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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没好气看他一眼,并不做声。
见穆清不说话,穆子正用一种“你我同道中人”极无所谓的口吻宽慰他道:“我爹还不是日日说我不争气,说这个那个都比我强,我一回嘴还要抡棒子揍我——还好有我家祖母在,要不屁股早不知开花成啥样了!四哥你呀,吃亏就亏在家里没个压得住你爹的人物,原先还有三伯母在,可三伯母这几年又……”
正说得高兴,忽地察觉到穆清脸色不对,这才讪讪停了口。
穆清其实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有些难受。
穆子正说的亦算实情。
上一世,他自习武便展露武学天分,周围的人都夸,唯独长公主见他每回练得辛苦心疼不已。后来长公主病愈重,清醒的时候渐渐减少,到后来,间隔也越来越长。
他便练得更加刻苦,因为穆东恒答应他,待他功夫大成便许他出远门。
他曾发下宏愿,即便花一世时光,也要走遍天下,觅得良医,将母亲救回。
可惜……
这一世重来,他曾期望过有奇迹,期望母亲能健康,不会再生病。
可是终究还是落空了,长公主的病情发展同前世一模一样。
可是,他却不敢再练功。
幼时每每以怕痛怕苦为藉口,而穆东恒每回动怒,皆是长公主拖着病体死命将他护在怀中……
想到此处,他心口隐隐发痛。
再思及这两世为人,有很多地方相同,也有很多地方不同。
有些他想得明白,譬如前世那些追捧簇拥为何会化为怜悯甚至不屑。而有些他却想不明白,譬如父亲穆东恒为何对他一如既往,甚至更甚的不喜。
前世穆东恒对他这个儿子不算亲近,但在他每次武道突破的时候,也会目露赞许。
但这一世……
穆清有些黯然。
可是他也不想死,他是发过誓的,既然是他害得母亲,那他就一定要想法子治好母亲。
这是他为人子的本分,也是他两世最大的愿望。
父亲对母亲即便再情深,毕竟有职责在身,也难全心全意。
这般一想,他心又定了。
无论如何,他是父亲唯一的子嗣,雷霆雨露,皆应为望子成龙,大不了等治好母亲,他便重拾武道,再去搏上一搏。
老天既然容他重来一次,兴许,这世便不同了。
“你资质也不差,若肯用功,当比如今强得多。”穆清心定了下来,又规劝穆子正。
穆子正却毫不在意。
拈起一粒花生抛起,用嘴接住,嚼得“嘎滋嘎滋”响:“我才不练,那样辛苦作甚,反正穆家也少不了我的花用。再说我资质虽还能用,也就是个中平不足。练功要悟性,当年入门那功法路线我记了三个月才记住,打通经脉足足用了四年——原先那是年纪小,傻呢,我爹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可后来我想明白了,凭我这样的,就是往死了练,这辈子能练到五层就顶天了,累死累活的拼命,五层心法有啥用,在军中最多也就是校尉……反正咱们这样的身份,打仗轮不着抓咱们的丁,也不用自个儿讨生活。那些良籍庶民要出门做生意,要在朝堂争名位,拼命习武为的是谋出身谋出路,咱们图什么,何必费那个力气?”说着又丢了粒花生入口,他讨好的凑首过来:“再说,有我陪着四哥,咱哥俩一道熊,岂不更好?”
“臭小子,”穆清一把推开他谄媚的脸,笑骂:“小爷可不要你陪,滚去吧。”
两人哈哈大笑。
这个穆子正倒是同前世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上一世,他并不往自个儿身边凑,这世却是亲近得很,啥心里话也掏出来。
穆子正说着各种闲话,穆清饮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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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车夫领着沈霓裳走了几处地方,沈霓裳都不满意。
这个世界虽说的重武轻文,但纸张书籍也同样是贵重物品,车夫这样的出身也没多少识字的,对书局这等场合更是接触不多。
最后沈霓裳无法,只能让车夫在城里几条主街沿路缓行,自己撩开车窗帘两边看着。
走了几条街到另一个路口,才发现前方街尾有一家书局,门头牌匾铁画银钩,门脸气势颇为不凡。
沈霓裳让车夫直行过去到门口,车夫却答:“姑娘,前面路堵了,车怕是过不去。”
沈霓裳先没注意,此际闻声才发现前方一堆人围成圈,圈中有若隐若无的哀哀哭声传来,周遭人群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小姐,过不去,咱们下去走过去吧。”玉春目光亮闪闪,跃跃欲动。
沈霓裳哪里还不知这丫头想下去顺便看热闹,她皱了皱眉有些嫌烦,但此际也别无他路,也就跟着玉春下了车。
玉春丢下一句“小姐我去看看”就哧溜钻进了人群。
沈霓裳转身,站在对面店铺廊下候着。
这会儿离得近了,声音也听得清楚了。
“你这天杀的,把我女儿还给我——她才十二哪……你就把她卖进那种地方!你不是人,你还我女儿——”
妇人的哭声凄惨,间或有男人的呵斥不耐传来。
不多时,玉春小跑着回来,将事情来龙去脉道来。
原来,那男子为了购一本刀谱,将十三岁的女儿卖进了那种地方。他是趁老婆不在,偷偷将女儿带走的。妇人得了邻居的提醒追了上来,可男人已经拿了刀谱在手。
“太可怜了,才十二呢……”玉春叹息,神情似有低落:“不过一本值二十两银子的刀谱,就把养了十二年的女儿卖了。”
刀谱也能卖?
这几日下来,沈霓裳愈发觉着自己常识不足。
米家藏书楼的书确是涉猎广泛,可如今想来多数是一些形而上的知识,但对真正涉及到生活,以及一些众所皆知的常识反而并无涉及。
不过这也正常,连玉春这样的丫鬟都知晓的东西,书中又怎会记录,除非了数百年后成为历史,方会列入其中以供后人了解吧。
“他只购了刀谱有何用?不是还需要香楠来练功?”沈霓裳装作随意的问,“香楠价格不低,连买刀谱都要卖女儿,他哪儿还能有银子?”。
第二十一章 冷心冷肺()
“香楠哪里是他能想的?”玉春嗤笑,满满不屑之意:“香楠一星即便最次等也要五十万钱,除了那些士族寻常人有钱都没地方求,他哪里敢想?莫说香楠,他这样的,能受用过几回沉香就算不错了。”
原来香楠和沉香真的对习武之人有用,沈霓裳又装作不甚在意的问:“那刀谱在何处售卖,可是书局?”
对于沈霓裳的发问,玉春倒不觉奇怪。沈霓裳在她心中虽是个极聪明的,但她也知道她之前数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往前虽说不知,但那时沈霓裳年纪幼小又是个女儿家,对这些事情不清楚也是常理。
难得有沈霓裳向她请教的时候,再者此时她心里也有个念头,便极热情的详解道:“刀谱这一类的虽说也是典籍类,但并不在书局售卖,而是在擂馆。不仅是刀谱,其他的功法典籍无论心法还是各路武功典籍也皆在擂馆统一售卖。中土各国皆是这般,但凡当地最大的擂馆皆是朝廷所设,有些士族也会开设擂馆,却不如官办擂馆名声大。一般百姓人家家中并无功法传承,若要学武便可缴上些数目到擂馆,由师傅统一传授。若是有资质或是武道有成的,擂馆便会推荐到军中或是招揽到名下,也能谋个好出路。若银资充足,擂馆也有专设的行功室,熏了沉香供人打坐练功。咱们家大少爷二少爷隔几日也会去云州擂馆行功室运功打坐呢。”
玉春侃侃而谈,沈霓裳若有所思。
玉春说完见沈霓裳深思也没出声,分外乖顺候着,只是眼角余光不时飘向那哭闹的人群方向。。
沈霓裳一抬眼,见玉春面上神情有些不同,若有不安又似有些期盼,那眼神儿还一直朝哭声处瞄。
她心下略转,了然了几分:“有事?”
玉春的目光又朝身后人圈扫了眼,那妇人哭声仍隐约传来,听着十分悲恸,她期期艾艾小声:“小姐,要不……要不咱们——”
果然是存了这个心思,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样的善心。
沈霓裳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心中却不为所动。
“你想让我拿银子给那妇人?”她问。
玉春从沈霓裳的面容上看不出究竟,心中忐忑,咬了咬唇,点头。
“我为何要救她,你给我一个理由。”沈霓裳看向玉春,语声似淡漠。
玉春被问得口拙,结结巴巴的扭捏:“她才十二……那种地方……这么可怜,咱们咱们前几日不是也得了些银子,就就二十两……”
“她爹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你救她一回能救她第二回么?”沈霓裳平静说完转身:“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走吧。”
“小姐小姐,咱们可以把她买下来——”玉春此番不知为何执着得紧,还追着沈霓裳不肯放弃说服。
“买下来带回沈府么?”沈霓裳停下步伐,转身神情冷漠:“买下人要去官府签身契,你打算如何对府中解释咱们的银子来路?何况你既没见过她,又如何能保证能负担她终生,能保证她能不辜负你这番负担?玉春,你想得太多,你有你的路,她也有她的路,天下可怜人多,你能救多少?救多少个能填补你心中遗憾?再说,要救的人是你,我为何要替你去担待?”
隐藏的心事瞬间被戳穿,玉春一时呆住,有些惊慌,亦有些无言以对的狼狈!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沈霓裳。
这一刻,她感觉到一种被看透的,居高临下的窘迫。
而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面前的沈霓裳既不是她之前数月以为的那个软弱没有存在感的霓裳小姐,可也不是这几日中她心中以为的那个小姐。
原先,她瞧不起她,有意无意的欺负她无视她。
这几日,她发现她原是韬光养晦深藏不露,便把她当了期许,心中更是隐隐臣服。
她暗暗窃喜,因为她不但不计较她原先的作为,还待她极好。她从不大声,也从不生气,她告诉她许多道理,不嫌她笨,说话总是很有耐性。即便她说话有时逾矩没分寸,她也从未怪责。于是她越发随意,从未有过的自在轻松,甚至觉得两人已是足够亲近。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的原来,一切不过是她的以为。
她的不知分寸,她的愚笨,沈霓裳不是不知,她只是……只是不放在眼里罢了。那些没有距离的亲近,那些耐心十足的教导……不过是她随意为之,于她而言,根本就是不足为道的小事。
玉春落寞地想。
沈霓裳没有耐性同她再多说,看她一眼,转身踏步而去。
玉春走过人群的时候,正听见那妇人的丈夫没好气地将她从地上拽起,口中骂骂咧咧:“……嚎丧个没完了,老子还没死呢!老子不奔个出路,你能养儿子,还不给老子回去做饭!儿子还在家等着呢……”妇人虽是抽抽噎噎抹泪却还是起身跟在丈夫身后走了……
玉春眼圈红了红,低头将酸意挤回去,大步跟着沈霓裳离去。
沈霓裳迈进书局,环视周围格局,左右皆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