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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阮舒又启唇:“你的心真硬,明知道陈青洲的安危直接关系着荣叔的安危,也能心安理得地置之不理。”
庄爻轻扯着嘴角,握在方向盘的双手紧缩:“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心硬如铁的姐你会指责别人心太硬。”
“人本来都是会变的。没有什么能够永恒。”阮舒喃喃。
“嗯,人会变,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庄爻认同地重复一遍,问,“所以姐你也别过于坚定地信任傅令元,认定他一定不会做出你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你和闻野这是完全达成统一阵线,非得挑拨离间我和傅令元的关系不可,任何机会都不放过?”阮舒冷嘲。
“不是。我并不认为自己在挑拨离间。”庄爻否认,“我是真心为你好。”
阮舒唇边嘲意更盛。
庄爻很认真地说:“以前曾经有一阵子,我是祝福你和傅令元的。因为我发现他有能力改变你。”
阮舒模模糊糊地记起,好像确实,偶有几次她在公司里没好情绪,身为林璞的庄爻总能目光如炬地察觉,并且准确无误地猜测她是否是和傅令元吵架了,没少劝过她,甚至帮傅令元说好话。
“后来?”她问。
“后来进一步发现,他虽能改变你,但他并不合适你。”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阮舒在那一瞬间看清楚雨帘空旷无人的前路——又是“不合适”。陈青洲也说她和傅令元不合适。
“你们不过是旁观者。”她漠然地说,“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决定,怎样的结果也都由我自行承受。而且,”她扭头盯住他,煞有介事而别有意味地问,“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的感情指手划脚?不要告诉我你是作为弟弟,所以关心姐姐。”
庄爻却不遂她的意,目光依旧直视前方,平静地说:“我关心你,和我是什么身份无关。”
“当然有关。”阮舒打定主意不叫他回避话题,“你的这种关心与你身为‘庄爻’的立场并不相符;而你又不是真林璞,难道你连姐弟的情感都如实投入?所以你对我的关心只能是出自‘强子’的身份。”
“既然是出自‘强子’的身份,你是表里不一你是口是心非你的极力否认和撇清真让人觉得可笑”说到最后,她的口吻俨然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
阿树和阿大概也被雷声和闪电吓到了,喵喵喵直叫,躲在窝里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没敢出来,直至格格来给它们的食盆添加猫粮。
随后格格又去看科科和阿针的情况。
科科懒洋洋睡觉的姿势未变,阿针和小刺刺们也好好的。
确认完毕后,格格放下心来,从杂物间里走回来。
雨太大,雨水来不及全部流出下水道,积了不少,她穿着雨靴,看着水差不多没过她的脚踝。一记闪电又划过,风吹得险些翻了她的伞,格格加快了步子。
回到廊下,她径直走向某个房间,悄摸摸地站在门口,扒在门,探半个身子,伸长脖子往屋里瞧。
晏西坐在床畔,用毛巾轻轻地给躺在床的傅清辞擦脸。擦完后,他端着脸盆,蹑手蹑脚地出来。
格格跟在晏西后面。
晏西走离了房间一小段距离,确定不会吵到傅清辞后,才定在个合适的位置,把脸盆里的水泼出去。
格格倒像依旧担心造成打扰,压低着声音问:“你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我不饿,不吃了。谢谢。”晏西摇头。
“不吃不可以,我母后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一顿饭都必须好好吃。”边说着,格格用手划着她高出他半截脑袋。
晏西脸隐约浮出一丝窘色,稍稍别开脸,说:“你现在我高,是因为你的年龄我大而已。再过两年我你高了,而且会高出很多。”
格格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狐疑:“身高和年龄有关系?可不管过两年,还是过十年,我永远你大,不永远你高?”
“不是的。女孩子的发育年龄男孩子早。你这个时候个子长得快。”晏西的脸无意识地有点红。
格格似懂非懂,注视着他,问:“你懂得的我多很多。是学校的老师教你的吗?”
这话叫晏西敏感地记起她没能去学的事儿。
“不是。”他答道,“是我自己看知道的。等我把名告诉你,你也都知道了。”
“好啊”格格弯着眉眼笑,尔后回归原本的话题,好像忘记了他的婉言相拒,提醒道:“那你快去吃饭吧我一直都帮你把饭菜温在锅里。”
晏西顿了顿,改变主意,未再拒绝,点头:“好。谢谢。”
“那我先去厨房帮你把碗筷拿出来”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来。”晏西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讲给她听,格格已率先哒哒哒地跑走了。
看着她身漂亮的旗袍,他很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都不是优雅地走路,而要用小跑的?说话明明也是吴侬软语,怎么一行动起来和外形形成迥异。
风一般的女子……
搁下脸盆,晏西走去厨房,格格刚把最后一只饭碗放桌,明显是被烫到,两只手分别抓在两只耳朵的耳垂。
抬头她便对他招手:“我母后今天做了胡萝卜炖排骨。我把我的排骨也留了一部分给你。”
晏西十分不好意思,脸又不自觉地有点红:“谢谢。以后不要把你的留给我。”
“没关系,你的食量我的大,我太多了吃不完。你不是想要长得我高?”格格笑,“而且你是弟弟,我答应傅叔叔要帮忙照顾好你的。”
晏西没有继续接话。
格格竟也没有离开,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晏西不由紧张,紧张而局促地快速吃完,格格又和他抢着洗碗:“你去守着你妈妈吧,你肯定不放心。”
这话正戳晏西的心窝,他未再与她客气,由衷地道了谢,回去房间。
十来分钟的功夫而已,傅清辞的额头又出了不少细汗。她双眸闭阖,眉心紧蹙着,不知是因为身体难受,还是在梦靥。
晏西握住她的手,想起早他小大人似的追问黄阿姨关于妈妈的情况时,黄阿姨告诉他,“你妈妈不愿意去医院,你的小妹妹可能要没有了。”
小妹妹真的要没有了……他颇为难过。
不多时,他发现傅清辞的眼睛微微地睁开,眼角明显泛着水光,流开细细的水痕。
“妈妈……”晏西伸出手指去给她抹。
傅清辞凝着他,却是低低地唤:“陈青洲……”
晏西不禁眼眶泛红,紧了紧她的手,虚虚地将脸枕到她的小臂。
傅清辞尚陷于虚实交替的梦境里,梦境里是她所以为的她和陈青洲的第一次见面。
那会儿她刚从警校里毕业出来没多久,尚未调入缉毒大队,只是一名普通小干警,事事都积极努力,争取冲在最前面。
有一回,因破案需求,队里打算出动一名女警假装成夜总会的小姐,进入目标嫌疑人所在的包厢。
傅清辞自告奋勇。她虽是个菜鸟警花,未有充足的实战经验,但在警校时成绩优异,队长对她是信任的,并且考虑到她是陌生面孔,在当时的所有警员里,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警队打点妥善后,她混在同行的另外四名小姐当,偕同着顺利进去包厢。五个人拉开站成一排,如同待售的商一般。
她迅速便从找出目标嫌疑人,但目标嫌疑人好像并无心在玩女人,没有怎么放注意力过来,而是与另外一名坐在最里面、隐在晦暗光线的男人说话。
其他两三个男人的目光则在她们的身转悠,颇为地下流地看她们裹出来的胸和露出来的大腿,其一个男人甚至从座位里站起,走到小姐们面前,从第一个开始,挑肥拣瘦地做评价,还把手直接伸进小姐们的内衣里捏,问小姐是不是隆过胸。
这情况令她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原本告诉她,全都安排好了,进包厢后,小姐们会直接各自分配给几位男人,她只要顺其自然地坐到目标嫌疑人的身边即可。
她彼时站在倒数第二个,眼看着男人也走来她的面前打算伸咸猪手,她不禁心里打鼓——其实早做好了可能会被揩油的准备,但事到临头,她脑袋放了空,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机会和理由躲避。
是在这个时候,那位坐在晦暗之的男人忽然指定了她,出声道:“你过来。”
咸猪手男当即停下动作,表情诧异无,其他几位更是如此,均面露意外。
“二爷,您对这个女人感兴趣?”咸猪手男人确认着问,语气和表情一样难掩不可置信。
“怎么?有什么问题?”男人反问。
“没没问题”咸猪手男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立刻喊她,“还愣着干什么不快点过去?”同时眼睛方才还要仔仔细细地端详她,似要探究她有何过人之处似的。
她心里已根据众人的反应判断出,男人应该是这个包厢里身份最高的。每个人对他的态度貌似都带着恭敬和小心翼翼——情况又不对劲了,和进来之前队长所告诉她的明明不一样
见她不动,带她们进来的妈妈桑代为道歉说她是新来不懂规矩,然后便对她使眼色。
深知她如果当下翻脸简直是自寻死路,忖两秒,她顺应形势走过去,落座他的身侧。为了贴合自己的小姐身份,她主动为他倒酒,并与他搭话着问:“大老板您喜欢红酒、香槟还是威士忌?”
他没回应她。
她抬头,与他清黑的眸子对视。她也是在这时才有得以看清楚他温儒雅的模样,略微意外他的年纪,竟然并不大,目测和她或许差不多。
他目光深深盯着她的脸,却是突然伸出手指抹了一下她的眼影,还挑了挑她所戴的酒红色的假发,发表评价:“这个妆不好看。”
她“……”地懵住。
而紧接着,他的手指又伸到她的左边耳朵,捏了捏她的耳钉,称赞似地说:“这个挺好的,适合你。”
他指尖似有若无的触碰令她想要暴动,听到他的话之后,她的神经不由紧紧绷起,不为其他,而是……她的耳钉装了窃听器……刚刚好在左边……
最重要的是,不知是否错觉,他的口吻给她一种别具深意之感,好像她完全被他看穿似的。
她心生警惕,一瞬不眨地盯住他的脸,试图从他的神情进行更准确的判断。
他已从她手接过酒杯,淡淡一笑,半是纠正半是自我介绍道:“我不是什么大老板,我叫陈青洲。”
陈青洲……?她只觉这名字略微耳熟,奈何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
他喝完酒,把酒杯放回桌面。
之前其实已接受过简单的培训,了解过陪酒的小姐应该做些什么,他三言两语之后,她莫名其妙不知该如何正确反应,顿了顿,暂且捺下心绪又继续倒酒。
陈青洲很给她面子,她倒,他喝。
然后她发现包厢里的其余几个男人都在盯着她和陈青洲看,连话都不说了,目标嫌疑人亦如是,满是好一般。
气氛着实诡异……直觉判断她可能得先退出去,汇报情况后和队长另作商量。
思忖间,腿蓦然盖来一件男士外套。她怔怔转眸,陈青洲并没有看她,兀自和目标嫌疑人续了先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