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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貂皮的?”周秦摸了摸,有些不确定。
“像是野鸭子毛的。”珊瑚接道。
赵老夫人闻言,笑道:“这是黑兔毛的,现在黑兔少有得很,你去哪里弄来的?”
周延之坐在一旁想了一下,面色有点奇怪,他含糊道:“送回我院子去吧,我把别人的衣服穿回来了,改天给他还回去。”
这么一打岔,几人又说起了衣服。
“虽然开春,北地还是冻得很……”周秦有点忧心忡忡的,“要不咱们再送些冬服给二叔吧。”
赵老夫人也叹了口气,“都好几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尺寸什么样子,送去的衣服合不合身,身边也没个人照应。”
周严的原配顾氏是赵老夫人故交的女儿,嫁入护国公府之后,与周严琴瑟和谐,只是一直未有子嗣,她心中焦急,四处去寻医问药,后来吃了娘家嫂子荐的大夫开的药,久泻不止,饮食不进,硬生生就这般没了。顾家觉得这是自己家里的责任,便提出要把家中的幼女嫁给周严续弦,赵老夫人正要询问周严意思,那小姑娘却染了时疫去了。
第二十章 分析()
周严觉得自己夫妻缘浅,一时也忘不了亡妻,便迟迟不肯续弦,他拿着大主意,赵老夫人担心他心情,也不好逼得太急。
一谈到周严,家里气氛便有些惆怅,周秦便对赵老夫人道:“我给二叔写封书信吧。”
赵老夫人失笑,“你写些什么?告诉他你新涂了粉色的凤仙花做指甲,还是跟他说你得了好看的衣裳?”
“我是这么浅薄的人吗?”周秦愤愤不平。
等她回了自己住的兰芳院,翻起以前给二叔写的书信草稿来,发觉赵老夫人完全没说错,里面真的满篇都是小女孩的童言稚语。上一封是三个月前,虽然写了三页纸,看完却只要一点点时间,只因里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内容。
她提起笔,突然觉得无从下手。
跟二叔说什么呢?告诉他以后以后你会尚公主?告诉他以后你会给小皇帝做打手?
先不说二叔会不会把她当成疯子,这些事情,会不会发生还是两说呢。
如今魏国公主不就没事?
这都第二天了,还一点风声都没有,难道上辈子真的是巧合?或者,那次奔马其实是针对自己的?
她正斟酌着如何写这封书信,正给她磨墨的海棠突然道:“姑娘,少爷过来了。”
桂枝走在周延之前面,抱着一个小瓷缸先行进来,放在了地上,这才给她行了个礼。
周延之指了指地上直径不到一尺的小水缸,“你瞧瞧,昨晚那花圃的主人差人送过来的。”
周秦低头望去,却是一缸浅黄色的睡莲,三五朵小花或开或闭,瞧着十分可人。
“不是白拿吧?”她马上问道。
“送东西的人说自己只管送,不能收钱。”周延之叹了口气,“明儿我让人送些银子过去吧,总觉得那老儿怪怪的。”
“对了,”他又问道,“昨晚你是怎么知道那应门的人在说谎?”
周秦笑了笑,“昨夜那花圃里灯亮得很,你瞧见那屋檐下的地上有什么了没?”
周延之回忆了一下,“放了两盆茉莉,几把插花,一个扫帚,一个火盆,好像还有一张草席?”他摇了摇头,“其他的倒是没怎么注意。”
周秦大笑,“亏你还天天笑我只会玩些花花草草,你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这有什么联系吗?”周延之讶然道。
周秦便随手在纸上画出了昨夜那花圃的简图,她指着屋檐下的位置道:“你平日里对我那些花花草草不屑一顾,自然不知道这插花的牡丹、芍药摘下来之后,要先以烈火烧其柄,先置于瓶中,后入水,等到了夜晚,用水洒在地上,再铺以芦席,将那芦席浸湿,把花置于席上,次日再放回瓶中,可以保持五日以上花色不变不谢。”
“若是鲜花摘下不做此处理,不过一二日间,颜色就会大变,我们去的时候那屋檐下放着十几枝才剪下来的牡丹,那牡丹本是早开的品种,如今价值不菲,他剪下来,若是不按法子炮制,价值会减十之八九。”
周延之若有所思,“所以那大汉说自己只是主人的酒肉朋友,丝毫不会花草,却又说主人中午就出门了,这两桩事情之间必定有一件是在撒谎。”
周秦笑了笑,“我先看了一下那新鲜的牡丹,见剪枝剪得十分巧妙,长短错落,都没有伤到花茎,花瓣上还蘸着晨露,便断定是个老手才剪下来的,又听他说他不会侍弄花草,还说主人家中午便出去了,这明明就是在骗人,何况他前一刻才说自己是主人,后来被我戳穿了,又说自己是主人的酒肉朋友,越听越不可信!”
她说着说着,便滔滔不绝起来,眉眼间竟似乎闪着光亮。
周延之含笑听着她在分析,时不时应承一两句。
“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呀,又是你要来问的!”她见周延之用心不专的样子,不满地娇嗔道。
周延之满心的感慨,觉得这个从小被自己捧在掌心的珍宝,一夕之间便长大成人了。
从前连吃个桔子都要找自己帮忙剥皮,剥完皮之后,还硬是要塞给自己一半,如今遇上事情竟比自己这做哥哥的还强上几分。
周延之突然就有些感慨,“宪姑,等你定了亲,还是晚几年再嫁人吧。”
周秦脸都不红一下,“那当然,要不,我在家里做一辈子姑娘吧!”
她说完这话,越想越觉得可行。
如今周延之并未遇害,祖母依然健在,二叔还是威名赫赫的护国公,若是家中一切顺利,也不是养不起自己这样一个在室女。便是哥哥娶了嫂子,二叔有了婶婶,自己也可以凭着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在外头找个园子,带着海棠她们几个春天踏青,夏天采花,秋天赏菊,冬天钓雪。
更何况,自己的哥哥,自己最清楚,就算有了嫂子,他也只会将好哥哥这个身份上戴上一个好丈夫的帽子,绝不会厚此薄彼的。
只是会有许多流言蜚语……
若是不用管这些流言该有多好!
她由衷地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周延之愣了一下,伸出手去捏了捏周秦的脸,“去哪里得来的这乱七八糟的念头,以后你见身边的人都有儿有女,得了诰命,老了有人奉养,只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岂不可怜。”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十分难过,只觉得自己这妹妹是因为从小失了父母,虽然有祖母养着,毕竟年岁大了,又管着府内外中诸多事务,许多地方照应不到,自己又是一个男子,又一年里有大半年在宫内,她平日里孤孤单单的,也不知道听了谁在说这些混账话,竟当了真。
须知万事之中,只有随大流的人是笑到最后的,若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与周围风俗习惯抗衡,非大智大慧,大勇大贤者可为,她人虽聪慧,到底少经世事。
他打定主意之后多多放点心思在妹妹身上,免得她脑子里又想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又觉得自己早已成年,现在不但无法支撑家业,反而是祖母一直打点上下,实在不孝。
第二十一章 事发()
周延之存了这个念头,这几日在家中便越发关心妹妹,照顾祖母,便是以往不太在意的产业收息,他也旁听过问。赵老夫人见孙子日益懂事,心情大好,府中上上下下也都跟着高高兴兴的。
等到放完元宵假,周延之凌晨起来,打理完便进宫去,到了殿内,皇帝还未退朝,苏仲昌及张浚早已经到了,两人面色凝重地站在一边说话。
“延之快来。”张浚抬头打了个招呼,扬了扬手上的纸,“过来看这个。”
周延之将纸张接了过来,只看到前几面行字,就愣了,“魏国公主要选驸马?”
张浚点点头,“我也吓了一跳,不是一直有传言说公主前些日子不太好,正要去清平观清修,怎么突然之间便要选驸马……”
两人视线交汇,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明晃晃的“冲喜”二字。
苏仲昌在一旁插道:“前几日元宵恍然间好像见到过,我瞧着倒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自肃王谋反未遂后,宫中皇嗣只剩小皇帝赵显及魏国公主赵珠二人。本朝公主常与命妇宗室交往,魏国公主却与常人不同,她幼时多有才名,也常出宫交游,却对同龄少女间的来往不甚感兴趣,反而喜欢与已经半致仕的老臣,进京候缺的外臣请教,因先帝与彼时的皇后田氏并不阻拦,诸人也听之任之,偶尔还有关于与她相交后,任上政绩传入天子耳中,于起复或候缺多有便宜,于是她在士子间也颇有些名声。
只是自从赵显登基后,她便少有音讯,一年偶有一二次出行,也是循着节日,出门踏春游玩而已。
肃王谋反时她已是说亲的年龄,田皇后也颇有一阵子似乎在给她准备选驸马的事情,后来不知为何,她竟渐渐没了声息,便有人传言,她在谋反当夜受了惊吓,常常吃药,不能多动。
周延之等人常年在宫中陪读,却极少见到魏国公主,是以只好把流言当做真事。
大魏朝公主婚后,驸马只能领个节度使的虚衔,虽说衣食无忧,俸禄优厚,却不得担任要职。是以魏国公主很好嫁,却很难嫁好。能力人品上佳的未必愿意尚公主,愿意尚公主的,皇室未必看得上。更为重要的是,魏国公主已经虚岁二十五了,与她同龄的男子绝大多数已经成亲。
周延之几人说了一轮,便丢开手去,觉得这与自己并无甚关系。
待到休沐回家,他无意间与妹妹周秦说起此事,周秦却一副震惊的模样。
“选驸马?!”周秦膛目结舌。
上辈子周严为了收拾烂摊子,被迫尚了公主,自然是没有选驸马这档子事的。
做了魏国公主三年的便宜侄女,周秦在公主婚姻大礼上见过她一次,话也没说过一句,对她没有任何了解,唯一的印像是她容貌清丽,因穿着大红婚服,更多了几分气势。
周严出使高丽前曾经对她说过,不要以为公主在奔马事件中只是一个受害者,也许还有其他隐情。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查明真相就被魏国公主嫁了人,随后的事情令她心力交瘁,无暇再去认真查探奔马事件。
不知这辈子,没有了周严,魏国公主最后会嫁给谁。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命运从她没有坐上魏国公主的马车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前世的那些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呢?
周秦从心底里泛起一阵难以自抑的喜悦。
只要没有那一次导火索,其他的问题,都可以细细探查,慢慢解决。
周延之则完全是风轻云淡的口吻,“这几天应该就会下旨了,只是公主如今的情况,想来大家会先观望一阵。”
魏国公主虽然年龄稍大,但她品貌皆佳,每月能领俸禄,还有三十千的享田。大魏朝的驸马可以纳妾,若是不在意将来的仕途,还是很多人愿意去尝试的。
一旦有人做了第一个出头者,那些不得志的宗室,中了同进士迟迟无法打点得官的士子,高官们平庸的儿子,都很愿意来做这个驸马。
大魏建朝以来,有公主跟驸马之间有夫妻和睦恩爱的例子,也有反目成仇,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