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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哑口无言,爱冬畏缩阿润身后,方才苗老爹发疯,爱冬吓得抱着头躲在角落里,三姐妹里只她年纪最小,见这阵仗,只剩下惧怕了。
苗老爹嗜酒,喝醉酒后,偶尔跟村人吵架争执,但在家中,动手打骂妻女,却也是家常便饭。爱夏的脾气要急一些,经常还嘴,挨了不少打,阿润是长女,苗老爹倒是不曾怎么动手今日是赶巧了。阿润知道说这些话没有用,可是终究忍无可忍。
爱夏道:“可不是么?被长舌妇撺掇两句就打姐姐,娘,这还是大姐呢!”
李氏道:“你别添乱了。”叹了口气,也觉得双目湿润。
李氏不言语,坐在边上默默垂泪,阿润见母亲有些伤心,她便不忍起来,示意爱夏领着爱冬到套间去,便来安抚李氏:“娘,你知道我不是怪你。”
李氏抬头看看她,轻轻擦了擦泪:“娘知道只是你命不好,生在这样家中。”
阿润握住母亲的手:“娘,别说这些话。”
李氏忍了泪,见屋里无人,便道:“阿润,你可知道方才王媒婆来做什么?”
阿润一怔,隐隐猜到:“娘。”
李氏点点头:“你自来能干,也是娘最大的心事,娘日思夜想,都想给你找个好婆家,如今这王媒婆来,是要你的生辰八字,是你头先干活的陈家,他家娘子瞧你不错,要了你的八字过去合计。阿润,若是这门亲事可成,娘死也合眼了。”
阿润起初静静听着,微微惊喜,听到最后,却不依道:“娘,好端端地又说什么!”
李氏百般感慨:“那王媒婆说,这八字儿啊,极少有相冲的,瞧她的意思,这门亲事竟是可成娘是高兴坏了。”
第14章()
阿润见李氏垂泪,便道:“娘,这事儿成当然是好,不成咱也不恼,总归有我在,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让娘过上好日子。”
李氏听到前两句,正要制止阿润乱说,听到最后,却又笑又叹:“你这孩子,娘是积了福,才有你这样的闺女。”
阿润却道:“叫我说,是我有福,才有您这样的娘亲。”阿润说着,便伸手抱住李氏,李氏也将她拥入怀中,之前的不快都在这相拥一笑中,烟消云散。
次日,爱夏在外打听到,便跟阿润说:“姐,原来那个周大娘真不是个好的,你知道她说你什么?”
阿润正洗衣裳,头也不抬问:“说什么?”
爱夏蹲在旁边:“那个老货,说你没规矩,见了长辈不知行礼,而且一个大姑娘,整天疯疯癫癫东跑西跑不像话。”
阿润冷哼道:“这里谁家的闺女不得东跑西跑干活养家?再说,我没那种鼻孔生在额头上、看人下菜碟儿的长辈。”
爱夏捂着嘴乐:“就是说嘛,什么东西!”
阿润把洗好的衣裳捞出来抖了抖,爱夏躲开:“弄我一头脸的水!”
阿润回头笑道:“还说呢,我给你洗衣裳,你倒是嫌我抖你脸上水。”
爱夏见是自个儿的衣裳,忙换了脸:“我当然知道大姐是最好的了。”
阿润道:“知道的话,以后我要给爱冬多六点吃的你就别叫了。”
爱夏抿嘴笑笑,忽地又凑上来,道:“姐,还有件事儿,我刚才在外头,看到那姓周的婆子,本来我想找她晦气的,没想到有人找她,我见她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就多了个心眼。”
阿润一愣:“你偷听人家说话啦?”
爱夏道:“也不算偷听,我站在墙角,他们自个儿眼神不好没看见,该谁是?”
阿润笑看她:“行啦,你听了什么?这种事儿少干,给人看见不好。”
爱夏道:“你就跟娘一个样儿!我跟你说,那个找周婆子的人,像是镇上的,两个人说什么,要的急催一催,又说加点价。”
阿润本不以为意,正要趣打水,听了这个,便停了手头活计,站住脚问:“什么?”
第15章()
爱夏想了想,道:“这是那人说的,我听周婆子回说,已经催了,不至于耽误,二十文已经够多了是白得的。那人就笑说‘你也够黑的,明明给你一百五十文,只给人家一文,你这钱赚得轻巧’后来周婆子就捂住那人的嘴,我怕被他们发觉,就走了。”
阿润听了,胸口起伏:“一百五十文?你没听错?”
爱夏见阿润仿佛有怒色,她有些怔:“我没听错啊。”
阿润把手中的衣裳往盆里一掼,气道:“这个黑心没天良的婆子!”
爱夏吃了一惊:“姐,你说啥?”
阿润本要跟爱夏说一说,转念一想,爱夏是个藏不住话的,当下便忍住:“没什么,你去给我打点水来,我自个静一静。”
爱夏不愿打水,却又不敢多嘴,只好不情愿地去了。
爱夏不知李氏给周婆子刺绣的内详,阿润却知道,当下便明白周婆子跟那镇上来人所说的是这件事。阿润思来想去,等李氏回来,便拉了她进屋,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道:“娘,哪有这道理,她收一百五十文,只给你二十文,前日还要挟咱们,瞧她的意思还可能二十文也不给,反赔钱给她,她袖手做这样的轻快买卖,你没日没夜费心费力的。”
李氏听了,也是愕然,她知道周婆子是要从中圈钱的,可却没想到竟是赚这样多,然而李氏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见阿润义愤填膺,她想了会儿,便道:“这也不能全怪人家,毕竟这份活计,是她牵线的若不是人家,这二十文也到不了手呢。”
阿润叫道:“娘,难道就这么算了?这么多年,你绣成了多少件衣裳,你自个算算,那婆子数钱也数的手软,前日竟好意思摆那样脸色,说那种话!你是厚道对人,她厚道对你了吗?”
李氏只是沉默,隔了会儿,便走到桌前,从柜子里把那没绣完得衣裳拿出来,坐下便要开工。阿润着急,上前拦住她:“娘!”
李氏眉眼不抬,缓缓说道:“好啦娘知道你替娘不平,可是咱们家就这情形,能多一份补贴就多一份,娘也没有别的本事,倘若得罪了周大娘,连这二十文都没有了阿润,听娘的,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第16章()
阿润见李氏不肯,她本有点性急,可毕竟是自己母亲,只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闷闷不乐地进里屋去了。
今日傍晚,那王媒婆如喜鹊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进门,李氏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前日她说的那件事必然能成。
果真,王媒婆拱手弯腰,先行了个大礼,笑道:“老身恭喜大娘了,以后可要安稳享福了!”
李氏忙问:“王大婶这是怎么说?”
王媒婆笑道:“就是昨儿说的那件事,拿了润姐儿的八字去合过了,你说怎么着?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润姐儿的八字,又旺夫,又宜家,还多子孙。”王媒婆捂着嘴笑,又呱呱道:“总归陈家娘子跟陈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催着让我来说一声。”
李氏心花怒放,但她是内向的人,一高兴更不知如何说话,便只是笑:“实在是好事也多亏了婶子。”
王媒婆喜眉喜眼地说:“我只跑个腿儿罢了,能有什么事儿?是你们家润姐儿命好福气大才对!对了,润姐儿呢?”
阿润自跟李氏因刺绣争执了阵儿后,便跑出门去,也没说去哪里。李氏微微尴尬,便只道:“之前一连劳累了几天,今日本想让她歇息歇息,下午还在洗衣裳,这功夫大概去地里了。”
王媒婆赞叹道:“怪道陈家一眼就相中了润姐儿,这样的媳妇哪家不爱?简直是个聚宝盆。”
李氏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王媒婆道:“这样,大娘,我就跟你说定了,往下,两家就要合计选个黄道吉日,先定个亲。”
“好,好。”李氏忙不迭答应了声,忽然想到一事,忙又道:“等我跟他爹商议商议,再给您信儿。”
王媒婆满口答应:“那我可静等着好消息了!”
李氏把王媒婆送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也没看到阿润的影子。李氏只好回身,把爱夏叫出来,问道:“你姐姐去哪了?”
爱夏道:“不知道呢。”
李氏道:“快出去找找。”
爱夏答应了声,问道:“娘,是姐姐要定亲了吗?那王媒婆是来说亲的?”
李氏见她听见了,便道:“先别嚷嚷,还得等你爹回来说说,也还得跟你姐姐商议。”
爱夏问:“陈家的儿子长得什么样儿?我还没见过呢。娘,你可别光看人家家里有钱,倘若人长得难看,那姐姐过去岂不是太委屈了?”
“我会托人打听的,”李氏说了一句,又催爱夏:“快去快去,找到你姐后赶紧回家。”
爱夏在村里转了会儿,没找到人,正要去村口看看,就见阿润慢慢地从巷子口走来。爱夏急忙冲过去迎了,问了句“姐你去哪了”,就忙不迭先把王媒婆来家里的事儿说了。
阿润听了,愣了一愣,也并不怎么欢喜。爱夏问道:“姐,你看过陈家的儿子长什么样儿吗?”
阿润摇了摇头,爱夏叫道:“会不会长得很丑?”
阿润笑道:“快别胡思乱想了。”
爱夏道:“这怎么是胡思乱想,这是姐你的终身大事,自然要弄明白,别糊里糊涂的。”
阿润听了“糊里糊涂”四字,叹了声:“是啊,糊里糊涂的。”
两姐妹回了家,苗老爹早也先回了,李氏已经把王媒婆的话转述过,苗老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此事,喜出望外,暗呼造化,晚间忍不住又多喝了一杯,边喝边哼小曲,见阿润跟爱夏回来,破天荒地抬头招呼了声:“回来了?”
第17章()
阿润答应了声,对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阿润其实也没什么意见,而陈家儿子长得美活着丑,也没什么关系,对阿润来说,关键的就是陈家殷实,若是她嫁了过去,最起码,可以让娘家稍微好过点,可以让两个妹妹不再挨饿,让李氏不再那么辛苦。
晚间,李氏仍在灯下刺绣,要穿线的时候,得眯起眼睛对着灯影看上好一会儿,李氏嫁的早,此刻虽然才三十出头,可是头发却有些花白的了,阿润看着看着,忍不住又说:“娘,我下午出去,打听了的周大娘接洽的那家,据说有个很紧要的客人,而且只认你的手艺,娘周大娘之前来说的话是吓唬你的,她不敢没了你。”
李氏手上一停,眼睛眨了眨,仿佛犹豫。
阿润道:“娘,你瞧我现在要定亲了,嫁妆的话,起码也要有点,倘若你跟周大娘说通了,你手头这件衣裳,起码能多点钱你若是说翻脸,那也不怕,反正我嫁了,也有聘礼,陈家不至于太寒酸,怎么也能帮补一些家里。你说是不是?”阿润知道母亲性软,等闲不愿跟周婆子龃龉,因此特意找了“嫁妆”的借口,指望要说动她。
果真,李氏听了,微微迟疑,道:“阿润娘只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阿润见李氏有些松动,便道:“娘我教你,你跟周大娘说,你最近家里忙,没有空绣衣裳,反正她常夸耀有好些人能够刺绣,你就让她把活儿给别人这样说也不是明着得罪她,就看看她的意思。”
“是吗?”李氏愣怔。
阿润道:“如果她真的非你不可,一定不会答应让别人做的,如果她要挟你,你不要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