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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下来从架构人事开始讲,把户工两部的主要职司都理了一遍,对各堂官也略作点评。
之后又说田赋、漕运、盐务、茶法、商税,多铎不时与他交换些意见,钱昭则一言不发,只听与记。多尔衮见她已换了好几张纸,想是颇有心得,便问:“这两部各司都涉及财赋,依你看有何弊端,有没有什么改进之法?”
钱昭本是沉默着专心致志地听他二人说话,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不得不谨慎答话:“回王上,我只今日听了这些,怎敢妄加评论指手画脚。”
“是么。”多尔衮也不勉强,转而又问,“去岁朝廷总入银九百万两有余,你看比前朝如何?”
钱昭回道:“不算少了,毕竟战事一直未停。崇祯三年也就大约一千两百万两。”
多尔衮翻了翻册子,将全是数目的几页逐条扫过,便笑了,挑眉道:“记性不好?过谦了。”
钱昭嫩脸微红,清咳一声,低头不语。
多铎不喜他对钱昭说笑,打断道:“不是说到钱法么?”
多尔衮仍转回来继续道:“朝廷刚定制钱与银比价,一千文比一两。现在看来钱价贵了,已有民间私铸。”
“私铸?”多铎有些不明白。
多尔衮看向钱昭,命令道:“你给他说说。”
“是。”钱昭搁下笔,抬头望着多铎,解释道,“‘顺治通宝’用红铜七成、白铅三成所铸,每枚制钱重一钱二分,若市面上买铜铸钱成本低于一文,便会引得民间争相私铸。”
多铎摸着下巴道:“这些人忒胆大,不怕掉脑袋吗?”
钱昭回道:“此事各朝各代历来难以禁绝,严刑峻法挡不住一本万利。”
多铎道:“那也简单,制钱加重就得了。”
钱昭笑道:“那朝廷挣得也少了。”
多尔衮咳了声,道:“已定了明年每枚制钱增至一钱二分五厘。”
多铎向钱昭招手,道:“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跟我坐。”
钱昭起身,向他二人道:“王上,王爷,到时辰用午饭了。”
多铎听她称呼打了个寒颤,多尔衮道:“那就先吃饭吧。”
因接下来还要谈事儿,午饭安排得简单。多铎逮着机会搂住钱昭耳语道:“你别恼我,今儿迟了是我不对。”
钱昭点头道:“我晚间有些话跟你说。”
多铎直觉有些不妙,问道:“什么话?”
她给他斟了酒,轻道:“不急,你待会儿迟些走成吗?”
多铎道:“我晚上住这儿。”泰芬娇美痴缠,好像随口答应过回去,可怎么能有她要紧。
三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很快吃完。饭后也不曾稍歇,回到之前的茶厅又谈了近两个时辰才算完事。
钱昭为了今日,原本就备了宴招待,可还没等她说话,多铎就道:“哥,我送你。再晚城门就要关了。”
多尔衮听他逐客,心里别提多恼了,当即就变了脸色。城门关了对他是什么大事么?
钱昭心中暗叹,可多铎开了口,她也不好留客,只得道:“王上他日若得闲暇,不妨赏光小住,秋叶冬雪,可暂抛城中喧嚣。”
多尔衮无意为难她,点头道:“改日吧。”说完转身而去。
多铎听了她这话要多酸有多酸,忙不迭送了兄长出门。
多尔衮与多铎作别,因见门外大道两旁的银杏已是华丽的金黄,想起方才她说秋叶冬雪,倒是有些别样的感叹。赏了会儿景,正准备上马,却突然听前头侍卫呼喝道:“什么人!”
“啊——”接着是一声戛然而止的女子尖叫。
他回头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名侍卫躬身答道:“回王上,有个妇人鬼祟窥视,方才还想冲撞王驾,被奴才们拿下了。”
多尔衮的侍卫班领阿尔哈图问:“可是刺客?”
那侍卫想了想,摇头回答:“奴才瞧着不像。”
多尔衮道:“去看看。”说着便往前头走去,众侍卫纷纷退开,很快就看到了那躺在地上咽喉处被踏着的妇人。这女子二十出头年纪,容貌姣好,穿着浅绿小袄粉白马面裙,一脸惊恐。
“你是什么人?”多尔衮以汉话问道。
侍卫放开踩在女子喉咙上的靴子,提她起来。她呆呆地望着他答道:“我……我叫赵玉香。”
送走了多尔衮,多铎迫不及待地回了内院,向钱昭问道:“我来之前你们都说了什么?”
钱昭答道:“摄政王问工部结款那事。”
多铎问:“他训你了?”
钱昭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嘿,这事咱们也不算理亏。”他笑道。
她却道:“若没收钱自然不理亏。”
“管他呢。”多铎满不在乎地道,又问,“我那些狗儿呢?”
钱昭答:“白天晚上地吠个不停,我叫人把嘴都给捆上了。你赶紧给我弄走,不然都给你宰了。”
他不过随口这么一问,并不真担心那些狗,牵了她的手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么?”
“嗯。”钱昭深吸了口气,抬头望住他问,“你还愿意娶我么?”
多铎闻言有些发懵,道:“你说什么?”
钱昭已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清楚,若他犹疑不定,便须另想办法。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娶我么?”
多铎见她认真,心里高兴坏了,可难得拿乔的机会,怎都想占点便宜,便道:“你亲我一下再说。”
钱昭得他如此回答,垂下眼抽回手来,转身便走。
多铎看到她眼中失望神色,心中顿时着慌,她生下小七之后两人争吵,她也曾用这种眼神看他,至那之后便再没说过一句贴心的话。好不容易才能有今日,怎能再错过,忙一把抓着她,紧紧抱住了,道:“哎,别闹,我当然娶你!”
第五十五章 (下)()
钱昭一手搭在他横于自己胸前的胳膊上,转过身来,仰头与他对视,问道:“此话当真?”
多铎伸手捏她下巴,反问道:“我是当真,你呢?”他眯了眯眼,一手握住她的喉管,又道,“要是反悔,我就掐死你!”
钱昭浅浅一笑,轻轻按住他的手腕,道:“那好。你先瞧瞧这个。”说着递给他一个折本。
多铎撤了手,疑惑地接过,还未及打开,便听她道:“既然你我成婚,便不能草率了,六礼须俱全,纳采纳征更不能俭省。聘礼妆奁的单子我已列了,你看有什么可添减。”
多铎粗粗扫了一眼,见纳征礼头一项便是金五百两,银一万两,弹了弹纸面笑道:“还真不给我省着。”
钱昭睨着他道:“还不省么?都不用往外掏,左手出右手进,走个过场罢了。”
多铎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有娘家,所谓聘礼不过好看而已,抬一圈还不是回自己手里,暗叹了声,将她一把抱起,笑道:“的确是便宜我了,白得一媳妇!”心下决定要给她置一份风光无比的妆奁。
钱昭双手抱他肩膀,惊道:“你要做什么?”
他抱着她进了内室,往炕上一坐,在她颈项间厮磨,道:“昭昭,往后你跟着我好好过!”
钱昭见他蠢蠢欲动,捏住他两边耳朵,抵开道:“礼成之后随你高兴,眼下别跟我闹。”
他一手掐住她腰身,皱眉问:“为什么?”
她回道:“有孕了怎么办?婚事还办不办了?”
多铎不以为然地道:“怀上了又如何?我们都有小七了。”
钱昭心道,小七跟你有关系么,嘴上却说:“我要一切名正言顺,咱们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尴尬着月份不明。”
多铎知道她心结,可人在怀里抱着,香软娇柔,实在忍不住,低头含了那粉嫩的嘴唇吮咬了一番。
“有没有听我说话?”她目含薄怒,双颊微微泛红。
他听这娇滴滴的嗓音越发耐不住,恨不能揣怀里疼爱,一手就从袍子下摆钻进去,道:“要是这回有了才好!那什么六礼,爷一个月就给你办齐了,不耽误。”
“呀!”钱昭被他掐着,轻呼了一声,心想今儿算是定亲,何必扫他兴,便由着他去了。
他见她气息急促,伏在他胸前轻轻哼着,既得意又紧张,深怕操之过急又叫她不耐烦,故而强自按捺着做足了功夫。钱昭也有意依着他,两人久违地畅快了一回了。
天已黑透,纱帐外头牧槿进来过掌了灯。多铎将她紧紧搂着,道:“我想纳采礼得加上马四匹,鞍四副,纳征时也得添鞍马甲胄等等。”
钱昭本是贴着他侧卧,闻言抬起半身,问道:“这是为何?”
他笑道:“我们满州的习俗,我娶前面两个都有,也不能短了你的。”
钱昭心道,大约是关外的满蒙等族崇武,若是汉人家娶亲纳聘,也少不了笔砚文房等物。
她若有所思,浑不知饱满的胸脯压在缎褥上,锦被半掩愈加诱人,他喉咙发干,探出一手握住,就要再欺身上来。她皱眉按住他,道:“不要了。”
“天还早。”他凑过去亲她。
钱昭一手压在他唇上,冷淡地道:“是还早,要不你先回去?”
他只觉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心里有些发堵,停了动作,问道:“你就乐意我走?”
她抚着他的侧脸,笑道:“没什么乐不乐意。这样你我都觉得舒坦,不是吗?”
他无言以对。那时希望她不要在意,可她真不在意了,却更叫他难受。压住她的手,吻着掌心道:“饿了。你做了什么菜给我吃?”
钱昭笑道:“莫非还指望我下厨么?”
他也笑,反问道:“寻常夫妇不都那样吗?”
钱昭唤了牧槿进来,命她去厨房传饭,又转向多铎道:“你哪里过过一天那样‘寻常’日子,何必独来磋磨我?”
他搂住她腰身,箍她在怀里,道:“爷就稀罕你。”
她轻拍了拍他面颊,道:“既然稀罕,过两天赶紧派人来送纳采礼。记得雁要选活泼泼的,别是奄奄的,晦气。”
“放心。”他答应着,又嘀咕道,“不知要雁做什么?”
钱昭不理他,顾自穿了家居衣裳,便唤了冯千进来伺候他着衣。
多铎拾起炕头的礼单折页,瞧那上下封皮包的红绫,十分精致,于是在左手上拍了拍,向她问道:“我今儿要是没应承,你这份单子岂不是要拿去烧了?”
钱昭回头看他,挑眉道:“怎么会。留着总有人肯娶我。”噎得他下一句话便说不上来,喉咙口就像梗着块骨头,想吐吐不出。
第五十六章 (上)()
赵玉香两月前初到京师,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很是吃了点苦,幸而她嘴儿甜心思活络,很快在正阳门外中城施家胡同一家饭馆寻了个活计。因她会来事儿,人又长得标致,掌柜的便叫她在店中沽卖酒水。陪个笑脸,讲些奉承话,客人高兴了还能给些赏钱,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不过每当夜阑人静躺在窄小的薄板床上,凝望着打了若干补丁的纱帐,总会想起前些时日的遭遇,想起大同城内短居几日仆佣环绕的宅院,想起钱昭精美华丽的裙裾。这个逼仄的屋子里散发的淡淡霉味与曾置身的监牢的并无二致,那样泼天的富贵也仿佛梦幻一般,只有取出钱昭赠的耳坠在灯下反复端详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