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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顾砚龄恭谨地敛衽行礼,谢氏闻声直起身子来,看向少女时,眸中多了几分笑意。
“阿九来了。”
顾砚龄微微点颌,当抬起头对上谢氏温和的笑意时,微微有些发愣。
见少女如此,谢氏表情也微微有些僵滞,但终究只是化之一笑道:“可用膳了。”
“还未。”
谢氏点了点头,转而继续手中修剪的活。
“正好就在这儿用了,徐嬷嬷,多备一份碗筷。”
徐嬷嬷闻言眯眼一笑,当即应声欲去,谁知身后又传出谢氏的声音。
“越发热了,再叫小厨房添一份桂花糯米蜜藕和小米粥来,去去腻。”
徐嬷嬷身子一顿,背着身的她笑的更是高兴了,当即连连道:“嗳,奴婢这就去。”
当徐嬷嬷出了屋子,屋内顿时宁静下来,耳畔只有谢氏微微摆弄茉莉的声音,顾砚龄此刻静静看着徐嬷嬷消失的软帘,随即好看的眸子转而凝到谢氏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母亲,是从来都不大喜甜食的,更何况这大暑日的,那桂花糯米蜜藕显得更甜腻才是真的,哪里会去腻?
但是,那桂花糯米蜜藕,却是她喜欢吃的——
“你来瞧瞧这盆茉莉如何。”
谢氏的声音骤然打断了顾砚龄的思绪,顾砚龄随即一愣,对上谢氏侧首而来的目光,这才敛神上前,只见眼前那盆茉莉花叶色碧绿,花簇紧密洁白,有的拇指小的花苞上沾着盈盈的露珠,隐隐一抹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让人不由精神一松。
“母亲打理的好,这花比阿九屋里的那些开的好。”
谢氏唇瓣微微含笑,随即拿着剪刀的右手轻轻一抬,墨兰忙端着漆盘捧过去。
剪刀轻轻被撂进盘中,白兰随即将丝帕递到谢氏手中,谢氏接过擦了擦手,随即又递了回去。
顾砚龄自然的上前扶住谢氏,一同走过去坐着。
“一会子回去,你将那盆茉莉带回琉璃院养着吧。”
顾砚龄闻言一顿,随即应了,扶着谢氏的身子刚坐好,眼见着要起身,谢氏瞥到少女额际的汗,不由道:“外面越发热,以后要来,就挑太阳落了再来。”
话说着,顾砚龄便已从袖笼中抽出丝帕拭了拭,谢氏右手的动作一僵,终究将手中的丝帕紧了紧,收了回去。
在谢氏的示意下,顾砚龄也落了座。
“你一向畏热,若是觉得难耐,便与徐嬷嬷说,多搁些冰盆到你屋里去。”
顾砚龄顺从地点颌,谢氏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你二舅叫人送来了些岭南的荔枝,一会子叫醅碧带些回去,放在井水里镇着,也好去暑。”
对于面前的谢氏,顾砚龄还是微微有些反应不来,总觉得有些异样。
恰在这时,静华院的二等丫头白檀走了进来,微微一欠身,小心看了眼顾砚龄,随即微微抬眸对着谢氏道:“太太,宁德院的余妈妈来了。”
余妈妈?
不正是落葵的娘么。
顾砚龄了悟,并未发言,谢氏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淡淡舒展开来。
“叫她进来吧。”
白檀当即应声下去了,谢氏微微靠了靠身子,舒舒服服的微阖着眼。
窸窣的脚步声在帘外响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妇人随即跟着白檀走了进来。
“奴婢给太太请安,大姑娘。”
白檀退了下去,屋内一片寂静,那妇人仍旧弓着腰不敢起身,过了片刻,只瞧着那妇人额角的冷汗一颗一颗朝下落,却是丝毫不敢抬手去擦。
谢氏淡淡睁开眼,听不出语气道:“你来了。”
余妈妈颤颤巍巍的抬了抬眼,恰好对上谢氏落过来的眼神,看似平淡却是满含冷意。
余妈妈当即“噗通”跪了下去,声音带着颤抖道:“奴婢是来向太太和大姑娘请罪的。”
“哦?”
谢氏轻巧出声,随即问询道:“你不在我大房当差,请的什么罪?”
余妈妈一听,语中满是悔意和恨其不争道:“奴婢一家子错在养出了落葵这样的孽障,惹得老太太,太太和姑娘生气——”
话说到这儿,余妈妈小心地看了眼座上,见谢氏神情淡淡的,随即咬着牙哭道:“若知道那丫头是这样的,当初生下来就该把她给溺了,哪里会平添出这些事端,给太太们添堵,太太,奴婢断断是没有这么个女儿的。奴婢今日来,是代奴婢一家子,请太太和姑娘降罪的。”
顾砚龄闻声唇角微微一动,眼前这个余妈妈也是动了心思了,生怕被落葵给连累了,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可见是放任落葵自生自灭,只为表明自己清白的立场。
等了半晌,久的让余妈妈站着的一双腿都快要打颤了,却是强撑着,那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去了。
“好了。”
谢氏懒懒坐直了身子,一双美目和气的看着余妈妈,唇瓣却是让人瞧不出,究竟是带着笑,还是未带笑的。
“你也说了,既是没有这样的女儿,又哪来请罪一说,落葵是落葵,你们是你们——”
说到这儿,谢氏不由喟叹一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这份心,我也明白,昨儿的事,一码归一码,我倒没有糊涂到牵连忠诚的老仆身上,你说是不是?”
眼见着谢氏这般说,余妈妈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谢氏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也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口,不由更是心下一动,眸中含泪来。
大太太,到底还是心慈的人啊。
“奴婢谢太太——”
见余妈妈语中哽咽,谢氏唇瓣微不可察的一扬,随即道:“如今,你们更该尽心尽力,好生当差,才不辜负了老太太。”
余妈妈闻言,当即连连道是,这才被劝了回去。
顾砚龄看着这一幕,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虽然人人都说为防后患,就当斩草除根。可顾砚龄却觉得,谢氏这般才是最好,昨日对落葵的重刑已是起了极好的震慑作用,如今那余氏一家犹如惊弓之鸟,若是想收拾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有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逼得急了,就是兔子也有咬人的时候,更何况是心思多端的人?
如此处置,给众人一个警醒的同时,也显示了大房的仁善明智,倒不至于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今后这余氏一家,就是念着谢氏这个恩,也不敢再生什么事端来。
“落葵既然去了,我想着,便将白兰送过去,补了你屋里大丫头的位置,白兰稳妥,也让人放心。”
谢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顾砚龄闻言抬起头道:“阿九来,正是要与母亲说这件事。”
谢氏见此,便示意顾砚龄说下去,顾砚龄随即徐徐道:“母亲屋里的芷兰,汀兰已经送去了竹清院,如今最为体贴的也只墨兰和白兰了,若是再去个白兰,母亲这,阿九倒是不放心了。”
谢氏闻言心下一暖,正欲说话,却见少女笑着道:“阿九身边的二等丫头绛朱也好,人灵性,忠心,娘老子又远在金陵,阿九想着将绛朱提上来做一等丫头,二等丫头有芸苓,落红她们三个便罢了。”
谢氏微微思索着,将顾砚龄的话琢磨了下,终究也算同意的点了点颌。
“既然你这般说,那便如此吧,你屋里的二等丫头,待有了合适的人,再补上去一个便是。”
顾砚龄听了,自然是笑着颔首应了。
随即,徐嬷嬷也恰逢进来,请了二人前去用膳。
第八十二章 无端的嫉恨()
因着前些日子连着四五日的阴雨,这一日骤然放晴,那太阳的金芒便是如同洗过一般,直直穿透层云直射向大地,抬头望去,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
此刻成北王府的主院内极为热闹,成北王妃柏氏坐在正中,精神头极好,世子夫人闵氏和郡王妃石氏,以及各房的媳妇们都陪在身旁,穿戴的极为整齐。
而一个身穿红色齐腰襦裙的少女眉目如画,一双眸子生动如掠影而过的飞鸿,眼尾扬着骄傲的笑,此刻陪坐在柏氏身边,时不时地说些什么,逗得柏氏眸中是掩不住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打扮极好的丫头走了进来,掩不住的笑意道:“王妃,奉国公夫人和世子来拜访您了。”
等了半天,人可算是来了。
闻言的少女眸中掩不住地跃过光芒,脸颊不由微微一红,嘴角羞赧的笑意已是将她的心思显露无疑。
柏氏将这一幕落入眼中,眸中划过一丝宠溺的笑意。
女儿家大了,这心是绑不住了。
“快请进来。”
柏氏一发话,丫头忙下去请了,出于礼貌,当盛装打扮的奉国公夫人蔡氏与薛原走进来时,闵氏,石氏便带着妯娌们起身相迎。
众人之间,少不了行礼点颌。
而柏氏自始至终却是无声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温文尔雅,容貌出挑,看起来也是稳沉体贴的,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因着“京陵公子”的美名在外,再加之自个儿最宠的外孙女儿极为喜欢,爱屋及乌下,老王妃此刻见那薛原,是越看越喜欢。
将自个儿捧在手上呵护了一辈子的明珠许给旁人,心下多少是有些难受的。
可若是许给这样的好男儿,便是让她入土也能安心了。
活了这大半辈子,能图个什么?
还不是图个儿孙平安,幸福。
当薛原恭敬地上前,拱手给自己作揖行礼时,老王妃眼角的笑纹都更深了几分,抬起手来连连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一旁的储怡宁见外祖母这般喜欢薛原,心下也更高兴了几分,随即也恭恭敬敬给那奉国公夫人蔡氏行了礼,那蔡氏自然是笑着应了。
寒暄了片刻,那柏氏看了眼长媳闵氏,闵氏当即会意地抿唇笑道:“瞧瞧,这一大屋子的大人,倒把两个孩子拘着了。”
说着,闵氏看向储怡宁含笑道:“宁姐儿,去请薛世子在咱们府里的园子逛逛,咱们成北王府旁的不说,那一池睡莲在这盛夏可是咱们京城一绝了。”
今日两家原本就是当着柏氏进一步定下亲事的,自然明白闵氏的意思,因而蔡氏给薛原使了个眼色。
薛原心下虽厌恶,但终究没显在脸上,只恭敬地再向众人行了礼,这才随着欢欣的少女走了出去。
眼看着两个孩子出去了,屋里的大人们眼神一交汇,随即会心一笑,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成北王府占地极广,那园子自然也建的阔气,且多以水相连,更像是江南园林的风格。
只见园中山水相叠,厅榭楼台,游廊之下,藤萝掩映,沉如水玻璃镜一样的湖面上浮着或粉,或白,或蓝,或黄的睡莲。时而一只蜻蜓点水而来,轻盈地停在睡莲之上,随即翩然而去,点起一波涟漪。
一温然,一耀眼的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行在花影竹林之间。
行在前面的红裙少女掩住羞赧,纤手绞着帕子,指着一处处景含笑的说着。
“那里是玉兰榭,那儿建在水波之上,里面的玉兰是外祖母最喜欢的,那儿是芙蓉坞……”
眼前的少女不停地说着,声音婉转如莺,含羞之间倒是平添了几分娇媚。
然而此刻落在薛原眼里,却是颇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