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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梧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道:“不觉得。父皇不过是多睡几日,精神不太足罢了,对身体也没有任何损害,却能让他认清人鬼,我这不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避免了别有用心的人窃夺江山呢!”
秦洛气得七窍生烟,十几年辛苦谋划,自从懂事以来便开始耐心等待,却不料半路上杀出来这么一个程咬金!
“更何况,”萧凤梧不紧不慢又补充了几句,“父皇在那个位置上二十余年,为此付出的努力多达三四十年,你以为就凭借你我区区十来年的功力能跟父皇斗?你以为你靠着邢皇后就算是对他了如指掌了?那你就错了!”
秦洛一凛,眉头拧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凤梧老神在在地笑着:“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多做提醒。总而言之,你若还对那个位置抱有肖想,最好乖乖回你的天牢去,别以为弄个跟你长得像的人便可瞒天过海了。”
秦洛心里“咯噔”一下,心念电转,知道萧凤梧绝不会无的放矢,而自己那个父亲也绝对算得上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他稳坐钓鱼台二十余年,说不定已经对自己这些人暗中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中!
短暂的慌乱过后,秦洛又恢复了笑容和煦的模样,微微颔首:“多谢六弟提醒。我这算欠你一个人情,有机会一定会偿还的。顺便问一句,在你心目中,是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也不等萧凤梧回答,他便朗声笑道:“在我心中,江山美人同样重要,所以,对这大好河山我势在必得,对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我一样不会放手!”
萧凤梧脸色变了变,回头看了看车帘低垂的顾倾城乘坐的马车。
秦洛大笑着调转马头带着手下人奔驰而去。
萧凤梧又想到顾倾城在李氏去世那一天遇到秦洛的事情,有点想不明白,他是本人对顾倾城动了情,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和顾倾城走得近才打她的注意的?
翠微翁主缓过一口气来,拉开车帘道:“六郎,都解决了没有?能回去了么?”
萧凤梧却露出一丝苦笑:“只怕不能。”
“什么?”翠微翁主脸色大变,“秦洛不是已经走了吗?”
萧凤梧无奈的笑道:“在很多人眼中,你我都是一块肥肉,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你觉得,人家会不抓住机会么?”
翠微翁主咬紧了下唇,不禁对今日的出行生出悔意。
顾倾城歉意地对孔薰道:“表姐,真是对不住,今日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我极力劝说你出来散心,只怕你这一辈子也不会遇到这样凶险的事情……”
“这有什么?”孔薰反过来安慰她,“左不过一死罢了,难道还有更坏的结果?反正我这一生也无非就是这样了,名声已经被毁了,这次平安,回去之后大概也只能青灯古佛终老了。那样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了干净!”
顾倾城心中更加难过,想起了自己前世嫁给崔晋之后那些如死水一般的日子……
本以为今生经过自己多方努力,尽心筹谋,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没想到才十三岁,便遇到了人生的死劫!
恨只恨她的时间不够多,还不能请到一流的江湖高手做护卫,否则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萧凤梧慢慢退后,护在了马车旁,又让翠微翁主也过来跟顾倾城两个挤一辆马车,“太分散了,我会顾及不到。”
翠微翁主想起母亲、丈夫、幼子,额上青筋直跳,咬着牙道:“我不进去了,我和你一起迎敌!”
“不必了,”萧凤梧笑了笑,“对方有备而来,不会容许你做任何抵抗的。”
顾倾城伸手把她拉上马车,微笑着把和孔薰做的准备给她看。
翠微翁主皱了皱鼻子,疑惑道:“怎么这么香?”
顾倾城把几个空了的瓶子展示给她看:“玥姐姐你看,我们把今日买的香膏、头油都抹到身上了。”
“这是做什么?”翠微翁主越发疑惑,随即明白过来,脸上惨然变色,“你……你们……”
孔薰微笑着把一瓶没有开封的头油递了过来,“若是逃得过,便算我们损失了一些银子,若是逃不过,我们总不能令家人蒙羞。做主不了生前事,总保得住身后名。”
她的意思便是若到了危急关头,只能引火**。经历了这么多,萧凤梧又是这样的言辞,她们已经知道,这一次怕是躲不过了。
头油和香膏之中都有油脂,可以助燃。
还有多余的香膏都抹在了车厢壁上。
翠微翁主眼圈一红,微微哽咽:“好,我们一起,便是到了地下也不孤单!”
萧凤梧在外边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一股热血一个劲儿的往头上涌,今日若是不能保得这三个女子周全,自己这么多年来岂不是白活了?
他抬眸冷冷扫视着借着渐浓的暮色朝这边围拢来的黑黝黝的人影,那些攒动的人头,还有一双双窥伺的眼睛,似乎都充满了嘲讽。
他不由得用力捏紧了拳头。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掌控不了的局面。只可惜他出来得匆忙未能带旗花火箭。
“六爷,”顾倾城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在暮色中越发晶莹的面孔,微笑道,“上来小酌一杯如何?”
萧凤梧忽然朗声大笑,伸手扶上车厢壁,运力于臂,车厢立刻四分五裂。
车中的三名女子都大吃了一惊,翠微翁主更是露出“你疯了?”的表情。
第273章 夜()
萧凤梧放声大笑:“翁主,你可真会玩!”
“啊?”翠微翁主愕然。
萧凤梧大声说道:“属下来之前,长公主已经给了一道密令,若是翁主平安无事也就罢了,倘若受到一丝一毫损伤,必定会让御史台弹劾几位朝廷重臣,若是皇上不下旨查办,长公主便会再次提枪上马,血洗他们阖族!”
翠微翁主还是有些愣怔。
顾倾城却已经明白过来,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做了个口型。
翠微翁主恍然大悟,忙高声笑道:“我就知道母亲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放心好了,若是这些人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横刀自刎,到时候他们九族就等着承受我母亲的怒火吧!”
这些话说完,很明显发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慢慢后退了些,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
萧凤梧趁此机会和她们商量:“等会儿我派人把表姐和孔小姐送走,至于顾小姐,我身边暂时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你先跟着我好了。”
顾倾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翠微翁主和孔薰自然不愿意。
“听我说!”萧凤梧沉声道,“表姐,你是第一个不能有事的人,否则姑母万一发起怒来,只怕会天下大乱。而且你已经成亲了,还有一个元哥儿需要照顾。”
孔薰和顾倾城忙点头:“是啊,你不要再推辞了!”
“孔小姐,”萧凤梧又看了看孔薰,“你也是一样,虽然你如今流言缠身,但是家中父母兄姐对你都是十分关爱的,你若是夜不归家,家人必定忧心如焚,而且你背负的流言会更加不堪。”
孔薰脸一红,咬着唇低下头去,却倔强地道:“可是,我是姐姐,倾城还小。”
顾倾城不等萧凤梧说话,率先道:“表姐,我和你不同,”她自嘲地笑了笑,“便是我现在立刻死了,你说我家中真正为我伤心的能有谁?更不要说夜不归宿了!只要你们平安回去了,到时候替我带个信回去,不管说我留宿在长公主府还是留宿在姑母那边,他们都不会多问一句的。”
“最重要的是,顾小姐身量比较小,我带着她行动还能方便一些。”萧凤梧补充道。
孔薰还要说什么,萧凤梧摆了摆手,“机不可失。”打了个呼哨,影一和另一个黑衣女子出现在面前,单膝点地,静静等候萧凤梧吩咐。
萧凤梧并不说话,只是打了几个手势。
影一也是用手势作答。
这样一来,旁人便不知道他们交流了些什么,只是看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简直令人眼花缭乱,隐约猜出是在激烈争论。
最后萧凤梧把手往后一背,冷冷地道:“说到底,我才是你们的主子!”
影一和另一个黑衣女子双膝跪地,不敢抬头。
萧凤梧这才吩咐:“你们两个背着表姐和孔小姐,趁乱突围出去,不要恋战,尽快回京城,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是!”二女犹豫了一瞬,硬着头皮答应了,回转身,有些粗暴地把翠微翁主和孔薰甩到背上。
孔薰试图劝服萧凤梧让自己留下,换顾倾城先走,影一毫不客气地拿手帕塞住了她的嘴。
萧凤梧面上含笑,眼看着,又从暗中出现几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四面八方一阵冲突。
暗中埋伏的那些人立刻合围。
突围的人便退了下来,等埋伏的人再次隐没,又开始第二轮冲突……
如此十余次,只是试探,并不真正交锋。
对方也有些不耐烦了,等他们再次突围之时,便不怎么理睬,便是抓住了这样的机会,影一等人再次突围,轻而易举便闯了出去,但这也引起了对方的警惕,分出了一部分人去追杀,其余人等仍旧对萧凤梧和顾倾城形成合围之势。
萧凤梧的目光在顾倾城平静的脸上流连片刻,轻声问道:“怕不怕?”
好吧,其实他单独留顾倾城下来是存了私心的,要送顾倾城和翠微翁主她们一起出去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他觉得,与一个人同甘容易,共苦却难,但是同甘容易忘,共苦却难忘。
他想留给顾倾城最难忘的记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倾城在他心中的分量便开始慢慢加重了,或许是从他渐渐了解了顾倾城在襄宁侯府过的是怎样一种艰难的日子开始?
还是从她一步步筹谋,看似被动,实则却掌控着襄宁侯府的命脉之时?
抑或是她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发的处事态度?
还是她看似谨守闺训规行矩步,实际上却在筹谋掌握一定的军中力量和朝堂势力?
他却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她有野心,而是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因为她觉得这个世界让她感受不到安全感受不到关爱……
他看中她绝不是因为她的美丽,顾倾城的美丽虽然美丽,但萧凤梧的母亲姿容甚至比当年李氏容貌最美之时还要略胜一筹,而且逍遥宫中与顾倾城容貌不相上下的女子也不少。
萧凤梧本人又不是注重色…欲之人,所以更加在乎的是两个人的灵魂契合度,他觉得,顾倾城是那个值得他守护,而且也会理解和支持他的想法的人,她会认识他这这个人,而不是附加在这个名字之上的身份地位。
由此种种,方才竟然鬼使神差,把她留下了。
顾倾城微微摇头:“世事并不会因为害怕而有所改变。”
就像前世,她遭遇了那样不堪的事情,她害怕惶恐,甚至丢弃了尊严,求他们给她一个澄清的机会,可是有用吗?
和她是名义上夫妻的人根本不见她,和她血脉相连的妹妹亲手推她进浊湖,那些无关的百姓却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淹死她,拿臭鸡蛋烂菜叶子砸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