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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俏顺顺当当地下楼,知他不好去扶姐姐,于是转身照着他的样子撑着楚珺的手,小正声也来凑热闹,弄得姐俩哭笑不得。
楚俏瞧见小外甥也是乐颠颠的,而且父亲瞧着正声的目光总是一派和蔼,她一下有了主意,眼里透着狡黠,凑近了问,“正声,想不想爸爸?”
“哪个是爸爸?”小正声对这个概念还有几分模糊,“他在哪儿?”
“在外头呀,送妈妈回来的那个人。”楚俏嘴上说道。又望向父亲,顺道还扯了男人一把。
陈继饶自然注意到了,眉色淡然如斯,只是他在楚家根基还不稳呀,不过想到同样凄惨的肖景然,还是冒死开口,“爸,我看景然对楚……大姐是真心的,即便不为大人着想,也该为正声的将来考虑,孩子总该有个父亲为他遮风挡雨。”
楚钰睼了他一眼,一脸郁闷,破天荒的是吴准居然也开口,“干爸,我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楚钰一脸郁闷地扫了一桌子的人,见大家伙都殷切地望着他,他的目光最终凝视着正声,心里一片柔软,也只好顺着台阶下,“行了,一个两个,说得跟我拆散了一样,叫他进屋吧。”
楚珺一听父亲松口了,登时泪眼朦胧,呜咽道,“谢谢爸!”
草长莺飞,夏花绚烂。陈继饶已经去了省城半年。中间也只回来过一次,夫妻俩多是通电话。
楚俏一下完课,就收好卷子送到邱茗芝办公室。
电话那端似乎掐着点,适时响起。
邱茗芝也不必看电话提醒,捧着卷子往外走,头也不抬说道,“接吧。”
楚俏嘴角一抽,却也不说什么,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急匆匆捞起电话,忍不住扬声道,“说了我去电话亭给你打,怎么又打来办公室?丢死人了!”
“电话亭外头晒,”电话那端响起男人低哑的嗓音,他似乎累得不轻,却还一个劲地心疼她。
距离上次他打电话来,已经有半个月了,说是出任务。
楚俏不忍再数落,咬唇道,“你几时回部队的,吃没吃饭,出任务睡得好么?”
男人也才回来,扔下行囊,瞧着时间刚好就忍不住拨过来了,却没照实说,“回来有一会儿了,洗了澡又去食堂吃了饭才给你打电。”
“这还差不多,”楚俏不觉有他,心下落定,“有没有受伤?”
“受伤了你听不出来?”男人轻笑,静默地听着她细细的呼吸,好一会儿才问,“你高考我可能回不去,要不我叫楚珺陪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楚俏心里到底是想他回来陪着,只是他那么忙,她舍不得他来回奔波,“放心吧,邱老师说我只要稳定发挥,考上重点大学不成问题。”
“你别太有压力就成,”他低低一笑,“听说还有考生扛不住压力晕倒在考场,我不在身边,可没法背你。”
“你才晕呢,”楚俏没心思跟他拌嘴,只道,“下午还有模拟测验,考完再跟你说,你快去睡一觉,我梦里也会想你的。”
“只是梦里?”陈继饶笑笑。
“不止,白天也想。”
陈继饶心里一下灌了蜜糖一样,“俏俏,等高考一结束,你就过来好不好?我想你也想得紧。”
他压低了声音,复道,“那儿想的发疼。”
换来楚俏一声笑骂,满足地等她挂了电话,神色放松地吹了个口哨,却见一旁的战友笑话他,“和媳妇通电话吧?难怪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新来的战友不明就里,直言道,“原来队长会笑的,我还以为是个面瘫,还是能冻死人的那种。”
陈继饶难得好心情地没跟他计较。
转眼到了六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空气里弥漫着闷热的气息,楚俏从教室出来,伴着一阵欢呼,远远瞥见校舍那儿一片雪白。不时还传来教导主任的怒斥声。
楚俏笑笑,依稀听见邱茗芝追上来,她顿在那儿,等着她走近,“邱老师,您找我?”
“你英语估分多少?”邱茗芝开门见山问道。
楚俏在英语下了好大的功夫,又有陈继饶送的收音机和磁带,信心还是有的,“保守估计会在145分以上。”
总分150,她这样的分数不多见,邱茗芝不由激动道,“报B市的外国语学院吧,你可是不可多得的翻译天才。”
B市?
离景城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楚俏低头不语,男人虽答应给她四年自由。但她怎么也该征求过他的意见,“邱老师,我先问问继饶再填志愿吧?”
邱茗芝想到陈继饶眼光也不会差,点头道,“也好,你好好跟他说,我想他会理解。”
楚俏一早就买了去省城的火车票,回到租屋收拾东西,能带的装上,带不了就搬到邓晓媛那儿。
正是学生放假高峰期,这时候火车站人潮涌动,楚俏好不容易挤上车,闻着车厢里浓浓的烟味,不走心皱着鼻子。
不过想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怎么拥挤她也忍着。
火车在轨道上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到了省城。
楚俏随着人潮挤下车站,四下张扬,却是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反倒见大门口出举着硕大的牌子,上头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
她顺着牌子往下瞧,入眼就是两名一身周正军装的男子。
明明说好了,他怎么没来接她?
楚俏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心思沉闷地走到牌子跟前,头默默低着。
其中一名军人眼前一亮,犹豫着问出口,“你是小嫂子吧?”
“嗯,”她在火车上闷了太久,鼻子颇重。低眉顺眼问地应了一声。
“小嫂子你好,我叫王力,是队长叫我来的。”他“啪”一下敬了个军礼,顺道打量了一圈,憨厚一笑,“小嫂子比相片上好看多了。”
相片?
楚俏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他回来,两人一道上街去,硬是被他拉进照相馆,拍了几张黑白合照。
楚俏也不知怎么回他,于是躬了个身,低声问道,“继饶怎么没来?”
王力面色一滞,磕磕绊绊说道,“小嫂子,队长这次受命带队去机场营救一名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歹徒身上携带着炸药,队长拆除完来不及脱身,就……”
“就怎么样?”楚俏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第127章:他在等你()
“就是伤得有点重,不过你也别着急,已经送去最好的病房了,上级领导特意交代,安排了省会医院最好的皮肤和骨科大夫动手术——小嫂子,你没事吧?”
还要皮肤科和骨科的大夫联合手术?
楚俏浑身发冷,差点站不稳,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已经倒了,她再不争气些,可就没人照顾他了。
“我、没事!”她抓着王力的手臂,稳住身形,咬着发白的唇色,“我想去看看他。”
王力默然点头,两人领着她往车站外走去,上了车,楚俏坐在后座,一张小脸满是担忧。
省会的高楼大厦林立,不知比景城繁华了多少倍,但此时她却是无心欣赏了。
王力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瞧着她姣好干净的面容满是愁苦,不由开口,“小嫂子也不必太担心,队长的手术很成功,这次他立了大功,上级领导很重视,肯定给他记一等功,听说还有表彰大会,省厅的大领导亲自给他佩戴勋章呢。”
楚俏哪里还有心思管那些,人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命要是没了。再高的功勋又有啥用?
她淡淡地点头,缩在车椅里假寐,可眉睫轻颤,掩不住的忧伤。
王力又道了一句,“队长虽然还在重镇病房,但只等麻药过去,休养一阵应该问题不大。小嫂子有所不知,队长就是快晕倒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说你还等着他去接呢。”
“别说了,让她歇会儿吧。”开车的战友扫了一眼透视镜,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知多说也没用。
到了省会医院,楚俏跟着下了车,头一次搭了电梯往上顶楼。
还未走近,负责接人的两名战友就止了步,王力开口道,“小嫂子,我们只管接人,必须回队里复命了。你也别太难过,不然对队长的伤势也没啥帮助。”
楚俏抿着唇点头,“麻烦两位了。”
等她到了病房前,她才知王力他俩为啥不进来了,因为不穿无菌病服,护士根本不给进。
楚俏被挡在门外,不由愣了一下,情绪低落道,“护士小姐,我是他妻子,也不能进吗?”
那护士也是专业人士,见惯了各色领导。病房里的那位虽说不见得背景有多深,不会大领导发了话,她自然该谨慎对待。
况且她见楚俏一身普通的学生装,面色还嫩生生,虽是皮囊不错,但一看就没啥背景,两眼一番,“不是不让进,可供家属用的无菌病服就一套,里头还有人,你来迟了穿不上,进去把细菌传染给病人,出了事谁来负责?”
家属?
第一家属就是她,难不成还有别人?
楚俏愣了一下,才凝眉问道。“请问里面的家属是哪一位?”
“这我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透露信息,我也不好追问不是?”护士居高临下道。
“那、那人是男是女?”不知为何,楚俏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女的,你满意了吧?”护士被追问得不耐烦了,见她还想问,把脸撇向一侧,打住她道,“哎,你还有完没完了?快走吧,等里面的人出来把无菌病服脱下来了,我自会通知你。”
楚俏心里担心,但眼下也没法硬闯进去,只好让步,“那能不能请你帮忙催一下?”
“哎你烦不烦?里头那人来头可大着呢,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下岗了?”
楚俏讨了个没趣,只好忍着眼底的泪水默不作声地退出来,想着他这一伤怕是得在医院常住,可手头牙膏毛巾盆子也没有,万一他醒来饿了怎么办?
她不太敢乘电梯,不过为了节约时间,还是硬着头皮跳了进去,照着样子按了一下关门键,失重她一时没法适应,一张小脸吓得发白。
到了楼下,她问了小卖部在哪儿,狠下心来买了最好的洗漱用品,又去食堂打了一份白粥,这才提着上楼。
到了最高层,病房里的“家属”还是没出来,她没法,只好在外头等着,好在护士给她留了几分薄面,没把她轰下楼去。
她久站累得慌,但她又怕那套无菌病服被人捷足先登,不敢走远去外头的走廊坐着,只好蹲在角落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蹲着睡着了,隐约听见高跟鞋瞧着地板砖的声音,她一个激灵,“腾”的一下直起身来。
抬头却见一个身穿飘飘裙纱的年轻女子抬手和护士打招呼,她背着身,楚俏瞧不清楚,可她也没那个心思管那人是谁,几步冲到前台,着急问道,“护士小姐,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病人了么?”
护士不敢搭话,只抬头望着那妆容精致的女子,楚俏还没来得及看她,却听她不屑地“嘁”了一声。
吴悠连瞟都没瞟她一眼,直接对护士说道,“我从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套衣服,所以怎么做,不必我多说你也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