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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麻木甚至死亡的人更多,但至少,依旧不停有新的力量在注入。
“上头批准啦。”褚翘告知,笑话,“他可别再水土不服。”
阮舒抿唇,不予置评。
背景里传出马以的声音,褚翘吓得赶紧匆匆挂电话。
阮舒放下手机,低垂眼帘,视线落回跟前的日记本,安静两秒,重新拿起笔,接着写——
“他们可以放出你已经死了的消息,但不能因为长时间没有找到你人,判定你活着几率的很小。”
“‘要我死很容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人和事,我愿意为之去付出生命。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让我想活下去,哪怕活得很艰难’。这是你当初你抱着我贴在我的耳朵旁说给我听的话,我一字不漏都记着。你呢?老k难道没有把我的话带到吗?”
“为什么——”
你还不回来
落笔在不自觉中越来越用力,直至笔尖划破纸页,她没能写完整最后五个字。
眼泪也氤氲得她的视线完全模糊,想继续写也写不下去了。
阮舒静静地坐着,任由泪珠子啪嗒啪嗒滴落在纸页上,浸透才写完没多久的那些字。
她很确定,傅家的人、褚翘以及焦洋,均未对她隐瞒傅令元的消息,事实的确就是,找不到傅令元。
她也非常清楚,傅令元明知她在等他,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杳无音讯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先让她知道他还活着,安她的心。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原本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没找到尸体,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而随着时间的逐步推移,已经越来越多人没有信心了。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他一定会回来的
阮舒趴到桌面上,捂住隆起的小腹,双肩耸动,轻轻啜泣。
886、()
…………
晏嘉的百日宴没有办一直是个遗憾,前阵子晏西的十二岁生日也因为各种不方便而没好好过。
阮舒和傅夫人早商量过要给他们兄妹俩补,于是放在一起,在家里办了个小aty,热闹热闹。
晏西嘴上虽说不在意生日,但这几天陆续收到跨洋寄过来的生日礼物,开心溢于言表。
阮舒作为他的长辈,第一次陪他过生日,亦格外上心。
邀请的有晏西在澳洲新认识的同学和朋友,以及附近左邻右舍的孩子。
同样赏脸到场的,还有梁道森和庄以柔夫妇。
庄以柔的预产期只剩不到一个月,和小两个多月的阮舒的肚子差不多大。
阮舒便是如此,常常被误会成**个月。
孩子们玩孩子们的,阮舒和庄以柔坐在一旁,交流孕期心得。主要是庄以柔说,阮舒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
阮舒自问一向学什么都很快,唯独厨艺和母婴知识,仿佛天生不开窍。
厨艺就别谈了,她早已放弃,母婴方面好点,通过她的努力,理论上知识点她都掌握得很好,并且还在不间歇地学习中,只是落实到实践上,就有偏差了。
所以虽然她在孕期日记里告诉傅令元她会换纸尿片、会泡奶粉,但也就是处于初级的“会”的阶段而已,往往她亲自上手之后,保姆总要再检查一遍。
嘴上她没说,其实挺伤她的自尊。
且,它和厨艺不一样,不能学不好就放弃了。
至少目前不能放弃,怎么也得傅令元回来之后再说。
庄以柔喜欢吃甜食,梁道森给她拿了不少糕点,谈及刚刚梁道森工作的地方已经批准,等庄以柔的预产期剩一个星期的时候,他就放假在家专心陪庄以柔,直至庄以柔顺利生产。
庄以柔则不是太高兴自己总耽误梁道森的工作,终归两人来到澳洲才没多久,梁道森刚起步。
看着他们夫妻俩相互为对方着想的样子,阮舒想到傅令元能不能赶得及回来陪两个孩子出生都还是个问题,眼里禁不住微微泛酸,以上洗手间为名义,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澳洲的冬天已经过去了,又是一个春天到来。
这样从北半球到南半球的季节交替令阮舒有种错觉,仿佛和傅令元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一年。
分别没有一年,但这个时候是海城的秋天,实打实,再过些天,大概就到她和傅令元重逢的两年了。
两年……
她去医院做人流出来后与他在电梯里见着的那一面,倒是如昨日般清晰。
窗外是满目绿意与窸窣细雨的交融,阮舒脑海中浮现的则是对海城秋风瑟瑟的记忆。
落坐到书桌前,她翻开日记本,拿起笔。
“……世界都湿了,
星星亮得怕人,
我收起伞,收起滴雨的云,
世界转到零点,托住上帝的脚跟。
你还没来,
我还在等。”
这是昨夜睡觉前,读到的一首小短诗,不经意间就烙在脑子里了。
阮舒怔怔地发呆片刻,再拿笔,将诗句末尾的句号改为逗号,然后往下补了几句
“我还在等,
等风也等你,
等风风不至,
等你你不来……”
笔尖尚未离开纸页,风铃摇晃发出的悦耳之声传入耳。
夹杂其间的却是一把熟悉的沉磁嗓音,低低地轻笑:“谁说我不来了?傅太太对我还是不够有信心啊。”
竟还颇为委屈。好像紧接着就该没羞没臊地要她安慰他、补偿她。
阮舒怔忡,循声回头。
房间的门开着。
一道逆光的颀长人影就站在那儿。
他的眉眼分明隐匿在光线中,非常模糊,却又神奇能看清楚他脸上挂着闲散不羁的笑意。
阮舒猛回神。
“三哥……”
唤着,她忙不迭起身朝他奔去。
才一步,脚下冷不防一滑。
阮舒猛地睁眼。
入目的是晏西满是关切的小脸:“小姑姑……”
阮舒的目光涣散了两秒,反应过来什么,急急往房门口瞧。
却空无一人。
阮舒起身,走到房门口东张西望,还是没有傅令元的半丝踪影,只看到九思和二筒。
她还是不甘心,扭头问晏西:“就你一个?你看见其他人了么?”
晏西钝钝摇头:“我只看见小姑姑你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睡着了……
所以是做梦……
阮舒失望地闭眼,抚了抚额头。
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约莫察觉她情绪的低落,正踢她。
阮舒抬手覆上隆起的小腹,低着头,轻轻地摸他们。
“小姑姑……”晏西深谙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又在想小舅舅了?”
阮舒刚收起来的酸楚,又控制不住。
晏西抱住她的手臂:“小舅舅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还没来找小姑姑。”
“嗯……是这样的……”阮舒点头。没有人比她更坚信,傅令元没有死,他只是暂时遇到了困境,以致于没法和大家取得联系。
晏西抽桌上的纸巾,踮起脚,伸长手臂,细致体贴地给她抹眼角:“小姑姑要被小弟弟和小妹妹笑话了。”
阮舒莞尔,摸了摸晏西的头。
这孩子……和陈青洲越长越像。来澳洲很快将满五个月,他基本就是半个大人。每回他给予她的关怀,也总叫她不自觉想起陈青洲。
阮舒其实是感到非常歉疚的。
应该是她照顾晏西和晏嘉才对。
她的本意,确实也希望晏西的童年能得到补偿,过去的十一年不行,起码往后可以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无需小小年纪就ao心成年人的事。
如今晏西跟在她身边,却好似让他陪伴另一个傅清辞……
当然,比喻而已,她不会是另一个傅清辞。
默默整理好情绪,阮舒问:“怎么不在外面和大家一起玩?”
晏西语气欢喜:“我就是进来找小姑姑你出去一起切蛋糕的”
阮舒恍然,牵起他的手,口吻也轻快不少:“走吧,别让小姑姑耽误你们吃蛋糕。”
保姆把晏嘉一并抱出来。
小姑娘今天身、上穿了朵向日葵,模样可爱,又在抓她自己的脚丫子往她自己的嘴里凑,叫人忍俊不禁。
好几个孩子围着她尝试和她互动,晏西的男同学还让晏西以后记得带妹妹出去和他们一起玩。
佣人把蛋糕推上来。
蜡烛点着,大家齐声唱生日快乐歌。
阮舒温柔地看着暖黄色的烛光所映衬着的晏西的笑脸,掏出手机,想为陈青洲和傅清辞定格住这一刻。
这才发现,手机里有一通未接来电。
时间大概就在她刚刚在房间里不小心睡着的那一小会儿。
重点是,号码是跨洋的,不属于傅夫人或者褚翘等等任何一个人。
从来没有过。
这是第一次……
某种直觉让阮舒心潮涌动。
偏偏这种电话她又没办法直接回拨。
怎么会没接到呢?
她怎么能怎么不小心?
明明每天都在守着电话生怕错过不是么?
阮舒懊恼得只掉眼泪,差点没把手机拧折,着急要回自己的房间,琢磨着找褚翘查一查。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又震动。
阮舒滞住身形,乌漆漆的眼珠子定定地盯着,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将将又是相同的那串数字。
手指都僵硬得不好使了。
却本能地没忘记要赶紧接起。
听筒贴上耳朵,马上就传来那边的人简洁快速的问话:“阮小姐……?”
阮舒认得,是老。
心中的预感因此而愈发强烈,强烈得令她的心脏都快从胸腔跳出来。
她连嗓子都差点卡住:“对。”
“你等一等。”老说。
然后是窸窣的动静。
下一瞬,阮舒的呼吸滞住,周围孩子们庆祝生日的欢呼声如同被摁下了静音键。
她的世界里只剩电话那头虽然非常嘶哑但她依旧辨认得出的嗓音,每一个字敲在她的心间,是明朗的春风拂过,解冻万里冰河
“阮阮……我活着回来了……”
尾声+彩蛋(终)()
我回国之前,正巧赶上小舅舅和小姑姑的忌日。
他们两个人的墓,在那会儿他们分别出国之前在国内就已经有了。
不过,那两个墓与我的小舅舅和小姑姑并无关一个只是祸害社会的毒枭,一个只是声名狼藉的林二小姐。
我和晏嘉在澳洲另外给他们修了墓。
墓碑上,我和晏嘉对他们的称呼是“父亲和母亲”。
在澳洲,在所有认识我的同学、朋友或者邻居里,他们俩就是我和晏嘉的爸爸妈妈。
只是,我十八岁成人的那一年,小舅舅和小姑姑,还有小弟弟和小妹妹,四个人于意外的车祸中离世了。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本来应该是一家六口欢欢喜喜过节……
“哥,有长杂草的地方,我都拔干净了。你不要发呆啊,也抓紧时间。你瞧漆都滴下来了,小心一会儿把字描坏了。”
晏嘉的提醒拉回我的思绪。
我转过头。
晏嘉的表情些许清冷。
见状我不禁笑了笑:“以前只觉得三分神似,这几年小姑姑不在,怎么你越来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