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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忿地,闻野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阮舒揉了揉下巴,顺势问他确认:“林璞他真的没办法治好了么?我……如果之后送他去正规的大医院,会不会还能多点希望?”
“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你这个衰女人来这里给他添晦气?”闻野冷眼睥睨。
阮舒预感得到,下一句不是什么好消息。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因为你是害他的罪人。我要你留在这里赎罪,一辈子记住他死掉时的样子!”
阮舒颤了颤手指,交握到一起,压住心绪,道:“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点,在我们几个人了结私仇之前,有个共同的敌人。你来这里,行踪现在可能已经暴露给阮春华了。”
“自以为很聪明?”闻野嗤声,“还是你认为我是怂,不敢对老秃驴下手?只和你们几个算账?”
自然不是。阮舒相信,只有“”想不想做,没有“”敢不敢做。
“暴露了又怎样?他最好主动来找我。”闻野故弄玄虚问,“想知道我会怎么回馈他么?”
阮舒轻狭凤眸。
闻野凑近她:“毁、掉、他、的、作、品。”
一字一顿,同时拍打她的脸。
阮舒心头一磕。
很明显,闻野口中的“作品”有所特指庄爻早早便是残次品,孟欢成了弃子,闻野本就被阮春华列入黑名单,何况闻野也不可能自己毁自己,那就只剩目前为止对阮春华似乎尚存价值的傅令元……
所以,闻野根本一点也没忘记要向阮春华复仇,他是抓住了关键之后准备一锅炖了!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闻野他……
“你是不是和陆振华说了什么?”阮舒眼神直勾勾。
闻野愉悦挑眉:“你们联手坑了我之后,是不是每天都处于忐忑不安中,害怕我到陆振华面前揭你们的老底?”
“我重新有动静之后,你们是不是每天都在猜测,我到底在哪里?我究竟有没有去揭你们的老底?是打算揭但没合适的机会揭?还是已经揭了只是没有爆发出来?”
阮舒一声不吭。
闻野无所谓她的回答,自说自话:“被我这么每天吊着的滋味,是不是特别难受?”
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玩弄别人的基础上。阮舒默默鉴定,不想承认,虽然没他言语描述得那么夸张,但她心里确实一直被吊着。
“你到底是不是把类似那天给我看的告密邮件发去给陆振华了?”阮舒重新问。
闻野不答反问:“你说,毁掉阮春华的作品,算不算毁掉阮春华的那什么狗屁破实验?”
…………
其实就算让警察进关公庙,地下的軍火库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但无论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终归关公庙对青门而言是个要紧地方,不能让它和其他地方一样,警察想搜就相当配合地让他们搜,总得有自己的原则和态度。
傅令元把警察给怼了。
副组长在皱眉之后,也没有示弱:“某些紧急情况下,我们就算没有搜查证,也可以强行进行搜查。是个极度危险的通缉犯,也习惯使用炸弹,如果他此时真的藏匿在关公庙里,你们该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嗯,我们清楚后果,如果没让你们搜查,出了事,我们会负责。现在反过来,如果你们搜查之后,关公庙出现什么问题,你们能不能也负责任?”傅令元倒也没再像方才那般强势,看似平和地打商量。
但需要对关公庙负的责任,是封建迷信的虚无缥缈,怎么可能追究得清楚?副组长有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感觉。
大长老在来的路上就和傅令元打过商量,此时见警方应该见识到他们青门不是任凭他们的欺负的,便见好就好,唱起白脸。
“阿元,行了吧,这年头警察同志也不容易,他们为了抓捕怕是几个晚上没休息了,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进去搜吧,大不了我们明天再找大师来重新看一看。”
长辈发话,傅令元尊重,退至后方,心头略微沉。
现在他必须要用事情来引开注意力,让他们没有空去关心他的伤势。如果警方搜查无果,他之后必然还是得回杨医生的诊所继续处理伤口,所以,他和褚翘不得不做出决定:引出关公庙的猫腻。
其实这也是他和褚翘此次前来靖沣做好打算要借搜查“”给青门带出来的危机,只不过原先计划等阮舒的安全有了着落之后再动手……
警察和青门的双方人群之外的角落里,浓密的雨帘模糊了一辆车的轮廓,后座之人的一双隼眸锐利。
这边,一名手下在这个时候跑到大长老身边,与大长老一阵耳语。
大长老听完后神情凝重,即刻告知警方,镇里多处地方发生爆炸,疑似“”出没。
副组长连忙向同事确认了消息的属实。
时间上过于巧合,傅令元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听大长老道:“既然根本没躲在关公庙里,也就没有搜查的必要了。警察同志,也不知道那些爆炸点的伤亡情况,你们快点去处理吧,我们这边也马上调派人手过去邦忙!”
傅令元睇了一眼大长老。此时不是“隐约感觉不对劲”,而是确实不太对劲了……
警车里,褚翘也嗅到这个巧合里的一丝古怪怎么有点有声东击西的味儿?
副组长那边正等着她做决定。
褚翘倒也没犹豫太久,大部分自然抽调去爆炸的地方参与救援和搜寻工作,留一小部分进去搜关公庙。
大长老却一改先前的友善,变得颇为强势:“我不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了搜关公庙的理由,警察同志你们还坚持?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另有目的?如果另有目的,是不是该和我们讲清楚?如果你们不方便言明,那就请出示搜查令。”
傅令元不着痕迹地折眉。
褚翘也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搜查令的问题了,而是警方的态度让青门起疑,那么即便她能尽快把搜查令办来,稍加耽误的这片刻功夫也可能发生巨大的变故。
所以现在究竟该不该强行进去关公庙?
还是再等之后傅令元的新消息?
褚翘焦虑地准备找个办法问问傅令元的想法。
通过副组长的对讲耳麦,褚翘听见背景里傅令元出声了。
“警察同志,要么去拿搜查令,要么就不要浪费时间,赶紧去爆炸的地方搜捕。
傅令元本可以继续保持沉默,由大长老解决,但傅令元既然特意附和大长老的话,褚翘明白是在间接告诉她他的想法。
“撤!”她果断通知副组长。
目送警察离开后,傅令元收回视线,和大长老商量带人去追捕“”的事宜。
“不急,阿元。”大长老的眉头拧得比先前紧,低声,“我们先去见陆爷。”
“舅舅来了?”傅令元眼皮一跳。
“嗯。我也是刚知道。”大长老点头,让雷堂主先带人去邦警方一起追踪“”,然后带傅令元往路对面走。
黑西保镖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给他们二人开车门和撑伞。
大长老却并没有上车,只是探身进车身里和陆振华打了个招呼,就转回来和傅令元道别:“阿元,我也去警方那儿看看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
傅令元礼貌点头。
“阿元。”车内传出陆振华喊他的声音。
傅令元黑眸微眯一下,手心莫名有点冒汗,定了定神,坐上车。
大雨的哗啦和凉意顿时被隔绝在车门外。
傅令元假意抬手虚扶在自己小腹的术后口处,腰背挺直,坐姿略显僵硬。
陆振华应该是注意到他的细节小动作,瞥了他一眼:“怎样?”
“还好。我原本的身体底子好。”傅令元面上笑意闲散,实则如履薄冰,担心陆振华的下一句话就是要带他再去前任大长老家中。
遂在陆振华开口前,他率先问:“舅舅怎么突然来靖沣?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靖沣,陆振华难道不是应该继续避于陆宅里,不给“”任何向他下手的机会?不过陆振华这趟明显相当低调。
“有点事要处理。刚到不久。”
“和有关?”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陆振华笑了笑,尔后闭目养神。
傅令元微抿唇,悄无声息地握了握拳头,手心的汗比先前又多了不少,隔着衣服的布料轻轻碰口袋里的手机栗青一直有他的实时定位,还没弄清楚陆振华想干什么之前,得先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路程很近,其实就是去雷火堂。
傅令元随陆振华下车。
黑西保镖邦分别邦他们二人撑伞。
一路来到雷火堂内的关押室。
里头正在进行审讯。
三个人,一个被用铁链栓着,一个被桎梏在铁床上,还有一个被吊在半空中,各自受着不同的刑罚。
傅令元认得他们,是最新揪出来的一批疑似叛徒的人。
自陆振华带他去鎏金码头上走一遭之后,近期这些人陆振华全权交由他来处置。这两天因为他被逮到警察局里,手中负责的事务均暂停,没想到被陆振华送到这里来了。
既然特意送来这里……
“他们三个人都有大问题?”傅令元推测。
保镖和手下分辨搬来两张椅子,一张给陆振华,一张给傅令元。
陆振华落座了。
傅令元没动。
陆振华看了他一眼。
傅令元示意了一下手术切口的位置,解释:“不坐比坐下更方便。”
陆振华略略颔首,表示明了,未勉强他,兀自取出雪茄。
傅令元眉梢稍抬:“很久没见舅舅抽了。”
“是啊,很久没抽了。”陆振华把雪茄掂在手中打量,“那天在书房里无意间翻出来,我也才记起自己很久没抽了。好像是以前大富送给我的。”
“舅舅想念海叔了?”傅令元说。
“或许吧。”陆振华的语气和他的措辞一样充满不确定,“连小孟也都走了,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孟副总年纪轻轻,确实非常可惜。”傅令元小有感慨,随即安慰,“幸好还有少杰和雪姨。”
背景是三位受刑之人的各种痛楚或惨叫,他们舅甥二人却置若罔闻般不受影响地闲聊。
不过在这之后,陆振华未接茬,沉默地抽雪茄,看着受刑的三人,不知在想什么。
傅令元随之安静,内心在这安静里随着时间一秒一分地流逝而越来越沉。
对海叔,陆振华或许确实有点真感情,但对孟欢,绝不可能。
陆振华也不是个会轻易被某种情绪包裹而挣脱不出来的人。
陆振华并非因身边之人的陆续离开而感伤,他只是故意讲这些话给他听。
三位受刑的人,晕了之后被弄醒,醒了之后又晕,晕了之后再被弄醒,如此反复,却很少直接就被弄死。
而让人死而不能的办法,多的是。
傅令元不记得自己具体是从何时起对这些见怪不怪。
一直以来他担心的都是,自己有一天不仅见怪不怪,甚至漠然地没有任何感觉。那他或许就真和琨哥、陆振华、陆少骢之流毫无区别,也是个怪物。
庆幸的是,他至今有感觉。
比如和陆振华彼此无话的这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