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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仍是一片又一片捡着。「是你们自己说没事情做的,既然没事情做,我们就来捡花瓣吧!一定可以捡到你们想到事情做。」
最近这几天他们老是以带点忧伤的眼神看他,害他很想跟着一起叹息,既然能闲到一天到晚盯他瞧的话,那就来做做稍微有意义的事情吧!
两人相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捡这些花瓣做什么?既不能拿来摆,也没法子做成香包,都已经枯萎了。」
是啊!捡这些花瓣做什么他自己也不晓得,只是突然问看见这些花瓣消失在泥泞之中觉得心疼,只是自己的心里不平静,便不知不觉地开始捡起花瓣来,脑海更是不自觉地数着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真是可笑。「不捡了。」怜儿突然直起身子将篮子里的花瓣全拋到另一边的池子里,起身时严重的昏眩让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随着篮子拋出的方向跌进池子里。
「怜儿!」
耳边听见红玉他们的惊呼声,心里也明白等一下的结果,但是他就是不想挣扎,连眼睛也不想闭上,在身体感觉到求凉那一刻,看见无云的蔚蓝天空。
他不会游水,从来没想过要游水,等到池水淹没全身时才懂溺水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冷水吸入鼻时的痛楚,使他不停呛咳,偏偏又吸入更多的池水。
朱玉棠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破胆子。红玉跟映莹两人伸出大半个身子想尽办法要抓出在池子里载浮载沉的怜儿,再差一点点就会连自己也一起掉入池水。
奔过去将慌张的两人拉回原地,朱玉棠修长的身子一探就抓着了怜儿纤细的手腕,赶紧将人给抱出池子。
「怜儿,怜儿!」着了慌地拍打怜儿的背脊,他心疼地看他难受地呛咳着,小嘴不停呕出池水,寒冷的水将脸色冻得苍白发青。
痛、好痛!整个胸腔痛得好似烈火烧灼,鼻中喉头更是疼痛难耐,莫名地,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眶,想上也止不了。
除了第一次见面,朱玉棠从来不曾见过怜儿的泪水,发现眼中的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好似泪珠就该是这么一颗颗地滑落,点在草叶间时也是一颗颗的美丽。
「别哭了,没事了!」以为他是惊魂未定才会落泪,朱玉棠脱下身上的外衣军上他湿冷的身子,再用双臂紧紧抱住他。
该怎么安慰一个人,他的脑子完全没有法子,这一辈子最厌恶女人的哭啼,更没安慰过难应付的小娃儿,哭泣的大男人更是见都没见过,他该怎么做才好?他哭得他一颗心全乱了。
怜儿只是哭,埋在他的怀里哭,不停的哭,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泪水全在这一次的哭泣中流尽。
不只朱玉棠无措,红玉跟映萤两人也傻了眼。第一次看见怜儿哭得像个孩子,以前怜儿也是爱哭的,常常哭常常落泪,可是哭的时候从来不像个孩子。一个小小的娃儿,一声不吭地落泪,将一颗颗眼泪撒在自己的袖子里,不找人撒娇,不找人诉苦。过去怜儿的泪水,是那样坚强,偏又带了点脆弱。
头一次,他哭得像个孩子,哭得如此毫无防备。
好想问他为什么,怎么了?怎会突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呢?
红玉启开双唇,在看见一双纤细手臂紧紧缠绕朱玉棠颈间的那一刻,便完全明了。
「红玉,你怎么也哭了?」映萤惊慌地赶紧拉起袖子擦去红玉脸上的泪珠,怜儿哭得他心慌又心酸,怎么红玉会比他还先哭呢?
「你好好看着。」
「看着?看什么?」
「好好看我们的泪姬……」
映萤愕然,他们一向不这么称呼怜儿,即使怜儿的确适合这个称呼,他们也绝对不这么说,因为他们一点也不爱别人搞错他们的身分,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男人,不该有这样的称呼。
但红玉说了,最恨别人把他们当作女子的红玉居然开口叫怜儿泪姬。
「红玉,到底……」嘴里问着,映萤还是如言望向那一张点缀泪滴的脸庞,然后他的问句停留在自己的唇间,傻傻地看着再熟悉不过的艳丽脸庞,展现过去从来不曾见过的风采。
怜儿在踏入恋袖坊的那一天就像个大人,比一般人还要懂事。话不多,受委屈哭泣时也不闹脾气,一个人看着天空就像年纪很大的孩子,眼里有着数不清的认命与哀伤。
像个三岁讨不着糖的娃娃原来怜儿也可以这么哭泣。
讨不着糖的娃儿哭起来惹人心疼,最教人心疼的还是因为明了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块糖,一块甜甜蜜蜜可以腻到心脾的糖。
映萤也哭了,陪怜儿一起哭,明白红玉为什么哭得那样伤心,讨不着糖的孩子不只一个,尝不到甜蜜滋味的孩子也不只一个。
完全不搭理朱玉棠的安慰,怜儿将梗塞在心中痛楚全数哭出。
可是怎么哭也哭不完呵!
咬紧唇瓣,不是哭不完,是脸颊沾了冰冷的池水,滴滴咸涩的是撒满花瓣的池塘水,不是哭不尽的泪……
暮春的天对南来的怜儿而言仍然有些冷,今天之前,他喜欢窝在朱玉棠的怀里头取暖,即使是在走路的时候,他也一样赖在他的身上。
但是今天他不能赖在他的身上,今天他的怀抱是属于一个美丽的姑娘的;他只能一个人站在冷冷的春风里,远远瞭望着天的那一端。
充满喜气的锣声响着,白色的骏马上坐着一身红衣的新郎倌,新郎倌有一张最好看最俊美的脸庞,如山俊挺的鼻,如墨一般黑的眉,还有一双如黑夜星辰般闪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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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倌下马,修长的腿踢了载着新娘轿子的轿门一下,同样是一身红衣的媒婆伸手探入轿子里,跟陪嫁的丫鬟一起迎出罩着喜帕的新娘;新娘的身上珠光闪烁,红盖头下的红唇点着嫣红胭脂,胭脂画出羞怯的浅笑,晓得自己嫁了一个俊挺的新郎倌儿,从今天开始自己便不再是个姑娘。
广大宽阔的宅院上方挂满了大红灯笼,每一个灯笼里都燃着温热的烛光,新人儿身上红,喜幛的布面红,红灯笼、红胭脂、红灯火,染得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
「怜儿,你在做什幺,天气这幺冷,怎幺就穿著一件单衣在这里吹风,病才刚好不久,要是又病了该怎幺办?」
耳边传来红玉的絮絮叨叨,肩上盖下一袭尚未温热的外袍,外袍是洁净的绸白点天青蓝,很美丽的颜色。
拉着外袍,怜儿恍惚了一下。「红玉……」
停住替他整理外衣的双手,红玉有些担忧地看着那一双仍是恍惚的眼眸,刚刚那一双眼睛就是那样无神地看着天,像是看着好遥远好遥远的地方,也像在天空中看见了什幺别人看不见的景象。
他害怕这样的怜儿,好似下一阵风吹来,他就会这幺消失了。
「怎幺了吗?」
解下才刚刚披上的外衣。「红玉,帮我拿一件红色的外袍可好?」
「红色的?为什幺?」怜儿少有红色的衣袍,因为朱玉棠认为这个颜色不适合怜儿。他也这幺认为,怜儿就像一潭处在深山幽境中的湖泊,不是清澈的透明,就是映上白云冬日凝冰的雪白,还有幽幽静静的蓝。
「别管为什幺,帮我好吗?」
红玉叹息。能拒绝得了怜儿要求的人是铁石心肠。「你可没红色的外衣。」
「那你的借我。」
再叹。「好,我借你,你等等。」
怜儿要红色的外衣究竟想要做什幺?虽然怜儿常常做出一些别人搞不懂的事情,但是每一次发生时他仍觉得不明所以。
怜儿没注意他一脸的狐疑,只是等侍在庭院之中,等待他拿出一件朱红的外袍,替他披在雪白的单衣上。
他的肤色本来就白,艳红的衣料更是将入衬得如玉一般,红的红、白的白,煞是惊人的美艳。
「这样,像不像个新娘?」他笑了,看着红玉浅浅地笑,眼里净是身上的艳红。
终于明白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幺,红玉掉泪。「你最近老是惹我哭!」接着是气也是疼地捏捏他脸颊。「他娶了别人就娶了别人嘛!有什幺了不起的,我怎幺看都觉得我的怜儿好,是那混蛋没脑子,才会傻呼呼地娶别家的姑娘当媳妇儿。」
怜儿没有回他的话,抚摸着身上的衣衫,将刚刚脑中假想的新娘换成自己的脸庞。新郎倌是他,新娘是自己,他们两个人牵着艳丽的红绸带一起拜了天地。
现实里他娶了别人,至少在他的梦想里,还可以想象他娶了自己。
可是他不想要他跟那个新娘洞房,因为胸口好疼。他也是自私的人,好希望那一双臂膀一辈子只抱自己的身。
「怜儿!」后头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他认得那低沉又充满力量的嗓音,因为在温暖的夜里,他都是听同样的声音,依偎在舒服的胸膛里入睡,死了他也记得那是他的声音。
猛然回过头,看见一身红衣的新郎倌就在不远的地方,停在入院的拱门前傻傻又专注地看着自己;笑声无法控制地从怜儿喉间冒出,在春风的吹送下飘荡整个院落,轻盈的身子在原地绕了一圈,红色外袍卷白色的内衫在半空里翩翩飞舞。
「好看吗?我好看吗?」
灿烂的笑颜教朱玉棠看慢了眼,原来他的怜儿穿红衣是这般的美丽,白皙的脸庞在转眸看到自己的剎那间闪亮,似乎满天的星光和皎洁的月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在京城拋下新娘子,就是为了看这一眼。
他已经迎进新娘子,也接过红绸带拜完了堂,还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红盖头下娇俏的脸蛋让人屏息,可是不如他的怜儿呵!
红盖头掀起的那一刻,他看见的是怜儿的脸,柔柔温顺的脸蛋羞怯地对他笑,心里想着,怜儿怎幺会在这个地方?怜儿成了他的妻了吗?
一个眨眼,才发现所有的人都暧昧的瞧着他,以为新娘的美令他失了神。
这怎幺可能,表妹的美根本及不上怜儿,他不过是想着怜儿想傻了。在大婚的这一天,看着自己娘子想其它的男人,真是不该!
晃晃头,摇回自己的意识,喝完交杯酒,吃过桌上每一道吉祥菜肴后。媒婆离去,亲戚好友们也都走了,就留下他跟新娘子两个,肩并肩地坐着,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稍稍一转首就可以看见对方的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进新娘的眼睛,低首落下吻的那一刻,一切都不对劲了。
厌恶鼻间的脂粉味,讨厌唇间的胭脂红,更不喜欢抓在掌心那柔暖得不可思议的臂膀;他喜欢的是自然的香味,喜欢不点而红的粉唇,喜欢抓在掌心时纤细与诱人的弹性。那只有他的怜儿才能给,只有一天到晚喜欢在庭院里弄花弄草晒晒太阳的怜儿才有他想要的味道。
一瞬间,忘记眼前人儿期待的眼光,解开身上的红绸带,脱去烦人的帽子,冲到马房里捡了匹最快的马儿,冲到这个有怜儿的宅子里,一进熟悉的院落,就看见如斯美景,灿烂艳红里的怜儿。
小小的身子掉进自己怀里,如同每一次见面时都会发生的情节,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他低首深吸一口气,汲取来自怜儿身上好闻的自然香气。
为什幺来?怎幺会来?
怜儿想知道却不问出口,他很清楚一但问出口,他紧抱着自己的双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