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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喳。回皇上,奴才大都是早年的留美学童,如今在北洋旗下……”
光绪皱着眉想了半天,道:“朕难道还要调职。”
世铎躬身应是。
光绪转头又问向何绍明:“何绍明,还有什么话儿没有?”
何绍明再次抖了抖马蹄袖行礼:“微臣谢皇上,只要有了这些人手,微臣可谓如虎添翼,三年之内,必能练就强军。皇上,微臣在辽阳州练兵,总会与地方打些交到,微臣是武职,那地方官是文职,到时候谁听谁的啊?”
光绪一琢磨,恩,这是个问题,何绍明这小子是怕将来麻烦,跑我这儿来要权来了。“世铎,将那个什么唐绍仪晋为辽阳州知州。另外,小一条恩旨,新练之军,盛京将军不得干涉。海城、牛庄等地,直接归何绍明统辖。”
世铎躬身应是。
光绪觉着这回彻底,连何绍明没提的要求都答应了,这回何绍明没什么要求了吧。“朕都准了,你可还有什么话儿?”
何绍明:“微臣谢过圣上,圣上此举,可抵千万饷银,微臣保证,所需军械饷银,必定按时备齐。”
何绍明这番马屁,虽然有些不通顺,但说得很直白,听得光绪是龙颜大悦,仿佛这天下已经踩在了他的脚底下。
“只是,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光绪还没美完呢,冷不丁地听见何绍明这么一句,好心情一扫而光:“怎么还有啊?”光绪有些不耐道。
何绍明微微嬉笑了下,道:“圣上,这编练的新军,还未曾起名,敢请圣上赐名。”
光绪敛去了不耐,脸上挂上了几分喜色。看向世铎,意为询问可有主意。
世铎清了清嗓子道:“圣上,新练之军多以管带之名命名,如淮军的毅军就是一例。”
光绪点了点头,道:“恩,那依着你的意思,这新军就叫……明军?”
这回光绪的脸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连带着底下的世铎连连叩请罪。光绪看着何绍明有些恼怒,意思是你起什么名不好,非得在后头带一个明字?何绍明则一脸幽怨,便宜老子起的名字,关我屁事儿?
光绪摆了摆手,免了世铎的罪,站起身来围着书桌走了一圈儿,似乎想到什么,道了句“笔墨伺候”。旁边的太监急忙在书桌上铺开了纸张,随即开始研磨。
光绪提笔疾书,刷刷刷几个大字一挥而就。随后,满脸兴奋地掷了毛笔,让几名太监竖起了那副字。
光绪站在字幅前面,指着道:“关东军!朕希望,绍明所练之新军,就如同关东之地一般,暖起来,春风拂面,冷起来,飞雪如刀!”
何绍明愣愣地看着那副字,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关东军”。下面是光绪的题字,还有印章。怎么起这名儿啊?这名字让何绍明想起了后世臭名昭著的日本关东军。想起了九一八,想起了南京大屠杀,想起了七三一……
见何绍明有些愣神,后面的世铎偷偷踹了何绍明一脚,低声道:“还不赶快谢恩?”
谢恩?得,那就谢吧。这回老子就把关东军的名号闯出来,让日本人一提起关东军这三个字,就恨得咬牙切齿。
“谢圣上赐名,微臣必效死力,练就关东强军。微臣没旁的可说了,只有尽力去做。”说罢,暗自咬牙切齿地碰碰碰连续磕了几个头。
光绪情绪很高,想了想,解下腰间的玉佩扔了过去:“拿着,赏你了。好生练兵!”
何绍明退出来的时候,光绪还在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鼓励。陪着何绍明出来的世铎,大冷天的浑身是汗,搭着今儿皇上心情好,不然这君前乱言,一顶帽子扣下来,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看向何绍明的眼神有些恼怒,似乎埋怨何绍明的名字,又不好作。吸了几口气,世铎了。
这位超品的军机大臣,与何绍明是把臂而行。看得出来,这回帝党是下了大本钱。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世铎世三爷,好像应该是后党。这话儿怎么说的?何绍明琢磨着,这位八成是位墙头草。
出了园子,就见翁同龢正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见着何绍明出来,满是褶皱的脸上挤出几分笑容,颇欣慰地看着何绍明。
回去的路上,翁大中堂愣是跟何绍明挤着一顶轿子。一路上说说笑笑,又旁敲侧引地告诉何绍明,这回是得了皇上的恩宠,日后不可忘却。嘱咐再三,这才略带不舍地离开了。
回到住处,何绍明便叫喊着,让魏国涛与秦俊生出来。“凯泰,去,找地方把皇上御赐的字给裱起来。看好咯,咱爷们儿以后练的军队,就叫关东军了!”
凯泰一脸郁闷道:“起着破名儿干嘛?也拉不到几个收藏鲜花。”)
第六十五章离京
略显昏暗的房间内,奕䜣与荣寿一对父女默默地对视着。
奕䜣摸了摸被炭火烤得有些烫的额头,道:“荣寿,这么些年倒是委屈你了。好好一个王府的格格,为了讨我那老嫂子的欢心,非要装傻充愣的,坏了名声。”
荣寿瘪了瘪嘴,怅然道:“阿玛,您可别这么说,女儿如今过得挺好的。”
奕䜣摆了摆手:“你就别蒙你阿玛了。我鬼子六折腾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反倒是得了女儿的继。倒是你那几个弟兄,没一个成器的。”
荣寿沉默不语,眼圈有些红。奕䜣面沉如水,轻轻捏着额头。荣寿见状,连忙唤过两名小丫鬟,为其拿捏。
奕䜣半闭着眼道:“闺女,如今虽说有着我那老嫂子的宠,可你行事也得谨慎着点儿。听说前日你把郑亲王府的贝子凯泰给塞到何绍明那儿去了?”
荣寿点头应是。
“闺女啊,郑亲王一脉,可是向来不受我那老嫂子待见。再说,那何绍明得了皇上恩宠,如今已经隐然是帝党一份子。你呀,给我老老实实地当你的固伦公主,你阿玛我还当这个闲散王爷。朝堂上的事儿,咱们少掺和。”说罢,奕䜣有些颓然地闭上了眼,安心享受起按摩来。他这一生,大起大落,年轻时的那么点儿心气儿全然淡漠了。要不是长顺求到他门下,他才懒得理这事儿呢。
荣寿眼泪簌簌而下,看着日渐苍老的奕䜣,尤为心酸。
银锭桥的一处三进宅院内。
裴纬尽职地客串着管家的角色,上蹿下跳地指挥着众人拾掇行礼。来时,何绍明几人人手一个大皮包什么都解决了。可往回走,就没那么轻松了。
如今何绍明可是大红大紫。特旨明,钦命驻辽阳关东军练兵使,三品宣慰使领二品顶戴,直接听命于朝廷,盛京将军裕禄根本就管不着人家。再看何绍明管辖的范围,北起辽阳南到盖州,西起锦州东至大东沟。这是什么概念?稍微有点儿地理常识的都知道,这何绍明管的地儿说大不大,搁到关外那就是一个八旗副都统的管辖范围。
是以连日来,这处不起眼的宅院一时门庭若市。宫里赏赐的,各王府赠与的,大小官员送的,整整装了三大车。光是各国领事送给小安妮的礼物,就单单占了一辆马车。
众人一看,得了,坐马车走吧。
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地骑马驾车,出了京城,沿着路朝东而行。坐在马车里,何绍明抱着小安妮,挑开车帘回望着渐渐远去的城楼,心中感慨万千。阴霾的天空,衬托着本就黝黑的城楼愈深沉。那高大的城墙,压抑着何绍明的心境。墙里面就是帝国的中枢,统驭几万万子民的朝廷。里面的人在醉生梦死,做着中兴的大梦,想得是国朝千秋万代。而墙外,就如同这初冬的景色一般,破败凋零。两相对比,泾渭分明,而那条分割线,赫然是那已有些腐朽的城楼。
渐渐远去,何绍明的心情逐渐舒畅起来。心中暗道,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早晚有一天,老子要用这双手推到这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城楼,砸死里面那些王八蛋。
何绍明在这儿正心中狠,骤然马车却停了下来。何绍明回头,朝前望去。却见,寒风中,一处驿亭,呼呼啦啦站着一大票身穿朝服的人。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几日未见的翁同龢翁大中堂。这位翁中堂,面色冻得通红,望向何绍明的目光,却满是赞许的微笑。而他旁边,站着位比他还要苍老几分的大臣。那人哆哆嗦嗦眼瞅着一阵风就能把他老人家给吹跑了。
何绍明不敢怠慢,急忙起身下车,三两步走上去,长揖一礼:“诶呀,这话儿怎么说的?下官何德何能有劳诸位大人在此等候?”
翁同龢等人微笑着,连连道‘无妨’‘应该的’。何绍明琢磨着,这回帝党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后边儿的御史清流就不用说了,眼前这位瞅着就快要断气儿的老头,却是有名儿的中堂额勒和布。这位之所以有名,是因为甲午之后,有人给李鸿章送了对联,上联是:额勒和布。下联是:腰系战裙。
翁同龢拉着何绍明,一一给众人做着介绍。临了,拉着何绍明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复衡此去,千山万水。他日,复衡远在关外,操劳兵事,老夫等在朝堂之上,定会鼎力相助。只盼复衡,三岁之后,练就新军。扬我国威,震慑宵小。则,此乃社稷之福,皇上之福啊。老夫等人,今日略备薄酒一杯,祝复衡此去马到功成。”说罢,翁同龢唤来小厮,摆上酒案酒具,亲自为何绍明满了一杯酒。随即豪气道:“来!尽饮这一杯!”
何绍明陪笑着,‘兹咯’一口干了,酒杯朝外,滴酒未剩。有了翁同龢带头,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纷纷上来敬酒。
那位额勒和布中堂,哆嗦着手,唠叨了半天‘君恩深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待其饮酒之时,杯中只剩了个底儿。何绍明这个气,心说赶快喝吧,大冷天儿的,谁有工夫在这儿听你唠叨。
余下之人尽是些何绍明不认识的,或说历史上没留下姓名的。倒是排在后面的一名新晋进士,名叫文廷式的,何绍明倒有点儿印象。
一杯接一杯,直到何绍明有些不胜酒力,这才算完事儿。何绍明登上马车,豪迈地喊了声:“此去关东练新军,三岁之后报君恩。”
这不伦不类的打油诗,引得众人纷纷叫好。何绍明抱拳环礼,随即钻进了马车。
车马复行,半醉在马车里的何绍明思绪万千。君恩?少扯淡了。老子练兵,为的是国家大义,为的是几年后那场决定国运的战争。光绪不过给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末了捎带着给了四十万两练兵的银子,一切都得自己从头做起。一师新军,光是军服饷银,一年就得小二百万的雪花银。枪炮弹药,吃食嚼用这些消耗品算上,这个数还得翻番。就这,这帮子腐儒就喊着君恩深厚,这帮子人是没救了。骨子里,他们已经成了奴才。认为这天下的一切,莫不是主子所有。你个人再有能耐,用自己的能力无论打拼出多大的家业,主子一句话的事儿,这一切都会成泡影。
所以,每逢战败,割地赔款,这帮子腐儒当真是仔卖爷田不心疼。在他们心里,只要这天下还是主子的天下,银钱土地,给洋人一些也算不得什么。马关条约,庚子赔款,一桩桩一件件,让这个本就贫弱的国家,愈不堪。
想到这儿,何绍明捏了捏有些疼痛的头:京城浮华,与自己来说,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他日再返京师,定要搅出一番天翻地覆来。
正在这儿琢磨呢,车外传来了凯泰那欠揍的声音。
“大人,前面儿有俩酸秀才说是要见您。”
俩秀才?何绍明挑开帘子一瞧,原来是熟人。寒风中官路旁停着一辆马车,康有为与一名年轻士子正笑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