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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这样的境况,只怕更无余力替她置办嫁妆。往外寻亲事,这不荤不素、不高不低的,也难寻到什么入眼的人家。
吕云露心思转了几转,又看母亲哀伤的模样,虽仍旧有些残余的风韵,但眼角已然添上了皱纹,两鬓也出了许多的银丝,心肠一软,不觉叹了口气,低低说道:“婚姻大事,本就听凭母亲做主。”
顾琳见女儿回心转意,心里高兴,连忙撺掇着她起来穿衣梳洗,又特特的没吃早饭,带了这兄妹二人往松鹤堂而去。
到了松鹤堂时,春和春熙两个丫鬟正在廊上坐着,一见他们过来,连忙起身,嘴里说道:“姑太太、小姐少爷来了,老太太还在里头上早课呢。”
顾琳是知道母亲这些习惯的,便在外头站住了,笑问道:“原来早课还没完,我倒来的早了。”
那春和嘴快,当即说道:“也不算早,大奶奶一早就过来了。”
顾琳脸色微微一沉,又笑道:“这大少奶奶,只听人说她心思细巧,行事周到,怎么眼瞧着竟不是这回事?谁不知老太太早课不喜人来打搅,她偏要上去凑趣儿。就说她如今管家,事情多些,也不能这样一大早就来吵闹老太太。仗着人疼她,就这等蹬鼻子上脸没眼色来着。”
春熙连忙笑着接口道:“姑太太这话可说错了,不是少奶奶要来,是老太太硬要她来的呢。老太太见天儿的念叨,说少奶奶如今是府里第一大忙人了,天天忙的跟陀螺也似,再转不到她跟前了,便硬逼着大少奶奶答应,每日早起来陪她早课,这早饭也要同她一起吃。大少奶奶这才过来。”
顾琳听了这话,也待信不信的,撇嘴说道:“母亲早课素来爱清静,如今倒改了性子。”
那两个丫鬟听这话不对路,也就闭口不说,只听里面木鱼声停,便笑道:“想必是完了。”当即过去通报。
顾琳母子三人进到屋中,果然见老太太顾王氏在炕上坐着,大少奶奶姜红菱在一旁相陪,两人正笑着说些闲话。
一见顾王氏,这母子三个免不得行礼拜见,寒暄了一番,各自落座。
顾琳当即笑着开口道:“一早起来,我就惦记着母亲这儿的鸡蛋水鱼羹,也没吃早饭,特特赶来了。多少年了,就馋这一口呢。”
顾王氏呵呵笑道:“出嫁二十年的人,身边也有这些儿女了,还跟小时候似的,就知道张嘴问娘要吃的。你既爱这个,怎么不知叫你府里的厨子做?”
顾琳说道:“也是咱们府里独到的手艺,别处做来的,总是不对口味。”
顾王氏便笑道:“既是这么说,待你们出去时,叫府里的厨子写个方子你们带去,省的你见天的嘴馋!”
顾琳听这话不对,赶忙说道:“什么我们要出去时?”说着,溜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姜红菱,又说道:“我回娘家来住,又没吃别人家的饭,就这等怕我们吃穷吃垮了不成!”
姜红菱闻言,看了那姑太太一眼,面上笑了笑,并未说话,只是端起一旁桌上摆着的桃子露饮了一口,说道:“今日外头有些事情,孙媳赶着去办,就不陪老太太吃饭了。”
顾王氏亦颔首道:“正事要紧,你去罢。”
姜红菱起身,向顾王氏道了告退,竟将顾琳母子三个视作无物,一阵风也似的去了。
行经吕仁辉跟前时,吕仁辉只觉一阵香风自身前拂过,望着出门而去的倩影出神不已。
第 87 章()
顾琳见这侄儿媳妇走得轻快;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更是愤懑;望着顾王氏道:“母亲瞧瞧;出门也不同人说一声;眼里真是目无尊长的。”
顾王氏淡淡说道:“她今儿外头有些要紧的事;所以走的急了些。”
顾琳轻轻一哂:“一个寡妇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在家中好生待着,倒出外头去抛头露面?”
顾王氏瞥了她一眼,说道:“眼见就是端午;我寻摸着咱们一家子那日出城看看赛龙舟。地方要提前预备着,今儿她就是看地方的。”
顾琳这方醒悟过来,江州城每逢端午;城郊抚仙湖必有龙舟赛事;又有许多精彩绝伦的水上表演,城中男女老幼;寒门贵府;皆会前往一观;算得上江州城一年一度的盛会。顾琳尚未出阁之时;每年端午必会随着侯府一道前来观会。出嫁离家多年;她倒几乎将此事忘了;经顾王氏一说,这才想了起来。
要观看龙舟赛事,必要在抚仙湖畔寻个合适的场所。侯府不是平民小户;自然不会与那些平头老百姓们挤在一处。抚仙湖畔有几处酒楼水阁;每年此时,必定为城中的豪门富户订去。若不赶早去租,到了跟前是没有地方的。姜红菱今日,便是去办此事的。
顾琳听了老母的言语,轻哼了一声:“这样的事情,但凡交代个管事去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去?妇道人家,又是个寡妇,出门抛头露面的,也不知个检点。”
顾王氏听女儿自从回来,左来右去只是和这个孙媳过不去,心中也有些厌烦,便问道:“你出嫁这么多年,好容易回来了,不说和做娘的好生聊聊这些年的家常,倒怎么尽排揎起你侄儿媳妇来?”
顾琳被母亲轻轻斥责了一句,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微微一讪,说道:“我也是为着咱们家中着想,我虽出嫁了,却到底是顾家的女儿。这顾家的媳妇儿若是弄污了名声,不也坏的是咱们侯府的颜面?”
顾王氏听她这话是一心为着娘家,脸色微微和缓,方才慢慢说道:“红菱行事一向稳妥,想来不会出了纰漏。”
顾琳也不知这老母是怎么了,如此护着那姜氏,心道这却不利于行事,眸子微微一黯,旋即拉着顾王氏的手,语带忧伤道:“女儿离家这么多年,娘跟女儿几乎生疏了呢,如今倒把一个外人放在心上。为着个外姓人,把女儿这样数落。”
顾王氏见女儿说的伤感撒娇,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但这子女在父母眼中,始终便是膝下承欢的孩童。又怜惜她远嫁多年,抚着她的手,微笑道:“哪有此事,你尽是胡思乱想。三个兄妹里,数你会撒娇的。何况,红菱也不算什么外姓人,是咱们顾家堂堂正正娶进门来的媳妇儿。”
顾琳便顺势说道:“我晓得母亲是可怜她青年丧夫,这样年轻的妇人放在家里也不是个长事。她和念初一日夫妻也没做过,又没有孩子,就这样守节一世失,也是耽误了她。守节固然是好事,但她也得能守得住。我瞧这姜氏容貌甚美,性子又出挑,只怕是不甘寂寞的。勉强她守节,将来再弄出什么事来,还不如待她孝服满了就放她去改嫁呢!”
顾王氏闻听此言,脸色顿时一沉,手里的玫瑰念珠转的飞快,口中一字一句说道:“她既嫁进顾家的大门,就一世都是顾家的人。守得住,是她这一世的名节。守不住,我自也不会放任她玷污顾家的门楣。”
顾琳听母亲这话不对路,不觉身上一寒,心里顿时想起这位老母平素是最将府邸颜面放在心上的,又怎会放任姜氏改嫁?
正低头闷想时,却听顾王氏又自言自语道:“不过,她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个长事。我倒是寻思着,在族中选一位合适的子弟,过继给她。倒也好叫她安心,只是顷刻间也没个人选。”
顾琳见煽动母亲改嫁姜氏不成,倒引出这句话来,那姜氏若有了子嗣,过继的孩子虽不见得中用,但到底也是麻烦一桩,当下也不再多提此事,只是岔了话头,问道:“母亲适才说等我们去时?感情母亲竟不想留我们在家住么?”
顾王氏扫了地下坐着的吕云露、吕仁辉兄妹二人一眼,方才点头道:“我本打算是留你们的,只是想着仁辉与云露都大了,这表姊妹间本就要避嫌,留在府中委实有些不大合适。”
顾琳心中一慌,连忙笑道:“母亲这话说的,一家子骨肉哪里忌讳这些个?何况,我听闻母亲这边要开办女学,想着要云露也入学进去,跟着好生习学习学。仁辉的功课也落下许多了,不敢拖延,也跟在咱们家学里读书的好。”
顾王氏睨了她一眼,说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你也不用慌,也不是叫你们住到外头去。咱们家中在西山的别院,我已吩咐红菱抽个空闲,收拾出来。待过了端午,你们选个日子,搬去就是了。日常衣食用度的一应开销,也都算在府上。就是将来仁辉娶妻,云露嫁人,府里这边也算他们的娘家,如何?”
顾琳见母亲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料知眼下并无转圜余地,只得讪讪应了。
顾王氏看着这个女儿,她怎会不知这一手养大的女儿的心思?
然而,女儿同外孙再如何亲,终究不能同侯府的将来相提并论。顾忘苦将来是要承继侯府的,这未来侯爷的妻子人选,怎可如此草率?
姑爷已是身故了,这家子显然已是破落户,眼下还要娘家帮衬,又怎谈得上扶持丈夫?
顾琳要吕云露嫁与顾忘苦为妻,那是万万不可的。
她昨儿晚宴时候,便已听出女儿这弦外之音,故此今日姜红菱一来,才谈及此事,她便一口答应下来,好就此断了顾琳的这段心思。
第 88 章()
顾琳见母亲不肯松口;料知这事眼下是不能再提;若要强说;倒怕弄拧了;便岔开了话头;说道:“既是母亲为我们考虑的如此周到;那也却之不恭了。只是女儿远嫁多年;心中实在思念母亲,以后只怕是要常来看望母亲的,还望母亲不要嫌我麻烦。”
顾王氏因着不许女儿住在侯府一事;心中本就有所愧疚,听了这话,如何不应?她当即颔首;微笑道:“你来看我;我怎会嫌?云露既要入女学读书,我记下了。待那女学操持起来;自管来就是了。”
顾琳喜出望外;连忙喜孜孜的道谢。
顾王氏看了一眼下头坐着的吕云露;见她垂首静坐;一双净白小手放于膝上;头上梳着一个垂鬟分梢髻;除了簪着一朵白花,更无装饰。一身缟素,却显得尤为文静乖巧;惹人疼爱。
顾王氏于这个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外孙女;心中自有一番舐犊之情,然而到底不能赔上侯府的前程。她心中细思了一番,转而向顾琳问道:“云露年岁也不算小了,可有说过人家?”
顾琳连忙替女儿回道:“还不曾呢,之前在任上,也曾有些人家来说。只是看来看去,不是门第不好,便是八字不合,所以一直拖着。谁知就拖到她父亲过世,就回来了。”她本当母亲既提起这话,必是有意撮合。只要母亲言语但凡露出点意思,她便顺势说下去。
谁知,顾王氏只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好个乖巧的孩子,既是重孝加身,这事便是再等等也不妨。”说着,又转而问吕仁辉的功课亲事等事。
那吕仁辉正在出神,一时竟没听到外祖母的问话。
吕云露见哥哥满脸怔怔的望着门上,不知想些什么,便悄悄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外祖母问话呢,哥哥怎么不回?”
吕仁辉满腹心神都在姜红菱身上,那惊鸿一瞥给他留下了强烈的印象,翩跹摇曳的腰肢,沁人肺腑的幽香,都让他忍不住的心神迷醉。虽早知这江州多美女,这位寡嫂又有江州第一美人的称号,但见了其人,仍旧禁不住惊艳赞叹。只在心里感慨,如斯美人,怎么就是个寡妇呢?还偏偏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