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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接下来想问的!”
“很好。”忍足站起来将一个袋子丢给她,但似乎并不急于回答。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
穿过环形走廊,登上电梯,最终穿过底楼大厅的自动门走了出去。
途中并不是没有经过护士台,甚至好几次与巡夜的值班护士擦肩而过,但奇怪的是竟没有受到任何询问或阻拦。
疑惑问起忍足的时候,对方笑得理所当然,“有什么关系,”他的视线扫过已经换上了厚重私服的藤川凉,“我们只是来探病的。”
骗鬼去吧你……藤川凉默默腹诽,感到有些无力。随意进出病房又擅自将病人带出去,医院家的小少爷果然特权在手。
其实并没有完全走出医院地图,而是绕过住院部和急救栋到了登上后山的小路前。和多年前记忆里相差不多的地方,要说区别恐怕就是沿路的梧桐道和银杏林的树叶都已经掉光,光秃秃的枝丫将天空割裂成碎片。还有就是树林旁曾在五岁那年与藤川律相遇的停车场边,以前没有留意到的一片平房,从外部格局看应该是仓库。而在注意到平房墙脚下紧贴着地面的一排气窗时藤川凉没来由地想起了初梦中的那个场景,“忍足,那个是……什么?”她连忙拉住身边的人。
“废弃的仓库罢了。”忍足淡淡地应道,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藤川凉瞬间沉了一下的脸色,“快过来吧,争取早点回去,再着凉就不好了。”
山并不高,所以上山的路也就相对平缓。又因为是隆冬的关系在这个时间太阳还没有升起,周围尚还陷在昏暗里,只能隐约看见远方的天空被微微映亮。好在山里不时有鸟鸣声传来,百转千回,多少为这样的冬日清晨增加了几分生气。一路上忍足只字不提这次登山的目的,藤川凉也不问,尽管早在看见小路中段土路与石阶交接处的那座朱红色神门时就已经猜到了大半,但她还是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既然忍足的本意是惊喜,那她自然选择了配合。
路途不远。走完石阶后果然很快到了坐落在半山腰的神社。
“没有祈福的新年可不完整。”忍足笑道,“虽然冷清了点,但也足够了。”说着将她往拜殿的方向推。
不禁感叹于这个少年心思的细腻。所有的温柔和周到都不留痕迹,而当仔细想来时连心里都暖了起来。
神社在这样的清早少有人来。除了他们外便是迎面走来的那位穿着传统和服的老妇人。
她朝他们礼貌地微微一笑,随即向下山的方向走去,显然已经完成了这一年的新年祈福。藤川凉不由想起来时曾在路边看见过的那座小地藏庙,里面供奉着的地藏石像笑容可掬,整座庙身在这样的山内竟没有沾染到一丝灰尘,边上甚至还摆放着一束在这个季节少有的鲜花,现在想想恐怕多半就是这位老妇人所为。藤川凉回头目送老妇人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想象着她在清晨的地藏庙旁虔诚朝拜的场景,心中难免生出感叹。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信仰。或许是神佛,或许是自己,但不变的是那颗坚定虔诚的心。
拜殿里看不见任何可祭拜的对象,没有神像也没有牌位。他们往拜殿的善款箱里的扔了零钱,拍手后双手合十祈祷,顺便也摇了门廊前悬挂的粗麻绳,顶头的风铃相互撞击,叮当作响。短暂的时间里藤川凉迅速疏离了脑海中的愿望:比如父母健康,比如家庭和睦,比如自己……想到这里她深吸了口气,在心中默念。
如果无法再回到原来的时间,那么就希望如今的自己能有幸福的未来。
临走前忍足提议去求签。从签筒中随意摇出两支,并按照签上的数字去格柜相应号码的抽屉里取签纸。
两人都是中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是签面上的内容有所不同。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整座山笼罩在干净透明的淡金色晨光里。
因为急着赶回医院的缘故藤川凉也没有去细看,而是将签纸折叠起来塞进口袋便跟着忍足匆匆下山。
没有人山人海,没有振袖和服,没有午夜的一零八钟,但这样的新年祈福也足够完整。
“刚才许了什么愿?”途中忍足问她。
“说出来就不灵了,不是么?”
“哈,也对。”忍足讪笑,“但我的似乎不一样。”
“什么意思?”
“有一些愿望,或许只有说出来才能实现。”
“比如?”
“比如……”忍足忽然站定,目光直直地迎过来,坦荡清明。
“比如,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作者有话要说:我补完了!于是安心考试去了!
信春哥!
莫霸王!
下章发卡还是别的等我考完试再说了!
上课去了……
Chapter 40思念之形()
平成十三年一月一日;早晨七点零五分;京都。
外套内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忍足谦也刚在街角取水的竹器边洗净了手;正要用竹勺从石槽里舀水。
震动只持续一下;或许是新年祝福简讯又或许只是惯常的服务邮件。这样想着,他一时也就没去理睬。
水的味道和想象中的不同;不甜,也并非完全无味;而是呈现出一种微苦的沙质感。喝完后他便跟着同伴去附近的清水寺里祈福;新年愿望早在前一天夜里就已经仔细列好:无非是家庭,学习;竞技比赛之类,自然也不会漏了暂时还看不到影子的恋爱。
尽管心里明白所谓的祈福只是一种寄托;但就是毫无理由地愿意相信。
进殿,祈福,求签,将自己的愿望变成与神明共同的秘密,最终进入漫长的等待。传统流程很快走完。
只可惜虔诚的气氛在走出寺庙,踏上门前的长坡后便开始逐渐崩塌:
好好先生白石正与翘课回了九州的千岁互通邮件中,无暇顾及一旁对着街边果子铺垂涎不已的后辈远山;副部长小石川一如既往没有存在感,大个子石田则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淡定如佛像的神情仿佛在强调自己已经超然世外,尽管谦也很想吐槽说清水寺供奉的本尊分明是染色体xx的千手千眼观音;
一氏和小春更是粉色气场满点地互换起刚才的新年愿望,最开始还只是普通的漫才互吐,到后来限制级的谈话内容与捶胸追打等一系列动作看得正直少年财前光目瞪口呆,直呼自己不该抛下该死的升学复习陪前辈们来这里胡闹。
周围的一片混乱里谦也迎风扶额,他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扯透了。
而使他更加坚定这一想法的则是当他们坐进路边的章鱼丸子店后,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简讯,于是掏出手机来看。
跳跃的光标显示收件人为侑士,而这也是堂兄在今早的新年祝福后的第二封邮件。
——“二八!”
——“哇啊,太黑了,四六!”
——“三七!”
——“……成交!”
边上几人正在以诡异到令人哭笑不得的方式谈判分食,和往常一样不按理出牌,但谦也知道那里面一定不包括白石,因为那家伙与千岁的精神交流已经由邮件晋升为电话,暂时无暇享用美味。与此同时精致叶形碟子里的酱油章鱼丸柴鱼花香气四溢,视觉嗅觉味觉三重进攻迎面袭来,但现在他也没有心思去顾及。
事实上当谦也半带着疑惑打开堂兄侑士邮件的刹那,刚看清那短短几个字头脑里便立刻响亮地嗡了一声,紧接着他连忙打开日历去确认今天是一月一日而不是四月的第一天。
邮件很短,内容很单,震憾很大。
『发信人:侑士;内容:内详』
『谦也,哥哥我被拒绝了……』
『时间:2001。1。1。7:05』
忍足谦也,男,正直的浪速青年,刚刚步入十七岁,始终相信现实很扯淡。
比如此刻,它正淡然地告诉他,他那英俊的,迷人的,看起来无节操的,浑身包裹在荷尔蒙里的堂兄……
在新年的第一天,被人发了卡。
——“这什么跟什么嘛!”
※
平成十三年一月一日,午前十一点整,东京。
那是在藤川家的主宅——并非之前去过的山间和屋,而是一栋透着强烈异域风情的古老洋馆。
庞大的灰色石质建筑,所幸外墙上并没有爬山虎之类的诡异覆盖物。内部则加以洛可可式的华丽装饰风格,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难以相信这是私人住宅。
因为还没有到用餐时间的关系大多数应邀前来的人基本都集中在前厅。他们优雅地微笑寒暄,谈论着各种藤川凉还没能完全适应的世界的话题,一切都和几个月前那场山间和屋中的聚会情形无二,要说改变恐怕就是他们对藤川凉一家的态度:从最初的漠视到如今的殷勤,其中的缘由即使再迟钝的人也能清楚明白,只可惜无论从前现在藤川凉都始终没能记住他们的脸。他们不像迹部或律,生来夺人眼球,也并非父母兄长这样的至亲,多年来相濡以沫,熟悉得无法再熟悉。
就像是摆在舞台上的纸片人,偶尔逢场作戏,但其实双方都明白自己与对方无法跨越的距离。
这次的新年聚会迹部没有来,似乎在藤川凉从昏睡中醒来后他就已经回了故乡英国,暂时没再有联系,藤川凉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而藤川本家中到目前唯一与她稍算亲近的藤川律也已经踏上了摸索未来道路的旅途,据说第一站是日本驻欧洲某小国的领事馆,从最基层的实习干起,顺带也在留意下一步将踏在哪里;再加上父母兄长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也就意味着此刻不得不以礼貌的姿态与前厅中的那些‘陌生人’周旋,哪怕心怀无奈。因此最后剩下的只有她一人。
他们相聚,最终逐渐各奔东西,越走越远,但藤川凉知道总有东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凉,你去哪里?”
“随便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来自前厅另一角的茧的目光让她浑身难受。尽管她明白那女孩的心思自从平安夜起就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错误地将她包裹进去,但就是懒得主动解释。
刻意的洗白总会越描越黑,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时间证明一切。
地毯,大理石,木地板,走过许多路;木门,铁门,推开后最终到达的是意想不到的地方。
隐藏在洋馆最深处,与屋后广袤森林相连的巨大温室,从房屋正面看完全察觉不到。特殊的圆顶结构,四周由玻璃覆盖,像窗户一样被划成无数规则图形,在这样的好天气里阳光倾洒下来铺了一地。温室内种植着不少南国植物,郁郁葱葱充满生机,与外面的冬日景象有着微妙的违和感,却也一点都不让人讨厌。但藤川凉很快发现这并不是一间纯粹的温室,比如中央的圆形地毯上摆放着的沙发与那背后的一列书柜,又比如再后面一些的角落里,那架被擦得澄亮的三角钢琴。
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似的径直走过去,掀开琴盖的时候只感到有灰尘扑了出来,显然尽管平时外部保养得很好,但这架钢琴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
手指在琴键上来回犹豫了几次还是按了下去,前厅与温室间的距离暂时能够保证不会惊扰到人。但也只是单调的和弦,并没有打算继续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