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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昭在院门外碰见常朝回来的多铎,他揽着她进去,问道:“如何?”
她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好大一条狗!”
多铎哈哈大笑:“那狗是我送给二丫头的,你没宰了它吧?”
钱昭白了他一眼,道:“你不请人好好教她礼仪也不叫她读书识字,就知道送鹰犬,这是把女儿当什么养?”
“我哪知道女孩儿想的什么。她不肯听教养嬷嬷的,也不乐意学书,我瞧她成天闷闷不乐,送她个狗,她倒是顶开心。”他把手一摊,似乎此事半分错都不在他,接过冯千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又道,“我前些天见她时,她头上不戴首饰,穿得也不鲜亮,你看是不是需要好好打扮打扮?”
钱昭却道:“我今日见她使的小丫头都剃了头,跟太监似的,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他回道:“这却是我八旗之俗,不管男女从小都需剃头,待女子许嫁之后方开始留发。二丫头也是去年才留的。”
怪不得看二格格的额发这样短,乱蓬蓬的只用脑后的头发梳起盖住。“真怪丑的……”她说着又打量了一番他的秃脑壳,喃喃道,“是为了骑马时不遮着眼睛么?”
多铎被她瞧得有些别扭,道:“大约是吧。女子剃头的确不好看。”
她扶着腰走进内室,打了个哈欠,道:“我下午再去看她。她婚期定在何时?不好好拾掇一番,怕你女婿将来恨你。”想了想又笑了,说,“不过能尚郡主已算幸事,哪敢诸多要求。”
却是冯千在一旁陪笑道:“福晋不知,二格格封号去年赐下,却是县主。”
钱昭一怔,转出来向多铎问道:“为何不是郡主?亲王之女又系嫡福晋所出,怎么需要降等?”
多铎也愣了,他对女儿的封号一无所知,大格格出嫁时好像连县主都未给,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于是道:“这事儿,朝廷应有定例。”
钱昭望着他,冷声道:“什么定例?男孩也就罢了,女子一生尊荣便即在此。你为亲王,又是皇帝亲叔,如何连这等应得的体面也没有?其余王公呢,比如郑亲王,他的女儿是何封号?不是他们欺负你吧?”
他哪是受欺负的性格,被她一激,觉得自己也许真是受了蒙蔽,心里窝火,当下决定道:“我去寻他们闹个明白。定不能委屈了二丫头!”
钱昭抚着他脸笑道:“这就对了。”
院子里“咚咚锵锵”地做着木工,二格格嘟着嘴对着一桌子饭菜生闷气。
苏勒劝道:“好格格,用饭吧。下午福晋还过来呢,好歹吃了东西才有力气。”
“别提那个女人,她就是个妖怪。”二格格一拍桌子站起。
苏勒把盛好的饭碗捧到她面前,笑道:“是是,您就当给王爷些面子,别与她为难。”
二格格还是觉得气难平,身边惯用的侍女太监都被调走了,给了她几个面目可憎又不听话的下人,幸好还留下了嬷嬷。
苏勒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道:“其实她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不让乌珠进屋。格格想与它玩,去院里便是。管着家务也不小气,这不叫人送来这许多衣料给您裁衣裳……”
二格格之前嚎了好久,确实饿了,捧起饭碗道:“嬷嬷就知道这些小事,谁稀罕她讨好!又不是我额涅,凭什么管我。”
苏勒叹气,也不再说话。
如此吃完饭,外头的狗房也造好了。乌珠围着那松木造的新窝转了几圈,不甚喜欢,无奈被关在外头进不了屋,怏怏地伏在廊下。
小院沉寂没多久,忽然又进来一批人,闹闹哄哄的。二格格凛然起身,惊道:“那个妖怪来啦?”
苏勒听出她话中惧意,心中暗笑,道:“奴才出去看看。”
却不是钱昭,而是府中杂役送了一批菊花盆栽来。二格格听说要在她院子里放花草,恼怒道:“我最讨厌这些,都搬出去!”
管事太监低头装没听见,向苏勒道:“福晋说重阳快到了,府中也需摆设应景,采买了好些盆菊,都要布置起来。”
苏勒点头说:“你去忙吧。”便扯着二格格回里屋去,她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格格你好歹忍忍。不就几盆花儿……”
结果却不止几盆,院里被撬掉了几块青砖,培土栽下了一株正当季的金桂,香气扑鼻。乌珠不停打着喷嚏,却十分喜欢菊花,啃了几朵名种,被管狗太监牵到狗房外栓起来,只留了三尺长的链子。
因养了花,说是怕虫子进屋,便连窗纱也糊了新的。
只过了大半天,住处就大不一样,二格格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苏勒却觉得有了花草显得挺热闹,还用手指抚着窗纱,自言自语:“真是透亮,也不知是什么料子,纱孔这样细。”
钱昭午睡过后处理些杂事,申初才来。二格格等了一下午,这时有些泄气。钱昭看她身上穿着姜黄袍子外罩栗色坎肩,忍不住皱眉,这父女两个的喜好要能换换就好了,于是问:“料子挑过了么?”
二格格本不想理她,到底忍不住,道:“谁要像你穿得那么妖里妖气。”
钱昭看着她笑道:“你明白‘妖’是什么意思?‘妖’乃妍丽美好,不读书自然不知《三苍》,这不怪你。”
苏勒听她一口满语流利异常,便是掉书袋也无滞碍,温言软语却句句带刺,倒觉得此女真当得起一个“妖”字。
二格格哪里说得过她,气鼓鼓地道:“别以为我不懂,你不就是夸自己长得好看么?”
钱昭笑着抢白道:“你真知道什么叫好看?”
二格格大约明白她是说自己丑,又一直被她盯着看,不禁气血上涌,小脸涨得绯红。
钱昭不再逗她,吩咐道:“让量身的婆子进来伺候。”
二格格犟道:“我不要做新衣!”
钱昭示意婆子们带她去内室,然后道:“你嫁衣也该做了,总不至于到时候借大格格的吧。”
二格格被左右挟持,没奈何,只得听人摆布。量身的时候要脱了外袍,本不想她看,却见四周数名健壮的婆子侍女,便将赶人的话吞了下去。
钱昭见她虽年幼,身段却高挑,胸臀饱满,曲线玲珑,只可惜一张脸缺些修饰,举止打扮有待调/教。忆起昨日见的侧福晋佟氏秀美得体,便道:“以后让佟氏与你多说说话,她是你们旗人家的女孩儿,只比你大两岁。”
当晚,各式镜子搬进了二格格屋里。一面硕大的铜镜取代了梳妆台上的原来的小圆镜,最显眼的还数价格不菲的玻璃穿衣镜,在明间次间各摆了两架。
第八章()
钱昭很少在题本上拟写自己的意见,她不懂的太多,所以珍惜读每一本折子的机会,通过那些部院臣僚的陈述与建议,大约能够窥视清廷的治政方略。其中理藩院的文书让她觉得最为有趣,大明并无此衙门,满人专设该部为掌蒙古事。
一般理藩院的题本皆为满文,地名人名长而拗口,她常需要反复读上两三遍才能勉强看懂,但其中关窍却是全然不明白。直到傍晚时分,她还在研究其中一件。
多铎回府之后见一路都摆了花,花园中更堆起了菊山,不由纳罕,回房后发现案上梅子青的花斛中也插了两枝怒放的白菊。他坐到她身边,望着窗外的生机勃勃,道:“说起来过两天就是重阳了。”心中感叹,有了女主人,家里果然才有点过日子的模样。
“嗯。”钱昭应了一声,却问,“土谢图汗是不是你两月前征讨之部?”
“你在看什么?”多铎把她手里的折子拿过来,粗粗浏览一遍,道,“哦,这老小子又派人贡马来了。”
钱昭问:“既然两兵交战,已成死敌,如何这么快便俯首称臣?”
多铎笑道:“打不过,当然得讨饶,难道等着灭族么?”心中却想,你们汉人倒是有气节,别说是上贡,就是议和也不肯,怕扫了面子,却把兵将越打越少,钱粮越填越多,真是不会算账。
钱昭放下题本,执笔在笺纸上写了两个字,停下问他:“依你说,该如何消遣他?”
多铎听她用词,便知道她已领悟精髓,回道:“败军之将,怎么吓唬他都不怕翻出手心去。”
钱昭会心一笑,奋笔疾书,须臾完成,搁笔向他问道:“重阳府里可要开宴么?”
“那是,得弄得热闹些。”宴饮之类,他最喜欢了。
钱昭道:“我掌家事第一次过节,倒应办得有些新意。”
“如何新法?”他饶有兴趣地问。
她用手指在他胸口襟扣处划圈,慢悠悠地道:“如今秋高气爽,不如办个船宴。”
他搂了她,赞同道:“这主意不错,在什刹海弄一条船,可以玩一天。”
钱昭摇头道:“什刹海水浅,行不得大些的船,一家子挤在小舫上,忒也无趣。况且两岸多有遮挡,景致不美。”
多铎道:“城内要水面开阔,便只有三海了。”
“北海最好,游湖之时还可远眺宫阙。可惜三海是禁苑之地,恐怕不便。”她笑着说道,神情稍显失望,继而又道,“我小时候就常听人说画舫船宴如何精致,秦淮之地士人还喜夜游,丝竹舞乐通宵达旦,可惜从未得见。”
多铎心神往之,抚着下巴道:“交给我,没什么不行的。”
钱昭进院的时候,二格格与佟氏正在与乌珠玩。钱昭怕狗,避在远处看她们说笑,二格格抓着狗尾巴摇晃,而佟氏则轻轻摸它脑袋。
佟氏发现她进门,走过来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回去了。
二格格不高兴被打扰,故意扭头不瞧她,兀自抱狗玩耍。
“与侧福晋相处可好?”钱昭往正房门口而来,却是远远绕着走。
管狗太监上去牵乌珠,二格格悻悻放开,乌珠便自往狗房里去,老实趴在草垫上。这狗洗干净之后,毛色油亮蓬松,的确漂亮许多。钱昭不敢靠它太近,而乌珠也有些怵她,一人一狗自是远远隔着相安无事。
二格格不满地道:“琼珠说我身份不同,爱说什么说什么,爱做什么做什么,不用听你的。”
苏勒以手抚额,不敢相信她居然说出这样话来。
钱昭叹了口气,道:“洗了手进屋说。”
二格格本不想照做,但水盆已端到面前,侍女卷起她的袖子,伺候她洗了手,用干棉布帮她擦干。
钱昭坐在前檐炕上,对她道:“你只听了她说,怎么不看她自个行止做派,可是像你这般粗鲁不雅?再者,连万岁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莫非还要越过皇帝去?”二格格语塞,钱昭接着道:“明日侧福晋再来,你须细看她仪态,能学几成也是好的。”
二格格等不得明日,此时就在回想佟氏说话柔声细气的腔调,心里隐隐觉得妖怪也未必全错。
她不说话,钱昭却道:“还有,侧福晋不过比你大两岁,与你刚相识,说话自然会顺着你的意思来,这是人之常情。你刚才说的恐怕不是她原意吧?但你当着我的面这样指认,难道不怕我与她之间就此起了嫌隙?”
“我,我不是这样想的。”二格格涨红了脸,心中惭愧,琼珠会不会恨上自己。
钱昭温言道:“你明白就好。以后说话须得多想一想,想不明白不如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