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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是她的眼睛,还是她的手机,都没有得到回应。
台阶之,阮舒环视众人一圈后,手持话筒,红唇轻启:“今庄氏后代,聚集宗祠,拜谒先祖,祈求福荫,朝朝顺遂,岁岁安宁……”
清亮的嗓音通过音响,回荡在宗祠里,飘散至宗祠外。
无论宗祠里、宗祠外,看得见她的,或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的,全都仰着脸望向她,或者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走廊一侧的柱子旁,一名身着警察制服的男人帽檐有所抬高,湛黑的眸子亦在凝注,菲薄的嘴唇紧紧地抿出坚冷。
“……众皆努力,牢记族训,吾祖举公,安息放心。”
最后这四句话,是由阮舒领头,全族的人齐声喊出的,惊得一群鸽子从空扑簌着翅膀迅捷飞过。
褚翘双手抱臂,将全副盛大的场面收入眼,脑只浮现出几个字——邪教魔道,乌合之众。
…………
一切这才算彻底结束。
接下来大家摆开桌,热闹的千人宴开席。
阮舒和九位老人以及专门挑选来协助处理族内事务的十位代表也是九位老人之位的后备人选,带着庄荒年前往宗祠内的会议堂。
在会议堂里,阮舒看到了不久之前刚从庄宅被带走的那些装有违法古董物的箱子。
也不浪费彼此的时间,阮舒只当作不懂族里有要保庄荒年的意思,指着箱子,开门见山便道:“如果大家都已经鉴定过箱子里的物,没有疑义的话,警察在外面,我们马交出去。”
众人一时之间没有言语,庄荒年也不为自己自己辩解什么,空气静默得落针可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依旧明知故问,“昨晚我不是已经将隋家日记本里的清单送过来给大家看了?是觉得不够?那我去把日记本里的内容抽出来一部分,再拿来?”
“不必了。”出声的是驼背老人。
之前不曾言语的庄荒年适时地忽然跪倒在地,并朝众人重重磕下头。
他的脸几乎要与地面贴在一起,极其诚恳:“荒年先天残疾,一生学无所成,唯独对我们庄家老祖宗的发家本领感兴趣。”
“年少无知时,太幼稚太理想化,一心想着把老祖宗的本领发扬光大,也为了让族亲们刮目相看,不再活于兄长的阴影之下,所以没有考虑周全,犯下了大错。”
“因为良心不安,多年来惶惶不可终日。今次被姑姑发现荒年之罪过,荒年终于能放下心大石。无论怎样的结果,都是荒年罪有应得,荒年毫无怨言。”
阮舒心下冷笑——好一个讨巧卖乖。
既如此,阮舒势颇为赞赏地点头:“嗯,二侄子的认错态度特别好,继续以这样的态度面对法官,我们庄家再帮忙从斡旋,或许能争取到帮二侄子减刑。”
“谢姑姑。”庄荒年充满感激,旋即喟叹,“荒年活到这把岁数,也差不多该到头了,减刑不减刑,对荒年而言,都不重要了。”
在场有人便是顺着庄荒年的这句话,为庄荒年求情:“姑奶奶,不说庄二爷一辈子为我们庄家尽心尽力,并没有享过多少福,目前的情况,于心何忍送庄二爷进牢里孤苦无依地度过剩余的岁月?法律不外乎人情啊……”
“而且,”声音稍加低了些,“庄二爷是族里这一代最优秀的发丘将军。”
幸亏昨天为了全面搞懂日记本里的内容,阮舒查阅过盗墓的一些基本知识,否则她现在根本听不懂什么“发丘将军”。
其实和“摸金校尉”差不多的意思,都是盗墓贼各自分门别派的不同叫法。
而从庄家族人自诩“发丘将军”而非其他称呼,倒能琢磨出些许味儿:庄家人认为自己从某种程度来讲是为官家办事儿的。
想想庄家很早之前将物缴国家的行为换来如今官方的保护,再想想庄荒年的考古学者身份和物鉴定专家的身份,以及多年来庄家为政府所做的贡献……他们倒确实有这份底气为自己骄傲。
但……
阮舒肃色提醒:“老祖宗靠这门手艺发家,最后不还是改邪归正用在正途,以身为鉴给我们后人做了榜样,才换来我们庄家如今的安宁?现在是要让二侄子倒退回去?这不是在打祖先的脸?”
发声的那人应声微变表情。
阮舒走向那几个装着物的箱子,轻轻拍了拍,然后看向庄荒年:“这里面的东西,因为我不识货,所以还没来得及具体查验它们的价值。”
“但从日记本里整理出来的那份清单里有好几样我都了解清楚了,全是国家级的宝物,价值连城。二侄子难道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把你的光荣事迹告诉给族人们,才能让族人们对你刮目相看?还有什么脸面说‘一心想着把老祖宗的本领发扬光大’?”
“另外,你用老祖宗传下来的本领,干了活计所得来的钱,不也应该拿出来缴充公,感谢列祖列宗?怎么反而全都藏起来,归于几用了?”
没给插话的机会,阮舒紧接着转眸凝向以驼背老人为首的九位长者:“再说那几件国家级的宝物,因为二侄子所谓的‘年少无知’,才流落海外,我们国家自己的东西还要自己掏钱才能赎回来。试问多么耻辱?又该怎样处置给我们带来耻辱的罪魁祸首?称卖国贼都不为过吧?”
“世没有密不透风的,瞒得过一时,能保证瞒得过一世?一旦事情败露,不是把二侄子送出去那么简单了。我们整个庄姓氏族都要去给他陪葬”
最后两字的尾音铿锵有力,落下之后满室安静。
几位代表的神色明显因她的话有所动容。
然,阮舒敏锐察觉,九位老人的表情未如她所预想。
犹豫,为难,皆有,但更多的是无奈。
跪在地的庄荒年将头埋得更低,愧疚道:“是荒年的错,荒年罪无可恕,连累了大家……荒年死不足惜。”
阮舒目露困惑,下意识地看了眼“梁道森”。
正撞“梁道森”凝于她身、的眼神,很深,且好像一时之间挪不开眼。
当然,这疑似的“挪不开眼”,在她看过去的一刹那便挪了,谙出浓浓的讥嘲。
这讥嘲阮舒倒是读懂了,嘲的是她方才的嘴炮内容:国家大利的落脚点。
阮舒承认,确实有些虚伪,她确实没高尚至那般。她只是为了全面,所以既然提及了庄荒年财务不充公的私利,便也相应地升华价值。
而升华价值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捧庄家的先人,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提醒大家庄荒年所犯之法的严重性,从而进一步牵涉个人私利,以便他们自行多加掂量。
可眼下怪异的气氛彰显,她的言论没有得到她预期的效果。
驼背老人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终于作为代表出声了:“不用等以后败露,如果现在我们把荒年送出去,已经是整个庄家去给他陪葬。”
嗯……?什么意思?阮舒愈发糊涂。
庄荒年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告知:“姑姑,那些钱,荒年并没有归于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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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寂寞牢 586、审判()
没有归于几用……?几个字将阮舒的脑袋重重一锤,她感觉自己已然明白为何几位老人那般反应。 w w w 。 。 c o m
而庄荒年接下来的话彻底证实她的猜测——
“姑姑,荒年没有忘记过是老祖宗的福荫,所以荒年用老祖宗传下来的本领干了活计所得来的钱,虽然耻于告诉大家,但的的确确全部偷偷充公了。”
“其他部分,荒年不知用于何处,荒年所知的仅仅为,博物馆每年的资金投入,全出于此。过的都是庄家的账面。”
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可再说的。
阮舒哑然。
庄荒年贩卖那些违法物之所得,过的是庄家账?
确实正如方才驼背老人所言,不用等以后,现在将庄荒年送出去,已经是整个庄家去给他陪葬。
难怪九位老人要保庄荒年。保的哪里是庄荒年?分明是庄家。庄家的存亡和庄荒年的生死密切挂钩啊。
阮舒的目光钝钝转向匍匐在地的庄荒年。
她看不见他此时此刻的真实表情。
但她在想,有没有可能,他在窃喜?
另外十位参与审判的族亲代表也因这番话而不安,哪里还有半分犹豫不决?
全场情势一面倒,没有人再愿意将庄荒年交出去给警察,反而纷纷窃窃私语起怎样才能把事情焐得更严实。
阮舒冷眸,即便这种时候不想让庄荒年轻松过关。
“好啊二侄子,瞧瞧你干的好事明明知道那些物是违法的,贩卖违法物之所得必然是赃款,却还故意走庄家的账?”
“我怎么觉得二侄子你是早早为将来有一天自己的罪行败露做准备,所以留了这么一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大伙儿像现在这样,不得不保你吧?”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二侄子的先见之明。”嘲讽完,她陡然厉声,呵斥,“你哪里是在报恩祖先?分明是和庄家有仇,才拖全族的人下水”
“姑姑……”庄荒年抬起头,不仅看着阮舒,更看着众人,直为自己喊冤,“荒年怎么可能故意陷害庄家?荒年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啊。哪有人陷害自己的亲人?”
“的的确确是荒年年少无知,以前没有想到过后果的严重性。而且……而且……”
踌躇地一顿,庄荒年垂下脑袋叹气:“荒年干的腌臜事,大哥知道的。否则荒年哪有那么大的能够糊弄账面?公司的所有件都要大哥经手的,大哥一清二楚的……”
庄满仓……
阮舒怔忡,下一瞬,心头一冷——庄满仓在世时已经包庇庄荒年了……?
任家主都牵扯出来,这盆水她再怎么泼,都无法直接泼到庄荒年身、。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试图挑的每一个刺,都被庄荒年见招拆招地解除危机了
这只老狐狸啊……
阮舒齿关咬得紧紧的。
底下的人在这时进来通报,说是警察来要庄荒年,需他回警察局审讯。
其一位族亲起身:“为什么要再去警察局?干尸的事情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荒年除了违法私藏干尸之外,还有什么?”
“不是的,警方那边说,新找来了人证物证。”底下的人告知。
会议堂内立刻乱了:“什么人证物证?哪儿来的?”
日记本是今天一早刚交给褚翘的,时间还较短,阮舒估计褚翘也还没报,所以庄家里头尚未来得及得到消息。
心头顿了顿,她问:“二侄子,你不觉得你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庄荒年身、。
庄荒年看着阮舒,显得颇为茫然:“这……姑姑……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给大家解释。我也不清楚警察为什么说有‘人证物证’。”
旋即他迟疑反问:“对了,姑姑,荒年一直困惑,姑姑为什么会有那份清单?是从哪里得来的?”
明知故问……
这是开始反击她了……?
阮舒从容淡定:“我为什么会有清单,我自然已经向族里的几位长辈交待过。既然二侄子现在也不清楚,要不我们把警察请进来,弄个明白,如何?”
最后一句,同时也是在问九位长者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