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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她回眸盯住房车,沉凝地眯一下眼睛。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褚翘摸出来查看,发现是傅清梨发给她的傅令元的手机号码。
…………
待再跑回来的时候,褚翘已经不在。
阮舒抿紧嘴唇——不确定,褚翘和傅令元是否还有联系。褚翘刚刚也不曾提及半句傅令元,她便也没刻意说明什么……
擦了擦汗,她暂且捺下心思要房车。
闻野斜肩倚靠在车门处,自往下俯瞰她。
阮舒正好仰脸问他:“那位褚警官,庄家是不是挺经常打交道?”
根据此前会展心的爆炸案褚翘对庄家的熟悉度,以及昨日之事,多少能窥探一二。
“你认识的人倒是不少。”闻野习惯性地眼里带讽。
阮舒反唇相讥:“小心再次被她追捕得弹跳海。”
闻野不怒,收着她眼睑处的淡淡青黑。或许因为刚跑完步,她的眸子里前两天多了一分的活气。阳光轻笼在她被汗湿的面容,罩一层朦胧感,发丝虚幻在光影里。
收缩瞳仁,他懒洋洋耸肩:“我算站到她面前,她也抓不到我。”
于阮舒看来,不是自信,而是自负。
她不予置评,问回自己的话:“让褚翘知晓我在江城,对你的计划不会造成影响?”——昨天她提醒过吕,但显然吕没有处理这件事,否则刚才她也不会“碰”褚翘。
而吕的态度,等同于闻野的态度。
“难道不是应该问,对你有没有造成影响?”闻野别具深意。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避而不谈,结束话题,示意他让道,问:“几点见庄满仓?”
闻野侧开身:“你准备好了,能走。”
“顺便带你母亲的首饰盒。”他补充。
阮舒正跨车掠过他跟前,听言偏头看他一眼,没问缘由,继续脚步。
闻野站定原地,嗅到空气里留有她跑步后的自然体味,带点软腻的奶香。
皱了皱鼻子,他一步跨下车门。
咸湿的海风扑面。
…………
庄家的人,在络查不到官方信息。和整个庄家一样,有的仅为民间的各种猜测版本。
而相较于庄满仓,庄荒年因为在任教的大学里少不了活动,所以倒是有些许从学生间流传出来的资讯,不过多为他对他这个教授的评价,信息价值不大。
阮舒放弃,收起手机,视线转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路边的风景。
江城的位置海城的位置其实只靠北了一些,但秋天来临的速度,好像远远海城要来得快很多。
飕飕的凉意,怎么都挡不住……
“姑奶奶,黄金荣那天手术之后,病情稳定得还不错,医生已经安排了新的治疗方案。黄金荣本人也很配合,短期内只要不受外界的刺激影响情绪,按照一般肺癌患者的存活时间,撑半年是没有问题的。当然,治疗效果好的话,甚至有过延长一到三年寿命的先例。”
吕向她汇报黄金荣的最新病情。
这是双方的约定。如无特殊情况,每个星期汇报一次。
阮舒听着没什么特殊反应——不管半年,或者一到三年,大前提的“不受外界刺激”是不容忽视的。在她这里并无时间限定,她只想速战速决,尽快回海城去将他救出牢笼。
不多时,车子在医院前方的空地停住。
“祝你们见面愉快。”闻野的语调有点欠欠的,“里头这位是坑害你和你母亲受难城村的大元凶。以后没机会再见他了。”
吕给的这款嵌入式对讲耳机,阮舒戴着尚不适应,因为效果太好,给人的感觉像人声是从她的脑子里自动浮出的。
蹙眉,她揉了揉耳廓。
车估计安装了监控系统,闻野即刻讥嘲问:“不想戴?”
当然不想戴。像随时随地受他的监视似的。她不明白,他若想全程跟进现场的实时状况,像平常那般让吕戴着不好,现在非放在她的身。
庄爻已在外面为她打开车门,其一只手隔在车门顶处,体贴周到地提醒:“姐,小心被撞到。”
阮舒没搭理闻野,一声不吭地下车。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
庄满仓的病房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私人疗养处。
隔离于公共区的一栋单独小楼。
庄爻陪同在阮舒身边,扮演一个乖巧的弟弟,吕则在前方带路。
同样是有钱人的大家,陆家的风格是,陆振华所在之处必然里三圈外三圈的保镖严密驻守,而庄家恰恰相反,目之所及,别说保镖,连一个仆人都没有见着,真真践行着低调。
或许可以理解为两家人的背景不同。毕竟陆振华是个混道的黑头目,得随时防范外人的暗杀。
直至病房门口,才看到人。
一个不落的三个人。
庄满仓的老婆,隋润芝。
庄满仓的小姨子,隋润菡。
庄满仓的小舅子,隋润东。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
隋润芝还算较复杂难明,隋润菡和隋润东两个外人则丝毫不遮掩赤果果的敌意。
阮舒淡定从容,行至距离他们约莫两三米的位置停住。
隋润芝微微失神地盯着她的面容。大概是因为今日昨日瞧得更近更仔细。
“大奶奶。”吕非常浅淡地向她表示礼节,以做某种提醒。
隋润芝明显会意,但貌似根本拉不不脸,迟迟不开口。
阮舒本也不稀罕占她的便宜。
病房里的庄荒年在这时迎出来,敲着脑袋道歉:“对不住啊姑姑,医生在给我大哥做例行检查,我一时忙乎忘记了去门口接你。”
“恶心,脸皮真厚。”隋润芝身后的隋润菡冷笑出声,音量并不刻意压低。
“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姑姑’,他哪里是脸皮厚?分明是不要脸。”隋润东紧接着搭腔,攻击之意满满。
明面是针对庄荒年,夹枪带棒间自然包括了阮舒。
阮舒无表情无反应。
庄荒年可并不放任他们两只狗乱吠:“再对姑姑大不敬,休怪我把你们从这里驱逐出去。”
“哼,那你倒是试试。”隋润菡一点儿没再怕。
隋润东更是嗤之以鼻。
作为大姐的隋润芝一句话没说,不知是管不过来他们二人,还是默认纵容他们二人的言行。
庄荒年不欲与他们再浪费口舌,撇回脸来招呼阮舒:“姑姑请,我大哥在里面等着见你。”
阮舒举步往里走,眼风扫过隋家的三姐弟——这会儿怎么安静下来,不阻拦她见庄满仓?
病房内,一排溜的医生和护士站在一侧。
阮舒的视线落在央的大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靠在床头的那个男人的状态。
浑身插满各种管子,完全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具外界迫使他维持生命体的干尸。
眼眶凹陷,眼珠突出,两颗浑浊的珠子轻轻地转动,彰显出他确实是个活体。
阮舒彻底词穷了。
而她并不是太能回忆得起来,此前会展心的偶遇时,自己的这位大侄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光记得他被塞了满嘴恶心的蟑螂。
如今见他这般光景,她忽地在想,假若她和傅令元那会儿不帮他拆炸弹,他还能死得更痛快些。那么或许也没有现在,她被闻野带来江城加以利用。
人生的际遇,总是如此神。像个解不开的环套……
“姑姑被吓到了?”庄荒年语含歉意。
阮舒敛回思绪,转眸望向窗户:“大白天的,怎么不开窗通气?”
不是她好意关心庄荒年,而是屋里的味儿不太好闻。
“对不住,姑姑,你忍一忍,这是我大哥的意思。”庄荒年又道歉。
“怎么?怕见光?”
“不是。”庄荒年摇摇头,故作神秘地压低音量,“是怕见鬼……”
鬼……?阮舒目露轻蔑——果然亏心事做多了吧?
目前为止的所闻所见,什么庄满仓没有后代、庄荒年先天无法人道,又加庄满仓喜阴暗怕见鬼,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庄家之所以主脉凋零,是祖挖人坟太损阴德了。
当然,从科学角度讲,这种说法太偏于迷信。
床的庄满仓的两颗眼珠子还在盯着她,而且突出得先前厉害,一旁的心电仪器充分展示呈现着他此刻的情绪波动。
阮舒以为他是不能说话的,结果安静的房间里传出他粗嘎嗓音的断裂吐字:“姑、奶奶——”
嗯,把她当作庄佩妤了。
阮舒不回应,也不动,偏头看庄荒年:“我需要前去看他么?”
听出她的潜台词其实是拒绝的,庄荒年主动帮她找理由:“姑姑身体金贵,仔细点别过了病气。姑姑能来,已经是我大哥的福气了。”
打昨天得知他是天阉之后,他每一次将她捧于高处吹须拍马,在她眼都自动幻化成太监总管的形象……阮舒的耳朵里同时传出闻野嗤声,显然也对庄荒年的行为感到不耻。
她倒是挺想怼闻野——吕阿谀奉承他的时候,他不是享受得很?
但听庄荒年在这时话锋一转:“是得麻烦姑姑,把姑奶奶当年从庄家带出去的东西,给我大哥瞧一眼。”
首饰盒?
有什么可瞧的?
这是闻野让她带来的目的?
架子自然得继续端着,阮舒装模作样地给了庄爻一记眼色。
庄爻这才拿出首饰盒。
庄荒年本欲前接的。
庄爻却径直掠过他,自行走向庄满仓。
庄荒年并不尴尬,加快脚步,赶在庄爻之前先至床边。
庄爻双手做展示的姿态,将首饰盒捧在庄满仓的面前。
庄满仓的两颗眼珠子开始不断出水。但除了眼珠子出水,他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或者更准确点来讲,是想反应也反应不了。
庄荒年坐在床边,一边安抚庄满仓,一边也在端详首饰盒,含笑点点头:“果然是我们庄家的东西。没想到相隔三十年,竟还有机会再见到它。”
阮舒微惑——所以这个首饰盒,是庄家的信物?
庄荒年看着老泪纵横的庄满仓,轻轻喟叹:“我大哥这是在真心忏悔。可惜姑奶奶已不在人世。不过得见姑奶奶的物件,如同见她本人,我大哥也可以死得瞑目。”
如同见她本人……说得真跟鬼片似的……阮舒问:“瞧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姑姑尽管收好姑奶奶的遗物。”
庄爻已从庄满仓的床边退了回来。
阮舒则轻飘飘掀眼皮子,极其冷漠地说:“既然可以瞑目,那让他去死吧。”
大有诅咒且恶毒的意味。
庄荒年显然未料到她直白到如此境地,面露尴尬,无法接话。
自有人暴怒:“欸你怎么讲话的”
阮舒转回身。
正是隋家的三姐弟,不知是刚进门来的,还是安静观望已久。
方才的怒声则出自隋润菡。
隋润芝倒安安分分的,反衬得隋润菡更像跳梁小丑。
和隋润芝配套组合的隋润东张嘴再搭腔的样子。
庄爻已率先前,二话不说折了他的手,疼得他嗷嗷直叫。
“你干——”
庄爻对准隋润菡的脸亮出锋利的刀刃。
隋润菡多少也是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