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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别是多尔衮大福晋和阿济格继室苔丝娜。大福晋看见钱昭她们进来,忙起身相迎,笑道:“刚还惦记你呢。”
钱昭笑着行了礼,道:“劳两位嫂嫂记挂了。”说着目光却转向她二人身边两名十岁上下的女孩,都是刚留头不久,茸茸的刘海不过两寸来长,耷下来刚能盖住前额。其中一位鹅蛋脸上浅浅酒窝,肤色白皙,浓眉大眼,十分俏丽,另一位容貌则逊色些,也更腼腆。
大福晋在那个好看的女孩肩上轻拍了拍,道:“东莪,跟婶娘行礼。”
钱昭瞧她眼角眉梢与多尔衮有几分神似,便知这定是他独女无疑,倒是比多铎的二格格生得好些。
东莪侧头一笑,道:“舒鲁姐姐还没行礼呢。”
苔丝娜便指着另一个女孩儿,向钱昭介绍道:“这是我家五格格,小名舒鲁。”
于是两位少女便齐齐向钱昭问了安,钱昭则给了她们一人一个穿珠绣荷包,另有一对衔红宝金镯。
大福晋挂念小七,这时见了,迫不及待地抱了过来,逗他道:“七阿哥,可沉了不少呢。”
小七笑着“啊”了一声,露出两颗门牙,伸出小手在大福晋脸上摸了摸。
苔丝娜是头一回见到小七,瞧他穿着宝蓝棉夹袍外罩象牙色织金缎短褂,连小鞋子上绣的蝙蝠也缀着松石与珊瑚珠,不由抿唇笑道:“你可真会打扮孩子,跟个年画娃娃似的。”
钱昭回道:“男孩儿嘛,由着你打扮的也就几年。”
苔丝娜捏了捏小七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又道:“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俊!不过我看相比十五叔,跟睿王爷更像些。”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钱昭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大福晋却是陡然一惊,再仔细瞧,越看越像,心里有些乱,脸上却依旧带着笑,道:“像伯父才好,王爷不知多疼他!”
苔丝娜酸意上涌,道:“唉,我家劳亲就没这孩子生得漂亮。”劳亲虽也为多尔衮养子,却远没有多铎的两个儿子多尔博和小七得他喜欢。她心道,一个阿哥,模样俊有什么用?再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大呢。
大福晋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抱怨,将小七交给奶娘,对两位妯娌道:“咱们去包些饽饽(注:即是饺子),也让大伙儿瞧瞧你们手艺。”
苔丝娜当即把手上戒指镯子都捋下来,交给嬷嬷管着,笑道:“这手艺再好,一年里头也难得显摆。”
众人都欣然从之,唯有钱昭有些发愣,心道,这是哪一出,没听说过啊。但大福晋一手拖一个,也容不得她细想,便被拉着往花厅去了。
第六十五章 (上)()
兄弟三人在内书房落座,阿济格滋溜干了一盅酒,咕哝道:“可算能歇歇了。”
多铎把玩着青花酒盅,向多尔衮道:“豪格哪天抵京?”
多尔衮回道:“再过个七八天吧。我已派了多尔济达尔汗诺颜去迎他。”
“砰”阿济格一掌拍在桌案上,道:“凭什么派内大臣去迎!在外两年他就没错处?”想当初,他追击李自成,辗转几千里,打下半壁江山,不过就绕道鄂尔多斯补了些马匹么,班师的时候既无郊迎也无赏赐,生生革了亲王爵位,还罚银五千两,现在想起来都肉痛!
多铎瞥了他一眼道:“哥,别喝那么急。”
阿济格盯着幼弟更来气,心道,你就在江南收拾些软蛋,回京来风光无人能及,这会子还对着我说风凉话!
多尔衮却唇角微勾,笑道:“斩了张献忠,功劳总是有的。”
“哼,怎没得个疫症死在四川!”阿济格咬牙咒道。
多铎对阿济格恶毒的诅咒并不在意,可多尔衮那平淡一笑却叫他心中发寒。豪格与自己面上一向还过得去,与多尔衮却是死敌,此番凯旋料来讨不到好,就算肯俯首帖耳,眼下这局面也未必容得下……
多尔衮望向阿济格道:“喀尔喀人前月又入山西劫掠,你不曾上报,是什么缘故?”
在关外时,清国常邀请蒙古各部越长城入明境驱虏人丁劫掠牲畜,如今满州入主中原,有些不规矩的部族仍旧忍不住想依着老法子发点财。这就不是多尔衮喜闻乐见的了,过去那是肥羊,眼下却算是“子民”,故而将阿济格打发去大同,也有管辖晋北震慑蒙古的意图。
阿济格吞吞吐吐地道:“也就十几号人马,杀了两个汉人,掳走几个女子……”他见多尔衮脸色渐沉,便说不下去。这等小事居然也有人特地禀报,满朝堂都是些讦告为生的鼠类!他在心底啐了口,面上却不敢露,做出老实听训的样子来。他这个弟弟日渐独断专行,最好还是别去触他霉头。
“此事如何善后你想仔细了!”若是连些微匪类都弹压不住,还要他何用,多尔衮丢给阿济格一句,随即又转向多铎问道,“南粮已发运了吗?”朝廷向江苏、安徽、江西、浙江、湖南、湖北、河南、山东八省征收漕粮,以供宫廷、王公、百官及兵丁食用,所谓南粮,即是南方六省的漕粮。
多铎回道:“已要户部发文各省,定了南粮过淮安的时限,江苏、安徽两省长江以北地方发运的漕船,腊月便过了淮,预计在四月朔抵达通州。其余省份地方由北往南递延,最晚的江西、湖南,预定三月初‘过淮’,六月朔抵京。这时限今年试行,若无差错,拟为定制。”
多尔衮点了点头,又问道:“盐课去年共计多少?”
这倒真是强人所难,多铎想了想,回道:“大约一百五十万两上下,各地奏报腊月里也都停了。”
多尔衮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招了严凤余过来,吩咐道:“去叫钱昭来。”
多铎勃然而怒,还未及拍案而起,却是阿济格叫出声来:“叫她做什么!”
多尔衮笑而不语,多铎狠狠盯着他,心道,这样公心无私的态度摆给谁看?偏又不能发作,他不要脸,自己和钱昭还要脸。
严凤余应命,却没有亲自上阵,而是让多铎身边的冯千去请钱昭。
这时女眷们刚进花厅,里头和面、擀皮、包煮饽饽的器具材料都摆开了,妇差们正在伴馅,一副主仆同乐的架势。
冯千进门说明来意,钱昭正愁没法脱身,顺水推舟地道:“我去去就来。”
钱昭步入书房,见兄弟三人都在,微微有些讶异,颔首行礼后便站在多铎身边。
阿济格喝得半醉,喊了声弟妹便盯着她瞧,心下无非抱怨自己运道不好。
多尔衮见她双耳珠光之色,先是一怔,接着便笑问道:“去岁盐课之数多少?”
钱昭被多铎揽着在他身边坐下,答道:“截至十月,计一百四十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两,按往年推算,整年应为一百七十万两有余。”其实还有些零头,几钱几厘的,想来摄政王也不乐意听。
“关税呢?”他又问。
多铎心道,这些问他莫非还有误么?虽心中暗恨,却不阻止钱昭对答。
只听钱昭继续答道:“各关之数尚未汇总,不过光京城崇文门税关便征八万,想来不会弱于前明天启年间四十一万之数。”
多尔衮奇道:“战事刚熄,百废待兴,商关税竟能比得上前明了?”
却是多铎接道:“那是因为本朝刚立,贪赃枉法的官吏还没那个胆。往后大约也就这个数了。”这事他问过张一粼,又曾与钱昭讨论,倒是十分清楚内情。
钱昭垂眸而笑,多尔衮望着她,道:“漕粮运费昂贵,听说倍于粮价,有没有俭省的法子?”
钱昭却道:“运费并非倍于粮价,而是三倍之。南粮三百万石,漕船五千艘,运河沿线需要层层倒闸,征发纤夫挽牵,设置官吏督运,修河堤防等等。寻常修修补补的法子,省不下来什么。真想一劳永逸,唯有海运一途。”
多尔衮一愣,道:“海运风险太大了吧?”
钱昭笑道:“蒙元时漕粮便是海运,几百年了,如今还活回去了不成。前明时提海运,是挡了漕运官的财路,断了运军的生计。眼下又无需守什么‘祖制’,就是最好时机。若要办海运,有一人不可不用。”
“郑芝龙?”多铎问道。钱昭点头默认。
多尔衮凝神思索片刻,道:“你先去吧。”
招之则来挥之则去,钱昭也有些着恼,却什么都没说,起身出去了。
阿济格醉眼惺忪,抓着多铎问:“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能让女人掺合正事!”
多铎推开他,心道,你倒是想掺合,可惜一句都没听懂。
多尔衮道:“不提那些了,今儿正旦,还是喝酒吧。”
这话正中阿济格下怀,忙举杯道:“对,喝酒。”大过年的,在这坐着都快比廷对都累了。
于是兄弟三人便边喝酒边说些闲话,把烦心事先抛到一边。
第六十五章 (下)()
回到花厅之中,女眷们正忙得不亦乐乎。新春元日,贵妇们都穿着簇新的袍褂,彩绣钉珠,精细华丽,光工料便要几百上千,可一旦弄脏,过水就是半旧。仆妇捧上件棉布罩衣,牧槿帮钱昭穿上。
众女眷都是一式的连袖围裙,素白宽大,唯有她竟穿出俏丽来,大福晋暗叹了声,笑着向她招手道:“来。”
钱昭看桌上摆的两只青花云龙大盆,盛的两种不同的馅料,却都不带一星半点的肉末,奇道:“都是素的么?”
苔丝娜回道:“大福晋信佛,不食荤,那边有羊肉白菜和猪肉韭黄。”
花厅窗台底下放了炭炉和大锅,妇差奉上一盘煮好的,大福晋让递给钱昭,道:“这是素馅的,你尝尝。”
府里包的个头并不很大,钱昭提筷夹了一个送入口中,是胡萝卜白菜馅的,配了香菇、面筋、芝麻,味道脆爽鲜咸。“好吃。”钱昭倒是有些饿了,让牧槿去给她拌蘸料,素馅荤馅的各吃了四五只。
大福晋见她吃得香,笑道:“到底年轻,胃口好。我吃三四个就撑得慌。”
苔丝娜则挑眉道:“哎,别光顾着吃了,快来帮忙。”
钱昭搁了筷子,接过茶水漱口,吐在小圆捧的痰盂里,才道:“我从没做过,怕添乱,请嫂嫂们指点一二。”
听她这么说,众女都乐了,七嘴八舌地指导她。大福晋亲自示范,见她手工拙略,也不取笑,手把手地传授诀窍。
钱昭在此道上天分不高,包了十几只,也没多大进步,卖相着实不敢恭维,东倒西歪,恐怕入水就散的要占一半。
东莪用完了擀好的面皮,随手摘了一小块面团,捏了个兔子,用剪刀剪出耳朵,搁在钱昭那些形状不一的煮饽饽成品当中,对她笑道:“婶娘不如试试和面?”
钱昭瞧着自己做的那堆歪瓜裂枣,叹息一声,笑道:“唉,是该都学学。”
东莪对大福晋道:“额涅,我先回房去了。前几日贪玩,大字还未抄完。”
大福晋道:“去吧。先不忙学,累了就歇会儿。”
东莪行了礼便出去了。
钱昭在和面的那一桌驻足,一个妇差正揉着面团,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做面条也是一样么?”
“做面条可以打几个鸡蛋加一点点盐,口味会好些。”答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妇。
钱昭认得她是东莪的生母,朝鲜李氏,便颔首致意,笑道:“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