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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咻咻地一屁股蹬回椅子里,黄金荣合计问:“既然现在那丫头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不用再回避着不能与她接触了吧?”
陈青洲字斟字酌道:“荣叔,现在的形势你应该清楚的。不是我不让你接触她,而是——”
“行了行了。”黄金荣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
语音颇为落寞,如同见不到孙子孙女的孤寡老人似的。而陈青洲是间的拦路虎。
荣一为自家二爷默默心疼一秒钟。
“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是咋个想法。”黄金荣又开始兀自忧悒,“听你讲述的当时她的反应,她对姓傅的那小子看来是失望了。不过姓傅的手段高,怕怕那丫头又被三言两语给哄回去了,如今还有个孩子……”
他觑陈青洲:“她对你们老陈家肯定得有偏见。现在这状况,咋样都还是姓傅的占优势。真希望你那一枪果决点,当场崩掉他算了。”
旋即他如同下达命令似的:“你赶紧行动起来,像个哥哥该有的样子,对她好。不能输给姓傅的虚情假意。”
陈青洲面老神在在地点头,心底则自顾自琢磨着今日之事的某些问题。
……
直升机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回到海城。到了机场,栗青已事先得了吩咐候着。
一下飞机,傅令元便携阮舒车,车子在直奔医院的路行驶着。
她的疼痛暂时停歇了,眉目舒展开来,但看起来依旧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的样子。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多了一层苍白,变能像能反射出光一般。
途又出过一阵子汗的缘故,面庞的汗津津的。
傅令元用湿纸巾帮她擦脸。
虽双眼闭阖,但她的睫毛在不自觉地轻颤。
他知道她醒着,只是没有搭理他罢了。
一路都是这样,彼此沉默,各怀心事,十分地压抑。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想了很多的事情。
换了张湿纸巾傅令元抽住她覆在小腹的手,细细地拭着她的手指,开了口:“什么时候发现怀孕的?”
她的脸偏向椅背的内侧,唇线紧抿,唇瓣有点发干,齿痕依稀,尚未褪干净。
等了四五秒,她仍然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傅令元以为她不会作答,给她换一只手时,她出了声:“游轮,验孕棒自己测的。”
那是这两天的事情……傅令元注视着她,停顿了一两秒,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连陈青洲都知道,他这个当事人却什么都不清楚,还得临到她出状况,他才通过第三个人的嘴得知。
便见阮舒在此时睁开眼,偏过脸来看他,眼瞳乌漆漆的:“因为我本来想自己解决。”
她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是疏离的冰冷:“昨天已经预约好做人流手术了。”
瞳仁微微一敛,傅令元静默地与她对视,湛黑的眸子像一潭深水,未见更多的涟漪。
见他没有意见,正符合她的猜想,也符合她的心思,阮舒重新阖眼,别开脸,恢复假寐的状态。
傅令元也握回她的手,垂着眼帘,继续擦拭她的手,淡声:“腹痛的问题,先搞清楚原因。”
阮舒未做回应,像是默认。
两人再无话。
医生已事先联系好,一抵达医院,便送进去做检查。
傅令元在长廊坐了一会儿,交代栗青帮忙守着,独自一人去到医院后面的花园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抽烟。
近段时间,抽烟的次数已经少了许多。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把烟盒和打火机随时带身,防的是这不时之需。
自得知她怀孕之后所想的一些事情,又重新涌来。
其实心底早有决定,多思根本无益,也不会改变结果。
但……思绪难得地不受控制。
回忆起她说她已预约人流时坚定的神情,他禁不住自嘲——好像有点不她果决。
他挺庆幸她是果决的,否则……
抖了抖烟灰,傅令元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继而回忆起她曾流掉过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耳捕捉到一阵欢乐的笑声。
傅令元抬眸。
是不远处的草坪,有几个孩子在荡着秋千。
天很蓝,阳光很好,他们稚嫩的脸庞十分明朗恣意。
立于树荫下,他敛着瞳仁,眼睛暗沉沉的,静静远观。
如同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蓝沁嘲弄他贪心地妄图鱼与熊掌兼得。
他自信只要想,能做到。
然而在真正做到之前,确实是贪心,确实是妄图。
现实与理想之间,畸形的贪心和妄图。
少顷,兜里的手机骤响。
傅令元接起。
栗青的声音传来:“老大,阮姐的全部检查都做完了。现在送去病房。”
“好。我马回去。”
挂断电话,傅令元丢掉烟头,脚尖踩去,仔细地碾灭。
从草坪收回视线,他转身迈步,脊背挺直,湛黑的眸子锐利,深不见底,但依旧有光。
回到妇产科大楼,傅令元径直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张B超图放到他面前,开门见山:“怀孕一个多月,HcG值要等明天再测一次做对,才能确认。但从目前出血、腹痛等多种症状来看,基本可以断定是宫外孕。”
“宫外孕……?”傅令元愣怔。
“嗯。”医生继续道,“刚刚和你的太太已经聊过了,她自己好像心里挺有数的。而且听说你们本来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她已经要我给她安排尽快动手术了。你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在手术同意签字。宫外孕是很危险的,尽快摘除定时炸弹吧。你们还年轻,想要孩子之后可以再生。……”
垂眸盯着手术同意,傅令元不禁泛出一抹自嘲的笑。
原来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纠结。已经自有它的定数了……
……
病房门口,栗青正守着,一见傅令元的身影,他立即起身:“老大。”
傅令元并未应他。停在门外,站定身形,不知在想什么。
栗青察言观色,识相地压下心底的无数疑问。
最终,傅令元还是没有进门,回过头来,问起他公事:“林璞调查得怎样?”
“早期的那份资料,重新确认过一遍,暂时未有任何的问题。他现在所住的单身公寓,我已经找时间进去仔细搜过了,生活细节和他的资料相吻合。他公寓的电脑、公司的电脑和他的手机,我都通过垃圾邮件安装病毒入侵过,全部检查过一遍,未发现异常的痕迹。”
“不过,”栗青话锋一转,“我可以确定,他是个电脑高手。这在我们所搜集到的他的资料,是没有显示的。”
傅令元眯眸:“什么程度的高手?”
“和我差一大截是肯定的。”栗青自信地笑笑,“但据我的了解,如果有赛的话,他或许可以打败目前国内排行榜前十之的一半人。”
傅令元眉梢挑起。
栗青继续汇报道:“那个微型摄像头的数据接收,肯定是有个定点的。按照传递可达的范围,我在林宅附近圈定了一个范围,找出了十户的房子,因为确认住户讯息需要多花点时间,所以还没排查完。”
最后他稍有踌躇:“目前的怀疑对象是林璞,能够通过与林璞相匹配的条件来进行相关性的挑拣,倒是省了不少功夫。现在怕是怕,万一不是林璞,大海捞针,线索等于断了。”
眸底浮出暗色,傅令元唇角微抿。
栗青进入下一件事:“关于一灯大师,老大,我很抱歉。一灯大师的个人资料倒是挺丰富的,我都搜集齐全了。但他和林夫人之间的交集,着实没有多少东西。目前找到的只有两条。”
“第一件老大你已经知道的。林夫人在卧佛寺给阮姐供了盏长明灯。另外一件事,也算一灯大师和林夫人的交集,不过貌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是一灯大师曾经给林夫人主持过皈依仪式。”
傅令元沉默未语。
栗青觑了眼他紧锁的眉头,不吭声。
少顷,傅令元略略颔首:“好,我知道了。”
下一句便听他吩咐道:“找个可靠的看护。”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栗青呆愣。
很快傅令元又改口:“找个可靠的月嫂。”
栗青微微一怔,这才反应他是在交待照顾阮姐的事。
可是找的是月嫂……?
他早在去机场接机之前,从赵十三的口得知阮姐怀孕的事儿。那么现在找月嫂不意味着……
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什么,栗青捺下心绪,点头应承:“是,老大。”
……
翌日,阮舒在病房内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定定地盯着天花板,脑袋里纷纷繁繁地闪过某些记忆。许久之后,她闭了闭眼,复而重新睁开,恢复清明,然后掀被下床,趿着拖鞋进了洗手间。
待她再出来,病房门被瞅准了时间似的,敲响得刚刚好。
“进来吧。”阮舒应。
“阮姐。”推门进来的是赵十三。
“栗青呢?”阮舒微蹙眉——记得昨晚外面是栗青才对。
“我和栗青交班。”赵十三答,旋即让身后的一位年大妈进门来,介绍道,“阮姐,这是给你请来的月嫂。”
阮舒抽纸巾擦手的动作稍一顿,淡淡地“噢”一声,未再有反应。
昨晚护士已经来通知过她,腹腔镜手术安排在明天。今天是手术前一天,需要做的准备还挺多,配合医院的各种检查。
午在病房吃午饭的时候,不期然迎来了陈青洲。
阮舒挺意外的。首先她没想到的是,赵十三会放他进来病房。这等于是傅令元默认。
不过转念她又通透了——反正她现在都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了,而且利益关系摆在那儿,陈青洲是绝对不会泄露秘密的,傅令元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再提防的。
他站在门口,一手抱着一束花,一手提着一筐水果,一如既往地儒雅,淡淡地问候:“阮小姐。”
阮舒示意月嫂先出去。
月嫂带门后,陈青洲往里走,兀自将水果篮和鲜花放在病床柜。
花还是和一回他约她在国贸餐厅吃饭时送的一样,白玫瑰。水果篮里的水果,她稍微瞟了一眼,全是她偏好的种类。
转眸回来看他,阮舒十分不礼貌地坐定在病床,微微一哂:“挑这个时间点来,我可没有午饭招待你。”
“我吃过了。谢谢。”陈青洲不疾不徐。
阮舒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甩出去一句:“会不会来得太快了?才第二天明目张胆地来找我了?追债都没有你这么急的。”
陈青洲没有接她的话茬,自说自话:“水果是荣叔选的,他说他很懂得看水果的面相,肯定都是最好吃的。他本来也想来,但……你知道的,终归要避嫌,少点接触较好,所以我没让。等你手术结束后,养好身体再说。”
“打亲情牌?”阮舒修眉蹙拧,轻嘲,“抱歉,我连我跟你是哪门子的亲戚都不太懂。”
陈青洲不喜不怒:“等找个时间,可以详细地告诉你。”
阮舒极其冷淡:“抱歉,我并没有想了解的欲望。”
“好,没关系。不必知道得太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