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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血色刹那退了个干干净净,小庄生生咽了口唾沫,目光无法从对面那人脸上移开,而他却只看她一眼后,就又淡淡地垂了眼皮。
原本缓慢的丝竹声仿佛变大了,而且变得格外鼓噪,就好像贴在小庄耳畔敲打一样,让她的头也一阵阵地涨疼,思绪凌乱,无法思考。
模糊之中,仿佛听到皇帝嘉奖了陈虎数句,又提到要封赏之类小庄好不容易才将目光收回,抬手握住桌上的酒杯,手指却抖个不停。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陈家兄妹身上,正是众星捧月。
小庄心如擂鼓,抓起酒杯喝了口,却嫌这酒不够烈,无法把她冰冷的心烫的暖和起来,也无法压抑她的手抖。
却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皇上,若说封赏,倒是使得的我哥哥还没娶亲呢!”
一阵轰然笑声,却是她身畔的几个边关将领忍不住大笑。
刘泰堂也笑起来:“哦?那么爱卿可有中意的女子了么?”
陈凤还要再说,却听一个冷静而沉稳的声音道:“皇上莫怪,小妹自幼边关长大,未曾面圣,不知礼数。”
小庄听了这略有些慢的声音,心弦几度颤动,几乎绷断,而她也差点跌坐地上。小庄想抬头看看对面那人,却又不敢,或者不能,仿佛浑身都没了力气,连一抬手指都重若千钧。
渐渐地眼前发花,似连呼吸都不能够。
正在小庄魂不守舍之时,却见一个宫女匆匆而来,走到身旁道:“公主,小公子醒了,吵着要找您奴婢们没有法子”
小庄听说是小虎子,恍惚便顺着那宫女指引看去,却见几个宫女簇拥着小虎子,其中一个抱着他,正往这边而来。
小虎子大概看到了小庄,当下便咿呀地叫嚷起来,伸出手挥舞,在那宫女怀中挣扎起来。
此刻太子也看见了小虎子,当下惊喜交加地叫:“小老虎!”
正好到了殿门口,那宫女忙将他放下,小虎子听见太子呼唤,又看到了小庄,迫不及待地,竟不用人带,蹒跚往前。
小庄忙起身,但浑身发软,站起身来竟是一晃。
与此同时小虎子已经踩着地板跑了上来,有个太监便护在旁边,将要到了殿中央,小虎子左右看看,忽然咿呀数声,脚下一歪,竟跌倒在地。
小孩子身软,顺势一滚,那太监竟没扶住。
小庄惊呼一声,急忙跑出来,却见对面桌后那人俯身,把小虎子轻轻一提,就将他提的复又站住双脚。
双足腾空,小虎子似觉得好玩,便向那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人正是陈虎,一双藏着冰雪般的眼睛看着小孩天真无邪的笑脸,脸上却丝毫的表情都没有,严峻冷厉
小虎子似乎察觉这人身上的冰冷气息,眨了眨眼后,敛了笑容,居然复又大哭起来。
此刻小庄正赶了过来,忙把小虎子抱入怀中,她的身体还在发抖,可保护自己的孩子却是天性,竟将那种战栗压了下去,只把小虎子牢牢护在臂弯里。
但就算如此,她却仍无勇气抬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陈虎”。
小虎子嚎啕大哭,抱住小庄脖子,小太子也跑过来,问长问短:“小老虎你怎么了?”
陈虎默然无声,站在旁边,仿佛一尊冷冷雪山。
陈凤却问道:“这小孩儿叫小老虎?岂不是跟我哥哥的名字一样?”
刘明道:“我姑姑给弟弟起的名字是‘小虎子’,小老虎只能我来叫。”
小庄又是一抖,却听陈虎的声音复道:“不得无礼,这位是懿公主,跟小公子。”
不知是否错觉,小庄听出这声音里的一丝嘲弄,这让她的脸色越发雪白。
陈凤道:“原来是懿公主啊,失敬失敬!公主别怪我!”
小庄看到一张神采飞扬的女孩子的脸,她勉强一笑,哑声道:“无妨。”
陈凤好奇道:“公主,小公子真的叫小老虎吗?”
小庄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听陈虎冷冷道:“巧合罢了,有何稀奇,休要再多嘴。”
陈凤听了,便挠挠脸颊:“我又做错事了”
小庄抱着小虎子,费尽浑身所有力气,才挪动脚步回到太后跟前,木讷地向太后告辞,太后见小虎子忽然大哭,正心疼着,见状忙答应了。
小庄转身往外,不敢再看向那人一眼,但从她走向殿门口的时候,却感觉到有那样一道目光,炽热而冰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出了大殿。
回了殿内,安抚小虎子睡着,小庄呆呆地回想方才席上所见那人,一颗心七上八下,想了片刻,便叫宫女来:“此刻还未散席么?”
“不曾,”宫女答道,“殿下有何吩咐么?”
小庄摇头,等宫女退下,便唤了暗卫来,嘱咐他留在殿内照料小虎子,小庄也不带宫女,自行便出了殿。
畅春园距离此处有相当的一段距离,小庄往那方向走了一会儿,却又停步。
她人在廊下,夜风习习,有些秋意。小庄扶着栏杆,原地踯躅,心道:“这不可能,或许,只是有几分相似罢了”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陈虎的模样,但越想却越是心乱。
那个人,跟成祥的确是有几分像,可是却又很不像。面白,偏瘦还有其他的细微之处,可最大的差别就是气质上的天差地远。
成祥是温和明朗的,而陈虎却像是一柄沉默冰冷的重剑,会伤人于无形。
小庄心中犹豫,忽然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毛骨悚然之意,她睁开眼睛,蓦然回头,却见在数步开外廊边,有一人站在廊柱旁,双眸冷若秋水,正看着她。
第119章()
小庄回头,正好对上那双满是陌生的眼睛。
丝竹鼓乐的声音顺水而来,缠缠绕绕,起起伏伏,宛若心境。两人的目光虚空中交汇,却都没有做声。
小庄想看出这人究竟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但是令她失望的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大概是夜色太浓灯火太暗,衬得他的脸色尤其白皙,却因此越发显得冷,双眸也浸润在浓墨般的夜色中,令人难窥真相。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双眼里,没有小庄曾经为之动容的,痴恋的,难忘的,冰雪都挡不住的暖意。
这刹那,小庄连开口的意想都没有,满心满脑只是一片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双眸一合,小庄转身欲离开此处。
“懿公主。”身后那人忽然开口,这一声,却又令小庄脚下猛然顿住。
不管这声音多冷,都难以遮掩底下的一抹熟悉,是铭刻于她记忆深处骨子里的熟悉。像是一只手,强行又拨动她的心弦。
小庄吸了口气,终于让面色恢复平静,她微微转身低头:“原来是陈少将军,失礼了。”
小庄并不曾看陈虎,他好像也并未有什么动作,沉默如此难耐,顷刻他才又道:“懿公主不必多礼,论起来,是我该向你行礼的。”
小庄依旧垂眸不去看他,缓声道:“少将军乃国之栋梁,不必妄自菲薄只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宴席未散,少将军还是请回吧,我也告退了。”
“懿公主”仿佛叹息似的又唤了声,于半真半假的冷清之中,甚是惊魂。
小庄背对着陈虎,手在胸口用力一按,她的心像是失了控,被他一声,便乱跳乱撞,无止无休。
双手握拳,小庄抬头看向陈虎,孤注一掷般:“你究竟是谁?你是不是”
——成祥那个名字,想说却终究不敢。
陈虎一笑,那笑却如昙花一现,乍现复又消失,快的让小庄以为是个幻觉,然而就在他一笑之间,夜色也微微跟着漾了漾似的,而他的脸颊上,仿佛
小庄后退一步,忽然之间无法呼吸。她看着陈虎,想要说出那个名字,以为确认。但是嘴唇动了动,却又无法出声,有一种出自恐惧的怯懦突如其来。
陈虎见小庄不开口,便上前一步。
小庄颤声道:“请恕我失陪了!”她移步要走,陈虎却缓缓伸手,竟握住了小庄的手腕,他人不动,却轻而易举地将小庄拉到了身旁。
猝不及防,小庄抬头看向他:“你”后退无路,后背便抵在柱子上。
陈虎不语,只是低头望着小庄,眼中的冰冷一点点瓦解,就像是冰块破碎,底下的河水涌起来,波浪翻涌。
这种近身距离,被半环抱的姿势,如此熟悉,小庄颤抖:“你究竟”
就在此刻,陈虎忽地松手,同时后退。
小庄怔怔地,无法动弹,靠在柱子上,泪盈于睫,她抖着手指,怔怔挥去。
一直到耳畔响起一声笑,有人道:“以为妹妹在寝殿,没想却在此处,为何身边竟没有人跟着?”
小庄一惊,定睛看向前方,却已经没了陈虎的影子。
小庄把脸上的泪擦干,慢慢转头,看到皇后同几个宫人走近,皇后脸上似笑非笑地。
小庄微微垂头,借着夜色遮掩,平静问道:“娘娘怎会在此?”
皇后道:“小明儿有些困倦,本宫送他回宫安歇,顺道儿过来看看。妹妹一个人?”
小庄道:“小虎子也睡了,故而出来走走。”
“一个人倒也清净,”皇后微微一笑:“不过妹妹可要留神,今晚上赴宴的都是些粗鲁的外将,若他们走错了,冲撞了妹妹便不好了。”
小庄道:“娘娘玩笑了。”
曾皇后含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会儿,才道:“既然如此本宫便不打扰妹妹了。”
小庄几乎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是寝殿的宫女见她久久不归出来寻找,才将她领了回去。
而这一夜,噩梦纷至沓来,几乎无法安眠。
次日一早,小庄便辞别了太后跟皇上,乘车回了庄园。
下车进门,领着小虎子进了内堂,便见季玉兰从里头迎了出来,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怎么着也得到晚上。”
小庄一言不发,只叫她身边的丫鬟领了小虎子入内,季玉兰见她脸色不好举止反常,正疑惑着,小庄拉住她,走到僻静的内堂,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季玉兰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了?”
小庄惶惶然,眼圈发红:“玉兰,我不知道”
“别急,你慢慢说,”季玉兰拉着小庄的手,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别急别急,天大的事儿还有我呢。”
小庄鼻子发酸,想哭却又不愿,仰头看向季玉兰:“我不知道,昨天,西南的一位大将回京,晚上皇上设宴招待,也叫了我去可是、可是我看那个人”
“那个人怎么了?莫不是长的难看吓着了?”季玉兰问。
小庄几乎要哭出来,闻言却又忍俊不禁:“自然不是,只不过,他的样子,好像好像”
“像什么呀?”
“像”小庄咬了咬唇,眼中的泪终究坠落:“像是成祥。”
季玉兰原本还不以为然,听了这话,便“啊”地叫的变了声,抓住小庄的手问:“什么?真的?是我虎子哥吗?”
“不,不是,”小庄忙摇头,却又有些不确定,低头道:“事实上,我也分不清了,说长相,是有些相似,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了。”小庄摇头,心已大乱。
“是不是不一眼就能看出来吗?”季玉兰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