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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嫁!”南柳额角青筋突起,大声纠正,“他硬抢!”
阿音还道母亲是明媒正娶,陡然发觉自己是私生女,震惊而羞愤,身子瑟瑟发抖,檀唇张合,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杨接转了话锋:“公子,南柳亲耳听见这禽兽欺辱阿音的娘他视她为亲姐姐,自然不会让她辱,一气之下带走她们母女,独自扛起重责。没想到这帮人过了十多年,竟欺负到咱们贺家头上!不光出言诬陷南柳,明知阿音不肯跟他们走,还以暴力伤人强夺!”
亏得东杨知道部分内情,并凭借对南柳的了解,猜出来龙去脉!
“还等什么?”容非俊颜冷冽,长眸如凝霜,“打死了,算我的!”
得此号令,东杨、西桐、北松同时飞身跃出,刀剑暗器纷纷邹姓男子及同伙招呼,双方如两拨潮水交汇,乱作一团,刀光剑影,引来周遭旁观者的连胜尖叫。
见容非和楚然守着阿音,南柳不甘示弱,负伤窜出,挥拳直击那邹姓男子,将他撂倒在地。
那男子见撕破了脸,盯着阿音破口大骂:“果真是贱种!当初就该把你卖了!留着”
话未说完,被南柳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还你!”南柳咬牙切齿。
阿音泪水如决堤,心情复杂难言,忽闻远处街道人声鼎沸,正是官府的人喝道而来。
容非冷冷一哂,摆了摆手,东杨、南柳、西桐、北松及众家丁各自跃开,
“何人在贺家门前闹事!”当先的衙役见容非亲临,心知非同小可,作揖道:“贺七爷,请问这是?”
“这帮人持械想要劫走我府上的人,请诸位严查!”容非淡言中透着不怒自威之意,转向楚然道,“楚然,你来协办!”
“是。”楚然躬身领命。
因是贺家家主出面,官差不敢怠慢,把前来滋事者关押了,又以极快速度搞清了事情的真相。
阿音的生父,是萧山一带的乡绅,因夫人娘家的资助而发家致富。十多年前,他相中异乡女子裴菱,喜她貌美、柔弱,在她落难时施予援手,半哄半诱,想纳为妾。
偏生发妻不允,他不得不另置一小院,让裴菱充当外室。平日里,他待她尚可,唯独他在房事上有点另类小癖好,刚好裴菱举目无亲,失聪失语,没法抗争,被他整得伤痕累累,久病缠身。
原本南柳带走了她们母女,这姓邹的遗憾过、惊惧过,一晃多年,没再理会。
事情的转折点,在于两个月多前。
正逢名声显赫的贺家家主贺依澜离世,此事轰动杭州城与周边县市,各地商家蜂拥而至,赶来吊唁。
而鲜少现身的南柳,与贺依澜最宠信小丫头的阿音,皆在场祭奠,并处理各项事务。
阿音容貌与裴菱本有七分相似,再加上南柳面目未有太大改变,被邹家早年的护卫一眼认出。
正逢那邹姓男子欠下赌债,听闻私生女在贺氏家族混得风生水起,他心生歹念,妄图把她夺回,加以利用。
只可惜,他打错了如意算盘——做梦也没料到,以“无情”为名的贺家家主,对这二人相当重视,不但护短,还将此事揽下。
抢夺阿音之举,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后果可想而知。
官府介入,查出他历年欺压乡民、为富不仁、到处滋扰之事,罪加一等。
阿音得悉内情后,对南柳的感恩又深了一层,一想到自己有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她难过万分,隐忍着不哭出声。
容非叹息,温声安抚道:“丫头,别担心,有我在,贺家就是你们的家。”
他既知南柳与她并非血亲,当即命人腾出南柳隔壁的院落,供她居住。
阿音泪如雨下,从那一刻起,她暗下决心,她将以微薄之力,全心全意辅佐容非,以报答他和贺依澜的恩典。
搬离南柳居所的当夜,她彻夜难眠,回首往事,为母亲的不幸感伤,又深觉自己幸运之极。
次日,阿音去南柳屋里替他换药,眼看他肩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心底哀伤、怜惜、愧疚兼有。
这十一年中,他独自一人承担了太多,不动声色,无怨无悔。
以他的能力,本可去闯荡更广阔的天地,为了养活她,他留守在贺家,担任需时刻警惕的暗卫。
他不是她的亲舅舅,但这份恩情,她必定会努力报答。
“怪我吗?”南柳见她难得缄默,小心问道。
阿音心中一酸,险些又哭了,她吸了吸鼻子,摇头。
良久,她郑重且诚挚,补了句:“谢谢。”
那是她生平头一回,没喊他“舅舅”。
“以前,您曾说,我想姓什么,走哪条路,由我自己选,”她微笑的眼里泪意徜徉,语气坚定,“我决定,姓柳,名莳音。请您莫要怪我,没避讳您的名字。”
南柳错愕,随即一笑:“好听。”
她以母亲的“音”字为名,感念母亲的恩德。
“莳”字为贺依澜所取,代表了贺家人对她的关爱、重用、赏识与寄望,她将终生铭记在心。
而选择姓“柳”,则来自于这名默默守护她、赋予她新生的男子。
她不愿随他姓南,便借了他的名为姓,以此保留与他的渊源。
他们并非亲人,更胜亲人。
番外三(下)()
柳莳音搬离南柳所在院落;虽只隔了一堵墙;见面却大大减少。
她仍喊他“舅舅”;次数略为减少;得空去他那屋稍作打点;给他做吃的;陪他聊天。
她负责说;他负责听,仿似一切不曾改变。
没多久,她在揽月楼一次餐具采购中;率先警觉采办者以次充好的行为,博得夸赞,被容非提拔为助手。
南柳依然和北松轮值;但神出鬼没;外人根本察觉不了他隐藏在何处。
柳莳音每次去容非书房,总会问;今日是舅舅当值吗?
容非曾逗过她;骗她说南柳在;害她叽叽喳喳说完一堆养猫的事;发现屏风后是一脸迷惘的北松。
也有一次是南柳当值;容非故意说他不在;柳莳音口没遮拦,爆了南柳的小癖好,被横梁上忽然飞来的花生给吓一大跳。
从外人眼中看来;这对舅甥关系融洽如常。
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柳莳音收敛孩子气,比以前更尊敬他。
身世未揭晓前,她撒娇撒痴,心安理得;而今得悉舅舅不是亲的,她反倒没那么放肆。
相反,南柳待她一如往常,随容非出行时获取的小玩意、小动物,全数拿回给她,仿佛她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看她喜滋滋地逗弄酒红朱雀,他手上拿着她亲手做的核桃仁糖,眸光柔和,薄唇轻勾。
柳莳音偶有疑心,认为南柳曾爱慕过她的母亲,才对她多加照顾。
时间长了,她慢慢抗拒这个念头。
她说不上为何。
又过了大半年,官府举办五年一度的商会展,贺家家主指派两名贺家管事协助。
这本是一件小事,柳莳音见了容非指定人选后,不敢公然否认,私下提醒他,多派另一人跟进。
容非不明其意,由她了。
果然,其中一位老管事生出祸端。
会展筹备期间,他见龙泉窑送来一系列釉下刻花的小瓶小罐,随手顺走了与别不同的一只白胎厚釉青瓷双耳瓶。
不巧,那无甚纹饰、色泽古朴的瓷瓶,反而为前朝精品,以致于对方心急如焚。幸好柳莳音派去跟进的仆役悄悄送还,当作贺家人不慎拿错,郑重道歉,平息风波。
事后,容非处置了老管事,让其返乡,又问柳莳音,何以她会对此人不放心。
柳莳音回答:“这管事平日在七爷面前老练,但我近两次做小零食与大家分享,他总会自恃资历老而多拿一些,心安理得,我暗觉他倚老卖老、盲目自大,又贪小便宜。他在贺家多年,有老夫人和您镇着,没折腾出幺蛾子,离了贺家范围,就说不准了。”
她不似容非游历各处、见识广博、敢作决断,但她与下人相处较多,在识人用人方面,有更精确的判断力。
且她念过几年书,处于豆蔻年华,性子活泼亲人,此后,她和容非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相得益彰。
由此,柳丫头笑脸相迎的友善,映衬出贺七爷的无情,使贺家家主的严厉苛刻形象深入人心。
在柳莳音日渐成长,为容非分担的事务越来越多,处事日益圆滑且干练,在杭州及周边一带名声鹊起。
起初,柳莳音因忙碌而没太注意,渐渐地,她意识到,大伙儿不再像早年那样,称呼她为“南护卫的外甥女阿音”,而是喊她“柳姑娘”或“柳丫头”;提及南柳时,则称他是“柳姑娘的舅舅”,有心人还会补一句“不是亲舅舅”。
那两年中,南柳除了和相熟的东杨、西桐、北松作交流,基本不在外人前露面,自请于节庆宴会当值,时间长了,大家逐渐没再提起他。
柳莳音明白南柳的苦心——他不愿自己的阴沉木讷,影响她的亲善之名。
兼之,他们不是血亲的事实,众所周知。
青涩感褪去,柳莳音更显娟秀,惹来不少关注目光。十四岁那年,上至官家,下至商户,提亲者络绎不绝。
在婚姻大事上,柳莳音把决定权交给南柳,一来她不好自己拿主意,二来劳烦容非又僭越了,三来东杨夫妇不敢擅自主张。
南柳对众多青年才俊并不满意,如知府幼子虽俊俏却稍嫌纨绔、某某员外家的少爷性情温厚却太胖、某举人家的儿子博学多才又太高傲、某商家的少东家精明能干却太世故,话也太多
挑来拣去,仅剩容非两个远房表侄,比柳莳音年长三四岁,品貌俱佳。他们自小被送到贺家大院,与她相识多年,算得上知根知底。
那二人中,柳莳音与年长那位小哥哥相对熟络,也略微有好感,见对方殷勤备至,羞红了脸问南柳的意思。
他不置可否:“再等等。”
一个半月后,南柳敲开柳莳音的院子,脸色不大好看,只丢下一句:“他不成。”
柳莳音莫名其妙,想半天没弄懂,猛然记起,他指的应该是那件事。
在她再三追问下,南柳断断续续解释,他花了一个多月去她窥察提过的小哥哥,最初认为这人相当优秀,可夜里留心其言行,以及和亲兄弟的来往,发现对方接近柳莳音,不仅仅是被她吸引,更多的是想留守贺家。
那人深知,柳丫头在七叔面前说话极具份量,若娶她为妻,七叔会对他多加关照,说不定,会因舍不得柳丫头而将他们留在贺家大院。
经南柳一提点,柳莳音也加倍留意,真如他所言,此人擅长伪饰勃勃野心,便以暂不想嫁人未由,婉拒了其追求。
幸好,还没到动心动情的地步。
她暗暗自责,事前竟被蒙蔽了双眼,害得南柳大费周章。
可他闷声不响,暗地里考察她所选之人的品行,可谓对她保护到极致。
哪怕打小习惯他不动声息的宠溺,她依旧感到意外,并满心感激。
婚嫁之事暂且搁在一旁,柳莳音不再提起。
同年,贺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容非出席知府举行的活动时,遇高手刺杀巡抚大人。
幸得南柳洞察先机,出手利落,联合北松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