族更别提了,几大妖族的话只怕也不那么太靠谱。”李祎觑着他说,“你既然这么不想去,那不如我自己”
“不行!”他话还没说完,彭彧突然整个人拍案而起,把桌上的白虎旗震得跳了起来,“你还想自己去?我就是不想让你去!”
李祎无辜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不如你一个人去?”
彭彧不吭声了。
李祎只好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这样,既然你这么不放心,那不如我们先过去看看,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刻折返——你看可行?”
“上回去腾阳你也是这么说的,”彭彧哼了一声,“结果怎样,还不是到了就一头扎进去了?这回你分明知道冥界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把九渊支走,太自信了你。”
“可白虎爪毕竟只有一根,青龙鳞要是没了那可是一整件,我们总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算了算了,”彭彧摆摆手站起身,“什么时候启程?”
李祎瞧了一眼他的表情,默默把“今天”二字咽回肚子:“明天?我觉得我们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随便你,”彭彧伸手在他胸口上戳了戳,咬牙切齿道,“你要敢甩下我一个人走,或者出点什么事,我我就再也不让你管这事,天下爱他妈乱乱去,天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