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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三捧着茶盘走进院子，笑着给两人奉茶。
他身后还有一个小道士，捧着一盘新鲜的果子。
苏小三双手将茶盏放在有痕面前，指指她身旁的石凳，“暮鸠，果盘放这里，姐姐是客人。”
“好的，师兄。”那叫暮鸠的小道士听话地将果盘放了过来，顺势看了一眼有痕，吓得脸色一白，低着头快步走到苏小三身旁站好。
不多时，有痕停下来，将装有黑棋的棋盒推到孔陌道人面前，挑眉看着他，“道长，该您了。”
孔陌拿起一枚棋子，却久久没有落下。
有痕淡淡一笑，看看举棋不定的孔陌道人，将手中白棋往那棋盒里一抛，身子懒懒地往后一靠，“道长，听闻你有张好琴”
“哦。”孔陌道人似是回神，“暮鸠，去为师房中将琴拿来。”
暮鸠眸子一亮，欢喜地跑进禅房，抱出一张古琴。
第297章 落花飘雪，他面朝圣洁佛光，垂眸一笑（）
有痕接过那琴，放在双膝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抚起琴来。
她低垂双眼，手指轻抚慢挑，一支曲调流淌而出。
乐曲流淌，琴声古朴幽远，余音长短适中。
听者仿佛看到冬雪皑皑，雪花纷飞，一位得道高人独坐在山顶抚琴。
高人身后一树红梅，花瓣随飞雪落下，落花飘雪，他面朝圣洁佛光，垂眸一笑。
喜欢音律的暮鸠如痴如醉。
就连不懂音律的苏小三也觉得庄重好听。
孔陌道人看着有痕，眸光愈发震惊，他的嘴角轻轻抽搐，眼皮也在不断的跳，双手抓着石桌边缘，指节泛白。
一曲终，有痕抬起头，苏小三和暮鸠早已不见踪影。
孔陌道人看着她，吐出几个字，“姑娘到底是谁？此番前来有何目的？”
“道长觉得我应该是谁？”有痕的声音很淡，表情也很寡淡。
“贫道不知道。”孔陌道人眸光一缩，避开她的视线，只是摇头。
“有时候，我也想知道自己是谁。”有痕摸着自己残破的右脸，眸光落在那棋盘上，声音幽幽，“多少个午夜梦回，我都能想起这局棋。我一直在想，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到底是谁胜谁负？”
孔陌道人身子微微一颤。
有痕似乎并未察觉，她低头看着膝上古琴，“在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我又会想起这琴音，若非这琴音，我想，我早已化作一堆白骨，又如何能坐在这里问一声道长，我是谁？”
孔陌道人的眸光又是一缩。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兀自想着心事，院子里充斥着令人压抑的沉默。
有痕的手突然摁在琴上，琴弦发出一声嗡鸣，孔陌道人一震，起身对有痕作了一揖，“姑娘，请恕贫道直言，过去的既已过去，便放下吧。执着于过去，反倒会让你忽视了眼前。俗话说，‘人生苦短业主宰，身家如寄终无常’。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何为过去？当下哪一个又为真？”有痕抬头看着孔陌道人，清浅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道长说，‘人生苦短业主宰，身家如寄终无常。’可我却听说，‘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得我命皆由我，才能火里种金莲。’”
孔陌道人微怔，半响，轻叹一声，“姑娘，你这是何苦？”
有痕将古琴放在桌上，站起身，“道长，人生一世，何为苦，何为甜？”
“放下，才有可能脱离苦海。”孔陌道人再劝。
“如果我放不下呢？”有痕直直地看着他。
“姑娘心中执念太深，恕贫道无能为力。”孔陌道人再次稽首施礼。
有痕凝他一眼，缓步走出院子。
再次抬头看着那两棵树的树冠，有痕刚想飞身上去，空中飘过一股阴气，有痕视线一偏，眸子一眯。
空中飞过一群乌鸦，黑漆漆一片，遮天蔽日。
那些乌拍着翅膀，争先恐后向后山飞去，每一只都瞪着略带褐色的眼睛，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场面极其诡异。
有痕想了想，大步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姐，有痕姐姐！”苏小三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第298章 华白，你不认识我了？（）
“三儿，有事？”有痕停下步伐，看着跑到身前的苏小三。
“姐，这个还给你。”苏小三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东西，递给有痕，“那日你给的盘缠足够了，这个我没当。”
“收着吧。”有痕瞥了一眼，摇头不接，“给了你便是你的。”
“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苏小三涨红了脸。
“这东西，你先替姐姐保管着，姐姐以后再来找你拿。”有痕想了想，拿过来，重新给他挂在颈项间，“好好修炼，日后做了道长请我喝酒。”
“好！”苏小三郑重点头，“我一定请姐姐喝酒。”
“对了，三儿，你们东岳教的师兄弟年龄都这么小？”想起方才在道观里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和苏小三一般大小的小道士，有痕似乎有些好奇。
“嗯。”苏小三点点头，“从前不是，如今的师兄弟都是师父这两三年才收的，都和我年纪相仿。”
有痕眸子一眯，脸上却不动声色，“这是为何？”
“姐有所不知，三年前，方诸山遭遇了一场大祸，东岳教几乎被灭门。只剩下师父和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哑巴师兄，其他人全都死了。”提到这个，苏小三有些紧张，声音轻了很多，“听说，当时道观通往山门的石阶上全是尸体，鲜血把石阶都染红了。”
有痕脑子里闪出那些血腥的画面，眸色深了深。
见她不说话，苏小三又问，“姐，你这是要去后山？”
“对，我随便走走，等下就从后山下山。”有痕回神过来。
“姐，你一个人还是别去后山了。”苏小三连忙劝阻，“后山不但有妖兽出没，而且当年死的那些人全都埋在后山，阴气很重。有的师兄弟犯了错，被师父罚去后山面壁，回来也会病上几日。我们平时就算要去，也都是结伴而行。”
“没事，从来都是鬼怕我、妖惧我。”有痕笑了笑，“你快回去吧，咱们就此别过。”
苏小三两步一回头，却见有痕头也不回地向后山走去。
有痕走的很慢，因为越往里走，脑子里跳出的画面越多。
只是，画面中的后山甚是灵秀，而眼前这后山不但萧索，还处处透着阴寒之气，果真是物是人非。
走了大约一柱香，有痕看到路旁的竹林中有个人影一闪，她走上前去，原来是个道士正背对着她在清扫竹屋前的落叶。
听闻声响，那道士转过身来。
道士大约十六七岁，灰蒙蒙的眸子没什么光彩，表情也有些呆滞，看见有痕，他站直身子施礼，又埋下头开始扫地。
“华白？”有痕一怔，冲上前，拉住他手中扫帚，“你是华白？”
那道士茫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拽拽扫帚，指指地上的落叶。
有痕愕然，“华白，你不认识我了？”
道士不理她，用力夺过扫帚，又要扫地。
“得罪了。”想起刚才苏小三的话，有痕犹豫一下，点了他的穴位，上前掐住他的嘴巴，但见他口中空空的，没有舌头。
有痕脑子一嗡，手一下松开。
一道红光一闪，一个东西忽的撞进有痕怀里，她正低头去看，一个男子窜出来，挡在她面前。
第299章 我最后说一次，把蛋还给我（）
“把它还给我！”男子语气不善。
有痕瞄了一眼怀里的东西，咋一看像个长了毛的大蘑菇，轻飘飘的，脏兮兮的，像是被泼了一盆狗血。
有痕鼻翼微动，这东西应该是被人泼了乌鸦血。
想到刚才漫天的乌鸦，她心中微动。
此刻，这东西趴在她怀中不动，但有痕很肯定，这东西是活的，刚才扑到她怀里时力度还不小。
有痕拿起那“毛蘑菇”，抬起头来。
“是你？！”男子阴冷的眸光落向有痕，像蛇信子一般。
有痕一滞，真是冤家路窄，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乌苏。
乌苏衣衫凌乱，发髻散乱，脸也是花的，手里提着一个水袋，弥散着乌鸦血的气息。
无疑，“毛蘑菇”是被他泼的血。
有痕抿抿唇角，将那“毛蘑菇”抛给乌苏。
乌苏刚要去接，“毛蘑菇”在空中转了个弯，自己又飞进有痕怀里。
它像有黏性，一碰到有痕，就黏在她身上。
“妖女，还给我！”乌苏沉脸，冲有痕大喝。
有痕用力一拽，那“毛蘑菇”却死死黏在她身上，怎么都拽不下来。
有痕蹙眉，这到底是什么鬼？
“妖女，你又在玩什么花招？”乌苏大怒，伸手就来拽有痕衣襟。
有痕一晃，躲过他，声音清冷，“你确信要和我动手？”
好像感觉到了有痕的气场，“毛蘑菇”动了一下，那一团毛乎乎当中出现了一对大眼睛，乌漆漆、萌哒哒的，大眼睛转了转，盯着有痕看了看。
只一瞬，那眼睛便消失了，“毛蘑菇”似乎又变成了一个死物。
“这蛋我找了三个月才找到，你居然想抢走！”乌苏当然知道有痕的厉害，却一脸的不甘心，瞪着挂在她身上的“毛蘑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来，我绝不会放过你！”
华白走上前来，对两人稽首施礼，口里吚吚呜呜，手不停比划，似乎是劝他们不要吵架。
“滚开，你这个死哑巴，白痴一个，还要多管闲事！”乌苏一脚将华白踹到地上。
有痕眸子一沉，上前欲将华白扶起来，乌苏瞅准机会，一个光球砸了过来。
“不自量力！”有痕冷哼一声，头都没抬，衣袖一拂，一道蓝光闪过，将那光球击个粉碎。
乌苏脸一白，数月不见，他自以为修为进步了不少，没想到有痕一出手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无视乌苏，有痕扶着华白站了起来，将他的扫帚拾起，放到他手中，语音柔和，“你去忙你的。”
华白摆手，看向乌苏，乌苏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滚！”
华白呆了呆，低了头走开。
乌苏瞪着有痕，手暗暗运气，掌心凝聚起一团光波，“妖女，我最后说一次，把蛋还给我。”
“我不稀罕！”有痕动手去拽那“毛蘑菇”，无奈“毛蘑菇”黏得很死，一动不动。
有痕再拽，“毛蘑菇”突然对她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的，似乎在乞求她的庇护。
有痕微怔，手下一顿。
“你果然是冲这蛋来的！”乌苏手一动，水袋破开，乌鸦血流出来，被他手中光波吸附，在他手心中变成一个红色光球。
“毛蘑菇”开始颤栗。
第300章 直直地落下山崖（）
有痕瞄一眼正向竹屋走去的华白，身形一起，向远处一跃，瞬间跳开数丈远。
“想跑？！”乌苏跟着有痕追了上去。
有痕很快来到一处山崖，前面没了路，她转身过来，看着杀气腾腾的乌苏。
乌苏整个人罩在一层黑红色的光雾中，脸也是黑红的，眉心处隐隐跳动着一团黑红色的光，双眼一斜，眼角正慢慢变黑。
他手心凝着裹满乌鸦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