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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一瞬间;秦茉鼻翼微酸。
正因为这酸涩感一点点蔓延至心上;使她确切认清一事——她舍不得将容非拱手让人。
可她似乎一次又一次推开了他。
从白塔村的茶田;他初次向她求亲;她以“有婚约”为由搪塞;到后来悄悄在心中接纳了他;却含混不清地给了半句承诺;在秦园;她为妆奁之事与他冷战,后又因他隐瞒身份而撵走他;即使前些天,他孤注一掷从杜栖迟手上救了她;她仍旧将他拒之门外。
自作自受。
他们都一样。
薄薄纱云半笼烟月,流光渗往人间,照得人心忽明忽昧。
骤风四起;秦茉衣衫单薄;耐不住秋凉阵阵,意欲抽身回北岸;巷道中依稀传出人声;恰恰源自容非那宅院的方向。
她完全是无意间逛到此地;被人瞅见;怕要误会!
快步躲至树后;她捂住起伏的胸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暗呼:太蠢!
既然她被人暗里护着,护卫定会将一切看在眼里;躲了不显得更心虚啊?
窄巷信步出来数人;当先的正是容非。
月色之下,其青白袍子皎如玉树,双眸如墨夜深邃,容颜透出的孤傲疏离,是秦茉从未见过的。
围绕在他身侧的,有东杨与西桐两名健壮结实的护卫,还有一位穿丁香色绸裳的姑娘,细看她鹅蛋脸,杏仁眼,眉心一点红莲,不是孟涵钰是谁?
见孟涵钰和丫鬟仆侍行出,车夫和其他护卫立马收起困顿之色,躬身迎候,其中一人道:“表小姐,少爷在长兴酒楼喝酒,遣人来报,让您先回。”
闻言,容非神色缓和,转而对孟涵钰道:“孟四小姐道上小心。”
孟涵钰眸光滑向他沉静面庞,停留了短短一瞬,夹带难以言喻的复杂,如有不舍,如有失落,如有期盼,如有释然,随即盈盈福身,娇嗓些微轻颤:“贺七爷,再会。”
她由丫鬟搀扶,坐上马车,在帘子放下的顷刻间,幽幽垂下眼眸,没敢再看容非一眼。
目送她离开,容非暗自舒了口气。
孟涵钰随贺祁同来,整个下午,只坐在一旁品茶、赏画,并未多言。
贺祁独自前往秦家主院请罪,容非与孟涵钰相顾无言。
容非大致猜出,孟涵钰听了镇上不少加油添醋的谣言,会说他如何如何待秦茉痴心无悔,而秦茉对他置之不理此番到访,一是为求证,二是要听他的解释。
沉默良久,容非终归开了口:“孟四小姐,有关谣传给你带来的误会,我深感抱歉。”
孟涵钰紧抿的双唇稍稍松了:“贺七爷在说什么呢?我我来探望你而已。”
容非淡淡一笑:“我自家母患病起,接管家族生意,为保持威仪,对外总是不苟言笑。除了生意往来,极少与家族的兄弟姐妹交流。
“曾有一段时间,你到大院来住,家母见了你的画和人品,夸赞过几句,贺家人对此存在误解他们想讨好我而不得其法,误以为你我有情,便改而讨好你。
“此事,我也是近来才查明,没有及时了解情况并澄清误会,是我的责任。等长宁镇这乱摊子收拾完毕,我自会当面向孟将军和夫人解释清楚。”
容非与孟将军夫妇接触过,尽管他们把女儿宠得有些娇纵,但大事上的是非黑白,不会任意颠倒。
孟涵钰维持的温和笑意逐渐暗淡下去:“我爹他很生气,但他也认为,你从头到尾不曾表示过什么。他不让我来,嫌我丢人,可我,还是想见你一面,亲手把生辰礼交给你。”
她边说,边让丫鬟捧出一卷画。
容非接过,展开。
此为孟涵钰亲笔所绘的水墨山水,画中层峦叠翠,奇峰崛起,烟林清旷,画法有着超乎年龄的苍劲。
他微笑称谢,夸了句“咫尺千里,真若山间景趣”,遂命人收好。
孟涵钰隐隐有失落感,吃着干果蜜饯,于漫长缄默中等待贺祁。
许久,她忽然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喃道:“我哪儿比不上她?”
容非一愣:“孟四小姐,这不是谁比谁优秀的事。”
孟涵钰水眸流转,凄然道:“贺七爷与秦姑娘相识也就两三个月罢了。”
容非笑容糅合几丝怅然和微暖:“其实我这个人,不是你以往所见那般我有无数缺点,但我身边的人,如楚然、东杨西桐,还有柳丫头他们,会一一为我掩饰。
“我是到了这儿之后,才放下伪装去生活。秦姑娘,她是唯一见过我各种窘态丑态,仍愿意陪伴我、守护我的人。我们,历经过患难,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眼下她生我的气,不过,我坚信她会有心平气和、重新接受我之时。
“孟四小姐既身份尊贵,又是风雅之人,自当寻一位待你情真意切的夫婿,将你捧在手心呵护。”
孟涵钰似是听懂了,又像是心有不甘,惘然若失,惆怅不已。
容非深觉今日的自己啰里八嗦讲了一大堆,比年迈的六叔祖还唠叨,自嘲一笑:“我算是比你们长一辈,难免好为人师,若不中听的,听过就忘了吧。”
难得他表现出谦逊,孟涵钰客套了几句,眼见天色已暗,随意吃了些点心。
容非因贺祁迟迟未归,担心他在秦家闹事,转念又想,南柳在暗处相护,贺祁翻不起浪。
当孟涵钰提出辞别,他领着东杨西桐相送,想顺便去秦家主院打听情况,听闻贺祁早已回长兴酒楼,他放宽心。
贺祁那小子,是在借酒消愁吗?
容非立在巷口,被浓稠夜色包围,正欲转身离开时,忽听到一声熟悉的口哨声,两长一短,带有提醒他留心之意。
南柳?
容非大感惊奇。原本派去保护秦茉的两名女护卫,今儿随燕鸣远办事,是以让南柳顶替,按理说左榆右杉还没来得及回来轮值。
既然南柳在附近,莫非秦茉也来了?
秦茉藏身树后,听得暗号声传出,暗叫不妙。
而容非则四处张望,没多久,视线投向她荼白裙角,朝身后的东杨西桐摆了摆袍袖,缓步走向她。
两名护卫互望一眼,躬身退开,匿在昏暗中。
秦茉无比感激这半树枝叶替她遮挡清朗月光,以便夜色模糊了她颊畔起落的红云。
她让他以后别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他拼命救她,她服药后忘乎所以,与他于众目睽睽之下亲昵异常继而又不搭理他,现在巴巴跑到他门外,算什么意思啊?
真尴尬。
容非定定站在她跟前,矜秀面容在夜月下更显清贵高雅。他眼眸深深,有似水柔情,亦有如火炙热,使得她有种错觉——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抵她在树干上,热烈亲吻她,就如当初在东苑那片藤萝花瀑之内,极尽缠绵。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毫无遗漏地捕捉她脸上所有的情绪。
羞怯、赧然、摇摆不定,依稀融合了几分期许。
二人傻傻对视,谁也没开口说话。
她不好问他跟孟涵钰怎么回事,但从方才情形来看,容非神情淡漠,没半点亲近之情,而孟四小姐也无喜意这两人,大概没什么吧?
容非乍然见到她,满心欢喜无以言表。
他确信她心里有他。
他想告知她,有可靠消息称,与他们父亲相熟的那位龙指挥使,早在数年前被青脊逮住了,因不肯供出昔年的伙伴,一直遭到拘禁。
而秦茉服药后提到钥匙在未婚夫龙公子手上,因此杜栖迟将那人调至长宁镇。如此一来,与秦茉定下娃娃亲的那个人,说不准也要露面了。
可容非不敢说这些,怕她执意选择守诺,嫁给那素未谋面的男子。
一对璧人各怀心事,顾虑中微微掺了蜜味。
秦茉徐徐挪步,容非不觉她有逃跑意向,缓缓跟在她身侧。
墨色穹顶有月华流泻,洒落在这两道并行的身影上。
夜风时缓时疾,河岸败柳沙沙作声,伴着河水潺潺,于情怀激荡的心上,幻化为动听乐韵。
他们沿河散步,路遇零星镇民,颔首示意,独独二人之间未有言语交流,偶有一个眼神,或一丝浅笑,皆仓促飘离,淡若无痕。
他以无声陪伴,宣告了他的态度——他会默默陪着她,不强迫,不焦躁,不气馁。
直至夜色深浓,他们从华云桥上绕回北岸,踏月而归,他将她送回秦家主院,含笑而别。
连片衣角也没沾上。
接连几日,秦茉闭门不出,容非没再相扰。
他们都知道,为平定人心,青脊决定当众开启匣子。
青脊似乎认定容非那钥匙的真实性,就连杜栖迟也不曾怀疑过。
无法想象,若在千百人前,打不开那匣子,青脊中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届时,他们二人将要受到相应惩罚。
八月十二日,容非生辰刚过,离秦茉十八岁生辰仅余四天。
这日容容流云,天色碧青且温润,西风交织纷飞落花与泛黄叶片。
长宁镇上居民、闻风而来的江湖客、盗门所剩为数不多的传人,连同孟将军率领的兵将、青脊众指挥使,齐聚在镇集所在,静候密匣开启仪式。
静候一炷香时分,围观的无数双眼睛中,有茶商刘家三口、贺三爷携同赵姨娘、宋安寅等商家候立一角;又有魏紫带领着小豌豆、宣婆婆、翎儿及一众仆役;而容非与八卫则守在秦家人周边。
众人表情各异,纷纷注视着那一群玄青色衣袍的青脊指挥使,护送越王和一位身穿锦袍的壮年男子入场。
此人约莫四十上下,气势非凡,容貌俊朗,沉毅清隽,与越王谈论着什么,瞧阵仗,应是传闻中身居高位的青脊总指挥使。
他恭请越王落座,而后对杜栖迟略一点头。
不多时,顾起与数名指挥使押来一名中年壮汉。
这人并未受绳索、铁链等物束缚,脸容饱经风霜,双目炯然,在人群中搜寻一番后,似对秦家人多看了几眼,望向秦茉的眼光,无形中流露出慈爱。
余人并不晓得这壮汉是何人,轻声议论。
唯有宣婆婆打量那人半晌,低呼:“这不就是老爷当年的好友龙爷吗?”
第九十一章()
宣婆婆之言;嗓音不大;夹在议论声中;除秦茉、魏紫等;余人听不真切;不知此人为谁。
可容非事前已得此消息;外加那人投向秦茉的目光含带暖意和欣慰;他已然猜出——这人,姓龙名平,为当年青脊红玉一脉的“黄”字铜牌指挥使。
红玉的总指挥使;却是十八年前谋逆的重要成员,不光以卑劣手段谋害三位“天”字玉牌指挥使,还通敌叛国;引兵入关;险些酿成大祸。
自其败露后,手下指挥使;不论有否参与谋逆;皆被抓捕;审问过后;杀的杀、囚的囚;红玉一脉从此不复存在。
龙平是昔年为数不多的逃脱者之一。
这些年;青脊从未放弃过追捕他和他的同伴。
并非有确切证据证明他心存反意,而是他和同伴在逃亡时,带走了青脊的密匣。
其同伴有三四人;当中包括神偷“风影手”和负责绘肖像的容业;也就是容非父亲。
十多年来,容非断断续续从母亲口中获得的信息,并不完整。
他只知父亲生前为密探组织服务,莫名其妙被当作逆党余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