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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另一骑装小子,长发及背,竟连头发也不束好。那小子虽有些矮小,却也算得上身形挺拔,又兼面容白净,五官漂亮,一双眸子极为灵动。光看面相,要比周延之更打眼几分。
田储愣了下,这不是那护国公府上的小姑娘吗,怎么打扮成这样。
只听魏国公主道:“多谢周侍读搭救之恩,若是你没有拦下这疯马,这荒野之所,一人也无,我不知还有几分活命的机会。”
周延之轻轻将妹妹牵上前来,道:“不敢居功,舍妹也出了大力。”
若是正常人,有了这个台阶,自然会顺着往下走,才能全了自己的名声。否则孤男寡女在野外,便是没发生什么,也会让人多生揣测。
可从来聪颖过人的魏国公主却神色讶然地问道:“怎么回事?我竟没见到她何时来的?”
第四十八章 殊途()
田储放了烟花引信,三人护着魏国公主回东市。
赵珠面色铁青,稳稳坐在马背上,丝毫不像才被惊马吓晕过。
田储牵着赵珠的座下白马,迎面遇上了来接人一队人马,有禁卫,有兵丁,也有和尚,众人见了赵珠,皆行礼,赵珠面色方才转圜过来,笑盈盈地免了诸人的礼。
有了寺中和尚带路,很快便回了东市。周延之兄妹请了罪告退,魏国公主很干脆地点了头。
这一来一回不到半个时辰,留在东市的桂枝与海棠等下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出去寻人的护国公府护卫们一头雾水地跑了回来,对着周延之禀说遇上若干人马指错了方向,竟找不到少爷姑娘云云。
周延之也顾不得这些,带了妹妹,立时回去寻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听孙子把话说完,即刻命人收了东西回府。
没有宣见,赵老夫人进不了宫,只好转头去找了田太后的姨母晋国侯夫人,托她说项。
晋国侯夫人只听她说起了个头,便晓得兹事体大,当即令人递了牌子进宫,过了几个时辰,宫人来回,太后着她次日进宫面见。
周延之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回了府,静下心来,他才晓得自己躲过了什么。
护国公府人丁不兴,他们兄妹又父母早亡,在旁人看来,叔叔终究只是叔叔,如果他不能顶起一方门户,又怎能护住名下这偌大的家业,又有谁能替他给妹妹撑台。
况且一旦他和魏国公主沾上关系,叔叔立刻就要卸任吧。
他打了个寒颤,对着桂枝道:“去把库房的清源剑取出来。”
周秦担忧地看着他。
周延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只是给田都尉回个礼。”
慈明殿中,魏国公主捂着脸跪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田太后放下扬起的手,难以自抑地握紧了拳头。
刚刚那一巴掌打得她心疼,她闭着眼睛,咬着牙将恼怒压下,恨声道:“安宁,你难道嫁不出去了吗?!”
赵珠眼睛里满是泪水,咬着嘴唇,过了半晌方才憋出一句,“您答应过让我自己选的……”
田太后扬起手,一巴掌眼看就要再扇过去。
赵珠直挺挺地跪着,将手放开来,左脸红了一片。她定定地看着田太后,表情似悲似愤,几乎是尖声叫道:“母后,我也是父皇的子嗣!”
田太后愣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呆望着她。
“我身上到底是不是流着赵家的血!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为什么赵显那个杂种都能当皇帝,我偏偏不能!”
赵珠面容扭曲,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
黄门与宫女早被田太后早早打发得远远的,慈明宫中仅剩母女二人,赵珠的声音在屋子里像是一道利剑般,劈得田太后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回。
“你疯了……”过了许久,田太后才艰涩地回道。
“我没疯!”赵珠立刻反驳道,“不……我疯了,自从十年前叔叔当着我的面拿刀杀了大哥,自从赵显登了基,母后,我也是父皇的子嗣,我也流着你的血,为什么是赵显!为什么不是我!!!”
田太后那一巴掌终于打了下来。
这巴掌,打得她的手心火辣辣地疼。
赵珠的左脸几乎是呼吸间就肿了起来,她却完全不以为意,而是捏着拳头继续道:“母后,我哪点比不上赵显?!我难道出身比不过他?我难道才学比不过他?我难道谋略比不过他?”
“这是赵家的江山!”田太后厉声道。
“我也姓赵!!!”
田太后瞪大了眼睛。
赵珠不甘示弱地瞪着她。
为什么你能摄政,我偏不能?!
她把这句话死死咽了回去。
把脸撕破,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田太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就要喘不过气来。她歇了好一会方才指着宫门道:“你出去,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赵珠膝行几步,抱住了田太后的腿,哭道:“母后,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女儿啊!”
田太后面无表情,小声道:“出去。”
赵珠只是哭。
“出去!”田太后喝道。
赵珠仰起头,眼泪滚珠一般往下流,她喊道:“我不要嫁给那些碌碌无为的蠢蛋!”
“安宁,我很对你很失望……”田太后闭着眼睛喃喃道。
“我不过想自己选个丈夫而已!”
“他是周信的孙子!”
赵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难道配不上一个护国公的孙子吗?!”
“他们全家都快死了大半!你让他娶你,天下人会怎么看我!?”田太后喘着粗气骂道。
赵珠冷笑,“所以我就活该嫁给那些庸碌之辈吗?!”
田太后冷然看着她,后退几步,从袖子中抽出一封折子,甩到了赵珠面前。
“这些人,你一个都看不上罢?!”
她恨恨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都说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自己生的女儿,怎么连畜生都不如。
赵珠打开了折子,里面是钱光玉等人的家状背景。
她把折子放到一边,伏地大哭,道:“女儿只是想嫁个英雄。”
田太后冷声道:“周延之只是个小小的侍读,周家的英雄都死了。”
赵珠抽抽噎噎地道:“护国公也是英雄……”
如今已是四月,立夏之后,天气渐热。此时此刻,田太后不寒而栗,恨不得把赵珠塞回肚子里去,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她酝酿了半晌,方才道:“周严是个鳏夫。”
“凡事哪有十全十美。”赵珠立刻回道。
“你嫁过去,他就不是英雄了。”田太后再次道。
赵珠不再说话。
两人都知道,这本来就只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
田太后有些冷漠地扶着一旁的椅子,似乎久站不住一般坐了下去,她盯着赵珠道:“你嫁给了他,他手上就不再有兵权了,你还嫁吗?”
赵珠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母亲,犹豫地点了点头。
田太后疲惫地指着宫门,道:“你回去罢,让我好好想想……”
赵珠有些迟疑地站起身来。她捂着脸,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慈明宫。
宫女黄门们都在远远的地方站着,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就是这皇宫的一部分。
在天家谈母女情分,果然只是个笑话吧……
赵珠嘲讽地笑了笑。
第四十九章 博弈()
田太后扶着椅背站了起来,感觉头一阵阵的晕眩。
女儿心口不一,信口反复,让她不知道信哪一句才好。
黄门宫女们见魏国公主走了,纷纷重新回到了宫门处,却不敢进来。
田太后站了一会,感觉周身的力量渐渐回聚了,这才唤道:“王文义。”
王文义弓着身子进来听命。
“去把田储叫过来。”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去宣承恩公来见。”
王文义瞥了一眼角落的滴漏,领了命退出去,几乎是飞也似的跑开了。
一到子时皇门就要关,可是外臣不得在后宫过夜,若是承恩公进来得晚了,事情谈不完,太后可不会觉得是自家弟弟来得慢,只会怪传讯的不得力。
王文义两条腿跑得比四条腿的狗还快,他咽了口口水,进了左殿,凑到田储面前道:“都尉,太后宣见。”
田储点了点头,卸了佩剑。王文义逼开了门口的小黄门,抢着在前头引路。
田太后见田储进来,随口免了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小黄门上了茶,一个个都退了出去。
“你老实告诉我,上元节那天的事情,是不是安宁自己搞的鬼?”田太后盯着田储问道。
田储愕然地望着她。
“你不要瞒着我了……”田太后疲惫地靠回了椅背上,“好端端地去逛,怎生会三番两次遇上那等事情,我着你去查,如今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回回都说没有确凿的证据,是查到安宁自己身上了,不好告诉我吧。”
田储沉默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某种意义上,田太后没有说错,上元节当夜赵珠出事,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自找的,可她依然是个受害者。
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赵珠如此聪明,怎么会将自身置于那种境地。
然而他现在却不能否认,也不能将真相抖露出来,更不能承认。魏国公主确实参与其中,而且已有确凿证据,自打嘴巴的事情,绝不能做。同时,一旦赵显与张奉直父子所做之事突然被捅破,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承认了,就说明他在给太后办差之时另有心思,知情不报,这是大忌,会动摇太后对他的信任。
他斟酌了半天,一字一句地道:“此事,不全然是公主的原因,其中仍有隐情,臣力有不逮,还未查明真相,然早则三四日,迟则七八日,必会有个水落石出,届时才好向太后禀报。”
他的话中之意,便是承认赵珠确实在上元当夜被劫一事中需要担负责任,至少是部分责任。
田太后怒极反笑,道:“所以今日之事,也是她处心积虑的结果?”
“此乃天家家事,臣不好评判。”
“你真要我做那孤家寡人吗?”田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他。
田储只好低头道:“不敢。”
田太后避过此节,沉吟片刻,问道:“上回你去宣庆办差,对护国公周严印象如何?”
周严长驻边境,田太后只在他回朝复命的时候见过三四回而已,自然无从了解其他。
田储十分中肯地点评道:“国公爷用军得当,不贪功冒进,是名难得的良将。”
“边地可稳?”
“偶有北虏犯边,却是小打小闹,不是什么大事。”
“你说,如果……”田太后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她抬头看看滴漏,道,“不早了,你回去吧,早点查明上元夜一事,即刻来报我。”
田储告罪而出。
离开后宫,会要路过后苑,不远处立着假山山亭,又有密树阴翳,田储走出了回廊,停在了树林边上。
魏国公主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她冷面霜眉,左脸的红肿已经消了大半,却依然能看出明显的印记。
“今日撒谎,对你有什么好处?”赵珠恨声问道。
田储挑了挑眉,左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剑身,口中道:“臣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