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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你知还是不知?”司夫人冷冷问。
司云生摇首,神情恳切:“云生确是不知,祖母一早就将下人打发,也不许云生在场。祖母这些年——”顿住,哀伤几分,“脾性变了许多,便是我母亲也畏惧许多。云生一直在院门外,听见声响才进来……”
“你不知你祖母要给你许亲事?”司夫人斜视他,神情讥诮。
司云生露出讶然。
“你的好祖母看不上五千两,想做亲——”司夫人冷笑连连,“她这是把我司倩娘当傻子呢!”
司云生连连致歉:“姑姑,此事确是祖母不对,姑姑莫要着恼,云生给姑姑赔不是,还请姑姑看在祖父份上,原谅这回。司家如今人丁单薄,云生也只得一个姑姑,姑姑小时候也疼过云生……”
“九年前,她当着一干人的面骂我娘咒骂于我,我便发誓不再理司家。如今我犯贱破誓,今日也算自个儿报应,”司夫人眸光定定看着,“从你祖父死后,司家就同我没了干系。从今往后,只要司家不惹我,司家便再不与我相干!我是何种性子你该知晓,记好我说的话!”
说完,司夫人一把推开他,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从晃动的车窗缝隙中,沈霓裳看见司云生垂首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沈霓裳暗暗叹了口气。
“你是傻的么?”司夫人冷脸问,“还敢冲上去,你就不怕她一拐子敲破你的脑袋!”
沈霓裳一时没回过神,本能的回答:“她习过武,你受不起。”
“我受不受得起是我的事儿,谁要你多事!你会武怎连人家拐杖都抢不下来!”司夫人凤眸瞪起,目光在沈霓裳按住左肩的右手下一落,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下回还敢这样莽撞,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霓裳先没反应过来,此际见得司夫人面上不自然的神情霎时了悟。
忍住一阵一阵涌来的痛感,她几分认真地分析道:“她走过来的时候我看出她会武,那拐杖是阴沉木的,质地坚硬份量极重,你没有提防,若是打中,后果定然严重。我有准备,也计算好了。我撞过去是对着拐杖中部,力度起码轻一半,我再跟着转又卸了一些力,茶几撞到她,除了阻挡她还能让她重心倾斜,此际我正好可以用右手去抢她拐杖。她年纪大,内力也就一般,咱们人多,玉春力气也不小,只要封住她的武器,就不足为惧。就是司云生不进来,再等片刻,我同玉春也能抢下她的拐杖。”停下,对上司夫人的眼睛诚恳,“我都计算过了,不会有大的事,真的。”
玉春同妙红两人皆是一双亮晶晶钦佩得五体投地的目光看着沈霓裳。
她们都是亲历着,早前没有反应过来,但对当时千钧一发的状态,自是比谁都清楚能理解。
妙红甚至不能想象,若不是沈霓裳当机立断,后果会如何的不堪设想。
见得沈霓裳一脸认真的模样,司夫人气得胸口急促起伏几下,想点沈霓裳的额头触及到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伸到半途又收回来,在半空虚点了几下,最后只能一句:“你这个蠢货!”
早前局势紧张,痛感似乎还能忍住,此际,五感慢慢复苏敏锐,加之马车不时晃动,终于在又一个晃动中,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还不叫他小心些!赶那么快作甚!”司夫人带着怒意喝了一声,“同他说直接去医馆!”
妙红赶紧探首对车夫叮嘱了几句。
沈霓裳忍住,对司夫人微微一笑,宽慰道:“夫人不必担心,真的没事。我摸过了,并无骨折。”
最多是有些骨裂,她方才上车就自己检查过了。
其余的不过是皮肉伤,养几日就好了。
司夫人沉默片刻:“是我的错,今日就不该带你来。明知她练过武,自己也少了戒备。”
“不是夫人的错。”沈霓裳摇首,“夫人已经许久没见她,又哪里知道她会这般行事。九年前,夫人父亲尚在世,她也多有隐忍。而后夫人也就相处过那一回,人的疯狂和偏执是会越来越深的。于我而言,反倒是庆幸今日能来。”
司夫人瞟她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你聪明,这回就算了,再算得准,也有人算不如天算,我可不想才拣了个女儿回来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给老娘好好的!”
司夫人难得说粗,两个丫鬟都忍笑。
沈霓裳也好笑:“夫人美貌如斯,若是天下的白发人都如夫人这般,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做这白发人。”
妙红吃吃笑:“奴婢是愿意的。”
“去去去,少在一边起哄。”司夫人瞪她,“你是本夫人的丫鬟,站哪边啊?”
妙红抿唇偷笑。
医馆很快到了。
衣物揭开,青肿淤血的肩头已经肿了两指高,整个左肩宛若一个乌黑发亮的黑馒头,中心一道尤其突兀,破皮处血迹渗出。
受伤后,除了那声吸气,沈霓裳一直神情镇定轻松,方才还同司夫人玩笑……却没想到伤得这样可怖,两个丫鬟“呀”的低呼一声,玉春当即就红了眼眶,忍了好几下才没让眼泪落出来。
再听老大夫说肩胛骨有骨裂,百日之内不可动力,否则后果可大可小,司夫人面如锅底,冷着脸只让大夫拣好药开。
整个诊治上药过程中,只沈霓裳一人言笑自若,同老大夫沉稳对答。
上了马车,司夫人脸色不好,大家也不敢吱声。(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月夜约见()
到了沈府门口,司夫人让马车直接进去,又吩咐人抬了轿子过来,沈霓裳本想不用这样大张旗鼓,但见得司夫人面上凌厉,还是闭了嘴。
一通折腾后,终于安置到床上。
见得几人好端端出去,回来却是这般,院中自然好一番惊动。
好在司夫人院中的下人都调理得当,很快就各司其中配合默契,沈霓裳安置好不过小半个时辰,熬好的药就端到了床边。
药中的安神成分很快发挥作用,沈霓裳也着实累,遂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经过了一日,到了初三的晚上。
“我睡了这样久?”沈霓裳还有诧异。
她记得自己喝了几回药,但确实有些昏沉,她也知道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喝完就继续睡了。
玉春一直守在身边,见得沈霓裳终于清醒,心里才放下一块大石。
虽说医馆的老大夫说了,她也知道沈霓裳没有性命之忧,但看沈霓裳一直昏睡,还是忍不住自个儿吓自个儿。
在她眼里,玉春一直是无所不能无所不懂,也是一直精神头十足,猛地看着沈霓裳这样虚弱不知人事的状态,这一日,她几乎生出一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
若是沈霓裳有什么事,她简直不敢想自己日后该如何是好。
她喜欢眼下的日子,一点都不想改变。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玉春道:“小姐可把奴婢吓坏了,小姐一直不醒,奴婢都怕有事。今个儿下午司夫人又请了大夫过来看了,说是没事。老爷也过来看了小姐,还夸小姐呢。不过瞧着司夫人不是如何高兴。院里的丫头们都悄悄来看过小姐,被司夫人知道,个个都吃了排头。司夫人说让小姐好好休息,谁也不能打搅。连着老爷,也是司夫人赶走的。奴婢瞧着,司夫人看着凶,可是真心疼小姐呢。”
玉春将这一日多的事儿一一道来,不时加上些自己的评论。
“你一直守着?”沈霓裳看她眼下青影。
“也没有。”玉春小声道,“昨个儿丑时,妙红来替了奴婢。奴婢就是有些睡不好。”
“傻。”沈霓裳看出这丫头的扭捏,微微笑了笑。
玉春心情轻松许多,看见沈霓裳嘴唇干着,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小姐肚子该饿了,灶上熬着鸡汤也有骨头汤,粥也有,小姐想用什么?”
玉春不提还不觉得,一提沈霓裳顿时觉得饿得不行:“都弄些来,都想吃。”
玉春早已对沈霓裳的食量知根知底,闻言也不觉有奇,应声就快步跑了出去。
连汤带肉吃了两大碗,又喝了三碗粥,玉春扶着她去解决了下个人问题,回到床上,沈霓裳觉得十分清醒。
让玉春去歇息,玉春不肯,后来折中了下,在床踏上铺了两层褥子,就此睡下。
屋中留了盏夜灯,幽幽昏黄,映出一室朦胧。
大约是心里负担去除,很快就传来了玉春均匀深长的呼吸声,显出体质着实不错。
沈霓裳笑了笑。
原本说好昨日给这丫头传授心法的,看来是要拖上几日了。
其实在她看来,她这伤真算不上重。
她也算半个武道中人,见过听过的重伤不知多少,只是这个世界尚武,但习武的女子却是极少数,对于女子,社会风气似乎还是刻意往娇柔上引领,故此,她们见到她皮肉伤吓人,便觉得是天大事一般。
就算是骨裂,位置在肩胛骨,也不是多严重的。
大夫开的药十分见效,应该也有一定镇痛作用,目前这样程度疼痛,完全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可如今麻烦的事,这次的受伤只怕会影响她下一步开铺子的计划。
她原本是打算上元节过后,就开始挑选买些人手。
要看香铺,只凭她和容苏两人是无法供应整个店铺所需,何况,她也没有理由将容苏当做工人师傅一般。更别说,她日后还有拓展商路的计划,构造自己的生产基地和培养人手,势在必行。
可瞧司夫人的架势,只怕不会容她那样早就出府。
还有早前同穆清商议好有关那鬼人米家的事儿,原本也是定在上元节后开始……
叹口气,用右手盖住儿额头,她要好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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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的日子过得快,但对于沈霓裳来说就有些百无聊赖了。
司夫人管得严苛,她起来走动多了,她要骂,她同妙红玩双陆,她也骂,就连看书也不许超过一刻钟……司夫人黑着脸管束:“大夫说骨裂的位置靠着关节,再长几分,你的骨头就要分家了!什么叫坐着没事?坐着骨头就不用力了?你给我老老实实躺好!”
司夫人气势惊人,沈霓裳只能老实顺从。
心里只能叹气,还不敢表现出来。
她伤的位置是凶险了些,可毕竟不是没有骨折么?人的骨头坚硬,只要没断,其实自动就会复原,这样的伤,坐着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就这般到了十五。
肩头的青肿已经消下去,只是清淤还没那么快散,脱了衣裳看着还是吓人。
她终于争取到每日可以下床走一个时辰,上午半个下午半个。
玉春同她说,王都传了旨意下来,说是太后身体有恙,各州府皆要尽力将上元节办得热闹些,普天同庆,让万民为太后祈福。
“听说城隍街搭了好长的戏台,州府请了戏班杂耍上千号人在上头表演,除开本地商家,州府出面定了一万盏灯,如今那两条街都封了,只等今儿个晚上申时才解禁。”玉春将得来的信息说给沈霓裳听,不无惋惜,“可惜小姐去不了,不知道明年还有这样的热闹不?”
“你想去就同妙红她们去,我无事的。”沈霓裳将书放回床内侧,又重新挑了本,“你们要想去,我同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