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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下-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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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尔衮对这事有所耳闻,却道:“科尔沁多尔济台吉原娶礼亲王之女,那孩子前年病故了,本来是想让阿济格家的五格格嫁去。”

    苏泰沉默了会儿,抬头望向他道:“五格格虚龄刚十一,与多尔济台吉恐不匹配。”

    多尔衮听那话音轻软,心中一动,与她对视片刻,端起茶盏笑道:“尼雅哈次子,是叫明珠吧。我问问阿济格的意思。第二件呢?”

    “谢王上。”苏泰微笑颔首,接着道,“其二么,我家王爷闭门待罪,求王上斡旋,想必能得万岁宽赦。”

    多尔衮盯着盏中沉浮的叶片,道:“这不是妇人该问之事!”

    苏泰双手攥紧袍摆,又松开,反问道:“不该问?王上是要我等,即便做了寡妇也默默饮泣么?”

    “你还在恨我?”多尔衮起身走到跟前,一手按在她肩上,“为当年之事。”

    苏泰身子不动,抬头问道:“恨您?为何?”

    望着那一如从前的白皙面庞,微微上挑的凤目漆黑幽深,似含轻愁,他竟有些发怔,放佛回到十几年前,月夜中并肩而行。于是不答反问道,“你为什么没守约?”

    苏泰忽然笑了,缓缓站起,挪开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捏住他三根手指,道:“那时连这般握手也未曾有吧?你我有什么约定?”

    交缠的手指似在他心里放了把火,低头便去吻她的额。苏泰后仰闪避,甩开他的手,退了两步,冷淡地道:“太宗赐婚时,九贝勒不曾反对。当年便无眷恋,如今更不应放纵。”

    多尔衮痛怒,道:“既然认定与我毫无瓜葛,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苏泰也没了顾忌,逼视着他道:“我只是想问清楚,我的丈夫还能不能活!”

    多尔衮心中愈是愤怒面上愈是冰冷,睨着她问:“能活如何?不能活如何?”

    苏泰深深吸了口气,道:“济尔哈朗他绊不住你,也没有筹码与你争。放过他,行不行?”多尔衮竟无言以对,只听她继续道,“你爱惜自己,便不会杀他的。是不是?”

    多尔衮越听越心凉,转身背对她道:“你走吧。”

    苏泰已有七八分把握,欠身行礼道:“愿王上大业得成!”说完便往门口退出去,走到一半却折回来,又道,“豪格媳妇一直等在二门外,若有可能,便见她一见。”

    多尔衮头也不回,只是抬手挥了挥。苏泰本也无须得他答复,径直出了书房。

第六十九章 (中)() 
多铎刚才与兄长单独谈了半个时辰,不欢而散。

    因明日议政处诸王大臣集议,定豪格之罪,拟削爵幽系夺牛录属人,处罚虽重好歹保住了性命,他也不便反对。可多尔衮要吞下豪格的正蓝旗,想叫他去蹚那浑水,多铎便不乐意了。

    争论了好半天,也没个结果。临去时,见一人穿过门厅进了正堂,心中沉郁竟被兴奋盖过,急忙策马回府,寻钱昭分享。

    可到了家中,钱昭那院空荡荡,只留了耿谅领着小太监看守。

    多铎找不着人,心里猫挠似的,沉着脸问:“你主子呢?”

    耿谅躬身答道:“回王爷,福晋去了西郊别院,说是要会客,今儿晚上就住那边了,明儿才回来。还留了话,说王爷若有急事,就派人知会她。”

    “会客?”多铎狐疑地问,“什么样的客?”

    耿谅摇头道:“奴才不知。”

    多铎挥手叫他去干自己的活儿,转身出了院子。他抚着下巴想了想,还是抑不住满心好奇,命人备马。

    柳如是入京之后就住在正阳门外大栅栏一带的客栈中,此地鱼龙混杂,为出入方便,她一概男装示人。因丈夫钱谦益被检举先后与吴胜兆和黄毓祺谋反案有关,逮捕下狱,去年押解至京师,至今还关在刑部大牢。

    她一路追随丈夫北来,积劳成疾,本来是住在大名府友人庄中养病,可翻过年后,听说钱谦益在狱中缺衣少食,冻饿致病,已不能起身,忙赶到京中奔走。就算不能解救出狱,若清廷允她延医问药,送些衣食也好。

    奔波了一天,无功而返,她回到客栈,仆人禀报说,有生客来访。

    柳如是盛名在外,见多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疲惫地摆手道:“不见,叫他回吧。”

    仆人道:“夫人,那儒生说话和善客气,还言及老爷。要不您还是见见?”

    柳如是凝眉想了想,遂道:“去请人进来。”她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坐于厅中,看着仆人引了客人入内。

    只见来人三十余岁,面容清癯,儒雅温和,拱手一揖道:“鄙人林瑜,见过钱夫人。”

    柳如是回礼道:“林先生请坐。恕妾失礼,老仆言先生有解救我夫之良方,若真能使受之脱困,我夫妇二人必倾囊以报。”

    林瑜心道这位昔日花国行首果然词锋厉害,全无客套,当即笑道:“夫人真乃巾帼丈夫!实不相瞒,林某此来是代家主传话,尊夫不日便可化险为夷,夫人静待佳音即可。”

    柳如是哪会轻信,挑眉问道:“妾与先生似乎从未谋面,不知令主是哪位贵人?是否与妾有旧?”

    林瑜回道:“家主与夫人并无渊源,不过久慕夫人品格才学,想请夫人过府一叙。”

    柳如是笑道:“先生东主既有结交之心,何不纡尊来见,妾必备酒设宴以迎。”

    林瑜见她满眼疑虑,便道,“呵,夫人明鉴,家主并非倨傲,乃因她是京师贵眷,不便涉市井之地,还要劳烦夫人走一趟。”说完递上一封信函。

    柳如是接过拆开一看,见里面只有一张发皱的纸片,写了两句“伏鼠盘头遗宿溺,饥蝇攒口嘬余津”,赫然是丈夫的字迹,当机立断道:“请先生回复尊主,蒙君厚恩,妾必上门叨扰。”

    林瑜奉上一张请柬,道:“明日午后,家主于京西随园恭候。告辞。”说着又是一揖退出。

    柳如捏着纸笺,见其上字体俊秀潇洒,书者男女莫辨,心中难免惶惶然,怕明日羊入虎口,更怕丈夫之事求告无门。但她生性刚毅,既已决定赴会,便不再做无谓猜测,定了定神便悉心准备起来。

    第二日一早,她将昨日写的几封信交给仆人,命他送去给故旧友人。未时初,雇了一辆骡车,携了一仆一婢便出了城。

    根据请柬上的指示,随园并不难寻,在一片寂寥荒芜中,只这一处院墙俨然守卫森严。骡车刚一停下,还未及通报,便见林瑜迎了上来,隔着车帘问道:“可是钱夫人?”

    柳如是坐在车中答:“正是妾身。劳先生久候了。”

    林瑜便请她在二门下车,换了主人准备的车驾,沿着石砌的小道往里边去。穿过林子,又下车走了一段,才见到拱翘的屋檐。一路草木山石并无太多雕琢的匠气,天然茂盛。春日艳阳高照,鸟语花香,与她的心境截然相反。

    在院门外见到一位佩刀的护卫,其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上前一步问:“钱夫人?”

    “是。”柳如是听那生硬的口音,心中便是一凉。低头看到他握刀的右手,骨节匀长,却可见指间的硬茧,显然惯用弓刀。

    对方并未在意她的打量,侧身做延请状,道:“主子恭候多时了,夫人请。”

    她深深吸气,提裙上了台阶,婢女撩起门帘,她微微一顿便进了明间。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面对洪水猛兽,猝然一见,不禁呆了。

    钱昭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河东君,久仰了。”

第六十九章 (下)() 
不过片刻怔忪,柳如是即颔首施礼后问道:“尊驾是?”

    “请坐。”钱昭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河东君昨日是不是拜访了金之俊?”她打量着这位艳名远播的奇女子,只见其雪肤明眸,双唇薄而色淡,显是血气不足,然如此纤弱的容貌,眉宇间却隐隐含着磊落豪迈之气。

    柳如是见她不愿吐露身份,也不便穷追猛打,只是她的问题却叫自己想起了昨日在金府上的尴尬。

    金之俊已官至清廷的吏部侍郎,南人中少有的高位,本以为他肯见自己能有所指望,哪知一提起丈夫的官司,便全是推托之辞,竟还寻了宋徵舆作陪,叫她坐立难安。宋徵宇曾是她的入幕之宾,曾有白首之约,却怯于其母威势,将她抛弃,如今重逢,绝无温情留恋,只觉耻辱难堪。

    钱昭见她眉头紧锁,料想并不顺遂,便道:“满清对汉臣忌讳甚深,牵涉谋反,他们也无能为力。不过河东君无须在意,尊夫也就受些皮肉之苦,大约过些时日就能归乡了。”

    柳如是听到“皮肉之苦”四字有些心惊肉跳,又疑她何以笃定,于是问:“夫人如何称呼?”

    钱昭回道:“我姓钱。”

    “可是外子族亲?”她追问道。

    钱昭摇头道:“并非。”

    柳如是正色道:“恕我直言,外子已下刑部大牢数月,夫人有何把握能救他逃脱?何况您与我夫妇非亲非故,如此热心相助令人心疑。”

    钱昭笑道:“河东君稍安勿躁。我是不是说大话,你明日便知。”说着从卢桂甫手中接过一张签纸,递给她道,“拿着这个去刑部司狱司,可入监房探视。”

    柳如是扫了一眼卢桂甫,发觉此人应是宦官,不由心中暗惊,一般权贵之家何敢驱用内侍。她接了签纸,见文字印鉴全然不识,倒不疑心有假,折后妥善收好,道:“多谢夫人。”

    钱昭捧起茶啜饮一口,道:“不必客气。我行此事,只因心仪河东君。”

    柳如是也正吃茶,听了这话,差点呛着,倏尔又明白她所指为何,无奈叹道:“风尘中打滚的名声,叫夫人笑话了。”

    钱昭却道:“河东君敢爱敢恨,让人钦佩。旧时辗转,是命运使然。”

    柳如是摇头笑道:“我幼时家贫,若不是被卖入烟花之地,恐怕会目不识丁,长成嫁一贩夫走卒,度此一生。如今虽为良家不耻,可总算见识多了些。如仅此两条路让我选,大约还是会选今世。要有所得,必有所失。”

    钱昭没想她如此通透,道:“河东君此言深得道家精髓。反过来说亦妙,如有所失,必有所得。”

    柳如是点头赞同,却转回去道:“柳隐还有一事相求,外子于狱中染病,不知能否允我为他延医?”

    钱昭沉吟道:“这事须从长计议,容我想想。”

    话说到这份上,柳如是也明白心急不来。这时候在门外小太监突然进来,向卢桂甫悄悄通了风,卢桂甫忙向钱昭附耳禀报,说多铎来了,眼见就在院外了。

    钱昭于是起身道:“实在抱歉,忽然有些急务,不能招待河东君了。”

    柳如是福身回礼,道:“哪里。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钱昭亲自送她出了院子,在垂花门外碰到多铎迎面而来。柳如是何等见识,他虽一身便服,身份却也能从衣饰上判断大概。她与他擦肩而过,也不见礼,目不斜视地匆匆而去。

    多铎见一从未见过的汉装美人从院中出来,面若春樱,身形袅娜,不禁看得呆了,尺许高的门槛半天迈不进去。

    “口水擦擦。”

    一句话将他惊醒,虽没真抬手去抹口水,到底还是咽了口唾沫,见钱昭立在廊下,冷眼扫过来,不禁背脊发凉,忙迎上去问道:“昭昭,刚才那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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