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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风1-30 完结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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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大郎找了孟老儿来,说道是玉娘做的饭菜太过清淡,他吃着不得劲。倒是前日在隔壁宁公子家吃了顿饭,那冯媪做的倒还对胃口,让孟老儿去跟两人说说换个主家。 
果然不出三日,便见那冯媪在这边做饭洒扫了。大郎抽空问那冯媪宁公子几日不见了,人可还好。冯媪道是前日受了此风寒,病了几天。大郎听了作急问她现在如何了。 
冯媪道:“老身前日走的时节宁公子已经可以下床了,再将养些只怕就好了。” 
大郎站在院里发起呆来,想起那夜来的人不知怎生折磨宁间非,心里难过。转念想到自己做的梦,忍不住暗骂自己禽兽,梦里都不老实。 
他一天在墙边走了数个来回,终于还是忍不住搬了梯子过来,偷偷爬上墙头,躲在桃树枝叶间张望着。 
却见院里放了一张湘妃榻,宁间非身上搭着玉色薄被,半躺榻上,头发末曾挽好,披在肩上,身上半披了白色衣衫,更衬得他肌肤雪白,握着书的手竟与衣衫一般颜色,听得头顶枝叶声作响,抬头向上看,因脸色太过苍白,那一双眼睛就分外地黑,晶莹澄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大郎,嘴角轻轻一扬:“陈公子,你就这般喜欢爬墙上房?” 
大郎自己害臊,却不舍得下去,只得说道:“听说你病了,这可好些了?” 
宁间非淡然一笑:“没什么大碍了,多谢你记挂。” 
大郎说道:“那个玉娘侍候你还好吧?” 
“挺好的,多谢你费心了。”宁间非道。他扔下手里的书笑道:“公子要不还是过来吧,这般趴在墙头上说话你不累么?” 
大郎点了点头,却懒得再下梯子从大门边绕过去,两条腿一跨骑在墙头上,伸手勾了木梯过来,顺着墙放下去,然后踩着木梯下到宁间非院中。 
那榻前放着一张春凳,大郎坐了,又向房中张望,宁间非道:“你在找什么?” 
大郎冲口而出道:“那人呢?走了么?这几日可又再来过?” 
宁间非脸色微变,摇了摇头,说道:“他不会来了。他。。。他再也不会来了。” 
大郎见他脸色苍白,始终都侧着身子,冷笑了声说:“公子倒还有些惆怅,想是还盼着那人来?” 
宁间非本来眉间尚有忧色,听了大郎这话,反倒眉头平展,面上便如水洗过一般,只是一片空白。默不作声地打开手中的书看起来,大郎见他低着眉眼,漆黑的睫毛密密实实地低下去,只看见半边侧脸,小巧削尖的下巴,无不精致秀美,心里作恼起来,勾起手指便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宁间非脸上越发木然,一对黑色眸子看着他,眼里没一丝儿波纹,半晌冷冷地道:“看够了么?难不成你也想像那人一样?” 
大郎手一哆嗦,说不出话来。宁间非拂开他手;将身上半披着的衣衫往下一拉,露出半个胸膛来,光洁如玉,瘦却不露骨,长发掩映其间,黑白对照更添韵致:“陈公子,你是不是这就要上来?” 
他话声平淡,似乎全然无所谓,大郎却听得几乎哭出来,他手忙脚乱地替宁间非拉上衣服,碰都不敢碰他身子一下:“不不,间非,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情急之中口不择言,将宁间非直呼其名也浑然不觉。 
宁间非默默拉好衣衫,推开大郎的手,拾起枕上的书看了起来,不再与他说话。 
大郎坐在旁边不知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倒底是在干什么。明知宁间非不理他,自己坐在这里无趣得很,却说什么也不舍得离开,就那么直直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屋门突然拉开,玉娘端了药过来道:“公子,该吃药了。” 
宁间非抬起头对玉娘笑了一笑,道:“你搁在这几上吧,我凉一会再吃。” 
玉娘看大郎垂头坐在一旁,一面奇怪他从何而来,一面转身去了。 

玉娘一走,宁间非又埋首书中,仍是没有与大郎说一个字。 
大郎看那药渐渐地没了热气,终于说道:“吃药吧,就快凉了。” 
宁间非说:“天晚了,你走吧。” 
“你先吃药,吃了药我就走。” 
“你先走,走了我就吃。” 
“你先吃!” 
“你先走” 
“先吃” 
“先走” 
。。。。。。。 
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大郎端起几上的药碗,用银勺轻轻搅了搅,一口口喂了给他,间非不再拒绝,由着他喂完了一盏药,大郎用丝巾替他拭了嘴。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说:“我回去了。” 
间非轻轻嗯了一声。 
大郎如来时一般,爬上墙头把木梯顺回自己院中,下梯前转头望了一望,间非正痴痴望着自己出神,见他回头,抿嘴笑了一笑,大郎见他笑得温柔,跟着也是一笑,挥挥手去了。 

过得几日,大郎再去间非院里时,见他似乎全好了,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两个人常在一起读书。他看的都是些兵书,将间非书房中的兵书看了个尽,闲时与间非议论起来都是些行军布阵的话,间非大多微笑听他说,也插些话说。大郎见他常看史书,自己也找些史书来看,习性难改,每看一个战例便拿出来与间非理论一番,间非因为病了些日子向村学里告了假,他本来是为着村学那老儒去的,现今这老儒回了家乡,他也就不再去村学,整日里两个人混在一处。他告诉大郎说是应试便要问问这些人,其实全然没有实际用处。这话算是说到大郎心坎上,只觉得八股文讨厌,只因要考才迫不得及看些书。 
间非道:“八股文也并非全是坏处,坏就坏在世上的人将它定得死了,就一无是处,连本身的好处都没了。” 
闲了不看书,大郎便拿了剑在院子里舞一回,有时候间非也弹琴,大郎便在旁静听,而那人果然再也没见踪影。大郎不问,间非也不提,两人便浑如没有这般一个人似的。如此日子倒也过得快,转眼便是五月里端午便至。 
这一日傍晚大郎差了春儿进城去,间非夜里读书晚了些,便觉得困倦,是以大郎便早早回了自己院中。 

吃过晚饭,看玉娘回家去,大郎问起说是宁公子已经安歇了,所以玉娘便也回去一下,陪婆母过节。 
等到掌上灯来,看看初更了,春儿才回来。带了一大包过节的东西,最后掏了一包棕子来,说是新来的厨娘是个湖州人,做了正宗的湖州棕子,夫人让他满满地包了一包回来。 
大郎想起间非是江南人,这粽子是他家乡风味,便想要给他送几个去,好容易等到春儿睡了,他怀里揣了粽子,爬上墙头,心想间非早睡了,自己悄悄给他放在窗下便走。 
他悄悄地翻墙入院,蹑手蹑脚地朝间非卧室摸去,还不曾走拢,隐隐便听得房中有打斗声,他心中奇怪,悄悄摸房门前,只听得间非压低了的声音道:“你放开我!”跟着便是一声惨叫,扑通一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大郎顾不得许多,大力拍门,一面叫道:“间非,间非,你怎么了?” 

第四章 

薄薄的木扇隔门被大郎一脚踢开,披头散发的间非正被人压在地上,惨白的月光不请自进地扑入房中,施暴者与受虐者全都笼罩在冷月的清辉中,间非的嘴角和额头都有蜿蜒的青黑色印迹,鲜血在月光下变成了青黑之色,就连撕破衣衫而露出的胸膛上也有丝丝缕缕的青色印迹,三三两两不成行地交错在青白的胸膛上。 
间非艰难地仰头看着他,眸子发出青冷的光,有如冰水淬过的碧玉,触目惊心地绝望。大郎说不出话来,将全部的愤懑一拳拳地打在那个精壮的男人身上。顷刻间两个汉子在房中打得难分难解。 
去脱了身上的重压,间非半天才挣扎着起来,这人的身手不差,大郎并不是练家子,只不过凭着一腔怒火和此人用蛮力相拼,很快就吃了亏,被压在身下,间非从桌上抓过一个青瓷花瓶来, 
只不过片刻,头破血流的男人回过头来看了间非一眼,身子扑地一声倒了下去。 
大郎坐起身来,看着衣衫不整的间非,两个人面面相觑,间非嘴角冷冷地牵了起来,似笑非笑,眼中的神色却是大郎从没见过的温柔。 
他们相识已久,而间非神色总是淡淡的,喜怒并不形于色,那张纤巧秀美的脸往往毫无表情,偶尔眼中透出一两丝怅然,那算是他最生动的样子。大郎起初还有些绮思,日子处得久了,越是敬慕,反而不敢存一点儿狎昵之心。 
此时两人中间横陈着那人的身子,月光水银般照了一地,间非脸上乍现的温柔有如馨香一丝不漏地落入大郎心田,从此终于死心塌地,至死而无悔。 

官司很快断了下来,这督学一死,便有不少子弟前来指证此人长期猥亵学童,童生秀才皆有,这次更是狎弄举子,陈家又上下打点,官府但判定此人长期猥亵学子,死有余辜。举子陈震庭、宁间非失手杀人,虽是情非得已,但措手杀人,判各笞二十大板。 
那大郎对县令道,宁公子身单体弱,大人就不怕这一顿板子打死了他? 
县令知道这个大郎被人称为保定一虎,不知他是何用意。 
大郎笑嘻嘻地说:“在下与宁公子有同窗之谊,大人若是免不了这顿板子,不如让陈某替他领受如何?” 
宁间非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大郎附在他耳边说:“放心,早打点好了,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说,衙门的差官们虽然得了陈家的好处,却也不敢十分作假,前十板还是打得分量不轻,四十板打下来,大郎面上笑嘻嘻地,却还是连路也走不得了。 

陈家派人用软轿接大郎回去,宁间非跟在轿旁,一路走到陈府。 
夫人带了丫头家人在大门上候着,看到大郎回来,便一涌而上,围着问长问短,片刻簇拥着大郎进了门,将宁间非一人留在门外,陈夫人不但没与宁间非说过一个字,由始自终只瞧了他一眼,只这一眼,间非便知在她眼中自己与妖孽并无二致。 
他也不以为意,在陈府的石狮子边站了一会,转身独自去了。 

大郎虽生得壮实,到底是富家的公子哥儿,生来没曾受过这种苦,回到房中不多时便睡去了。夫人通令全家,谁也不准放大郎出去,这一个月只拘得大郎眼冒火星,想着间非不知怎么样了,屡次问春儿,春儿只说夫人不准他出门。其实他伤好得差不多时,夫人便教训过他,休得和那妖精一般的男人再相往来,陈家是保定府第一富豪,可不能落下什么笑话在人手里。 
大郎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老母三分。再加上棒疮作疼,行动不得,只得按捺了性子养伤,好得差不多之时,便成天寻思想要逃出家去。无奈家人看守得严,三番两次地不成,夫人连睡觉都睁着眼一般。 
这一日好容易打听到母亲回娘家去了,家里只留了春儿守着他,他便央求春儿放他出去,春儿却不肯。“公子,你怕夫人的板子,你以为春儿不怕?”那小奴才说。 
大郎无论怎么说春儿只是不应他,没奈何躺在床上生闷气。 
春儿见他发闷,便笑道:“公子,我讲个笑话跟你听。前儿,青头去买线,路上遇着个算命的,嘻嘻,你猜他说什么?” 
大郎朝他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春儿说:“呵呵,他说青头将来要当娘娘。公子,你说是不是笑死人了?” 
大郎想起青头一付风骚样儿要当娘娘,不由地好笑,嘴上却说“那有什么好笑?青头生得有两分标致,当娘娘也不是不成的啊!” 
春儿急了:“呸,她可是我的人,还当什么娘娘!” 
大郎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春儿,你不是想她做媳妇儿哪?”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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