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钱通判略一迟疑,不知该不该照事话说。
“两位大人!”就见张青竟撩襟跪下,连同身后县衙的一众官吏随员跟着跪在泥土里。钱通判一惊,慌张的望向郭淼。
“诸位这是”林知望迟疑道。
张青一时激愤竟声泪俱下,伏地叩首嘶声道:“大人,抚阳堤已有多处出现管涌,再不决口泄洪,抚阳将是一片泽国!”
众人大惊,林知望却面不改色,问钱通判:“何为管涌?”
钱通判亦哀声道:“就是翻砂涌水,基土渗水成空隙,逐渐扩大恶化,直至被掏空,最后”
“最后什么?”林知望逼问。
“决堤。”
钱通判此言一出,恰一个滚雷劈开天际,仿佛预示上天的怒不可遏。
林知望的脸色比天色好不了多少,一众人口口声声的固若金汤,可御百年洪水,就是这样羸弱不堪一击,一场大雨就即将冲垮。
“为什么不早报?”郭淼怒不可遏的质问钱通判。
“下官们难,省里也难,朝廷更难,听闻部堂大人已将泄洪一策上报朝廷,下官等只能苦苦支撑,期盼撑到圣旨下达的一刻。”钱通判喟叹道。
林知望赞许着点点头,到是个懂得为朝廷分忧的干吏,值得褒奖。
郭淼由嫌不够,板着脸训斥一句:“不是看在尔等殚精竭虑实心办差的份上,非得好好查办。”
“可是大人!实在撑不住了”张青哀痛的流着眼泪:“我抚阳百姓何罪之有,巨室们的良田都不抵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吗!抚阳一旦决堤,下游几个州县都要受灾,十万百姓”
“别嚎了!”钱通判蹙眉低吼:“大人们自有计较。”
“刘推官,让江边村落的百姓一个不漏全部疏散出村,务必在两个时辰内全部撤离。”郭淼吩咐道,扫一眼身旁左顾右盼没事干的郭莘和徐湛,吩咐他们道:“你俩跟着去。”
刘推官领命,领上一队随员去乡里安排。
“大人!”张青伏地不起,痛苦道:“您真要舍弃抚阳县百姓的身家性命,去保存巨室的一块良田?”
一句话等于摊牌,将两县取舍之争摆在了明面上,众人很是惊讶,往往地方官员是不敢明面上得罪乡愿的,一个小小的县丞竟不顾自己的前途性命,也要为抚阳的百姓请命。
“只是做两手准备而已,你且起来。”郭淼握紧拳头,谁的地盘谁着急,吴新在上游,吴新人不愿决口泄洪,淹了他们上好的良田,抚阳在下游,即将决堤,全县的人口和财产正受到威胁。
手心手背都是肉,郭淼咬牙对林知望道:“决堤在即,怕等不到圣旨到达,事急从权,下官恳请部堂首肯。出了任何差错,郭淼愿一力承担。”
这话说着动听,实则他一人也承担不起,然而林知望岂是畏权惧贵之人,一时竟对郭淼产生好感,当即携众人策马沿河道西上,直奔吴新县衙。
安排好疏散百姓的事宜,天色已暗,听闻大人们去了吴新主持泄洪,抚阳堤将要有救了,人们的精神都很振奋,连抢修江堤的民夫的号子声也格外高亢响亮。刘推官要回府衙处理各项杂事,徐湛和郭莘便结伴往吴新县复命去了。
两人披上蓑衣,骑上两匹快马,只带了几名随从轻装上路,徐湛喜欢在雨中骑马的感觉,马缰勒在手心的肿痛也浑然不觉,就像每个男儿都有过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梦想,即便他是一个文弱的白衣秀才,于骑射一道仅仅只是入门。
来到吴新县,几位大人已到江边巡视,辗转又来到江边。江边的亭子已在四周挡起篷布,为尊贵的上官们遮风避雨。
二人的衣服已经半湿,风雨中冻得手脚发紫,说话都不甚利落了。赶紧钻进亭子内,卸去斗笠蓑衣,接过衙役递上来的热茶,灌了大半碗,身子渐渐暖和过来,徐湛方察觉原本红肿的右手手心被缰绳磨出了血泡,渗出的血水掺杂雨水,渍的肿痛难当。
“吓!”郭莘一声惊呼,起身想去外面找点干净的水。
一掀篷布,险些和要进来的人相撞,竟是林知望和何朗,郭莘插手施个礼,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第19章 瘟神()
徐湛见林知望,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施个礼立在一旁。见有随从捧来一盆清水给他洗脸净手。
“坐吧。”林知望很随和,站在几子前洗手擦脸,并没有带着外面纷乱棘手的情绪。
林知望站着,徐湛哪里敢坐,立在一旁不出声,正想找借口出去呆着,感到何朗的臂肘撞了撞他,抬头一看,正冲他使眼色,下巴努努几子上的茶壶。
徐湛会意,提着茶壶倒了杯水,双手递给林知望。
徐湛并不甘心这样逢迎他,但无论是北流泄洪还是买粮,都非得他这钦差出面不行,忍着不屑强装恭敬,两排银牙紧紧咬着,连手上的疼痛都浑然不觉。
见徐湛主动倒茶给他,林知望有些喜出望外,端详他白净俊俏的脸,有一会才去接茶盏,正瞥见徐湛一双红肿的手,心里一惊,搁下杯子追问:“手怎么了?”
徐湛将双手往袖子里藏了藏,却被林知望捉住手腕拉到眼前。只见一双手肿的有些触目惊心,蹙眉问:“怎么弄的?”
还不是因为你!徐湛心里翻了个白眼,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若非眼前的人,先生不会逼他回府学读书,也没有这顿冤枉打。
见他不愿意说,林知望微叹口气,读书的时候没有几个不挨打的。着人打来一盆温水,亲手浸湿了帕子,躲开破皮处将他两只手擦干净,仿佛摆弄个贪玩沾了一手泥垢的顽童。屋里的人全都怔住了,静静的看着林知望,没人敢过来帮忙,亭子里只剩下林知望冲洗帕子撩起的水声。
徐湛出了一会神,心里有一处酸涩的疼,竟委屈的红了眼眶,咬了咬嘴角仰起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更不愿看到他或怜惜或同情的眼神,他从不奢望父母的关怀,再痛苦难过,也要活的坦然有尊严。然而林知望这个人,却一次次让他手足无措。
“我差人送你回行辕。”林知望不容置否的说,听不出商量的语气。
徐湛方回过神,有些薄怒,他平生最讨厌受人摆布,当即回嘴道:“不必。”
林知望微愣,让步道:“回府衙?”
徐湛摇摇头,倔强道:“不回。”
何朗瞪大了眼睛,林知望的脾气他最了解,家中上下,还没人敢跟他说一个不字,何况说得这么干脆。
“你再说一遍,外面雨大,本官听不清楚。”林知望也有些郁怒,阴阴的就要发作。
“谢部堂,学生心里有数,不劳部堂大人费心。”徐湛冷冷的说,转身就要离开。一句话,不用你管!
林知望哪能看着他再往雨里跑,伸手拉住他往回拽,不甚用力过猛,徐湛被贯倒,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徐湛愣了愣,不可置信的望着林知望,一言不合就动粗手,怎么看也不像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所为。
林知望郁怒的眼神与徐湛对视,见他一双眼睛异常乌亮,像极了某位故人,微波粼粼,传神动人,骨子里的倔强和遗世独立,只能从这两汪秋水中看出些端倪。
林知望双手叉腰,原地长吸口气,方压下怒火,瞥见亭子里侍候着的随从已经痴愣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沉声道:“我不管你心里在别扭什么,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咱们来日方长,有时间可以细细分说。”
徐湛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讥笑的说:“今后大人有什么教诲,再传学生过去便是,学生敢不从命。”言罢,又要往外走。
身强力壮的何朗极有眼力的拦了,铁塔一般挡在徐湛面前岿然不动,一双小眼睛频频冲他眨巴,提醒他不要闹过了火。
林知望尽量放缓语气劝道:“你想为韫州父老出一份力,就更应好生珍重才是,你且呆在亭中休息,自有用得上的地方,如此可好?”
徐湛没了话说,垂头不语,半晌才闷闷的出声道:“顶撞部堂是学生一人之罪过,愿凭部堂处置,但您答应过的事,事关韫州千万百姓,只盼您不要食言。”
还惦记着他的粮食!林知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难缠的小鬼到底随谁?
倏尔,亭子外的篷布被撩开,郭莘探头探脑的钻进来,收了雨伞,怀里揣了水囊和干净的棉布,想要开口说话,才发现亭子里静的诡异。
徐湛看向林知望的眼神变得有些得意:我自有兄弟关心照顾,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气氛正当尴尬,有随从掀开篷布闯进来,携着一身的寒气禀告林知望道:“他们依旧不走,甚至殴打了张县丞,郭知府从旁说情,这才救下来。还有”随从压低了声音,“老爷子亲自过来了。”
林知望略一蹙眉,整整衣襟往亭外走去,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看着徐湛:“你!”
徐湛正由着郭莘拿棉布擦拭手心上破皮的血泡,疼的倒吸冷气,闻此愣愣的抬头,与郭莘对视一眼。
林知望气急败坏的威胁道:“说的就是你,呆在这里不许乱跑,别试图考验我的耐性!”
徐湛望着林知望离开的背影茫然不解,微微心颤,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
“你闯什么祸了?”郭莘狐疑的问,下手不由重了些。
“你轻点!”徐湛疼的咧咧嘴,话锋一转:“外面出事了?”
“甭提了。”郭莘立马一脸愤愤:“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千从卫,将河道围得严严实实,美其名曰巡查河防,根本是为了阻拦决口泄洪。”
“千从卫”徐湛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千从卫”这个名词,在大祁绝对是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它是皇帝的卫队亲军,不隶属任何机构,直接向皇帝负责。人们将它传的很神,据说它的前身是灰背处,是皇帝建国前设立的,一个训练有素的情报特务组织,手段极端,高手云集,建国后逐渐发展成皇家亲卫,除了情报收集之外,另有掌管刑狱,巡查缉捕之权。
但徐湛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韫州,天高皇帝远,还从没见过传乎其神的千从卫。
“千从卫真有那么可怕吗?”徐湛狐疑的问,再可怕也不至于敢殴打朝廷命官,甚至连皇命钦差的帐都不买吧。
郭莘一脸夸张的惊惧,压低了声音:“先时我们住在京城,路过千从卫的宣抚司衙门,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看一眼大门都会觉得阴森森的周身发冷,再好的马都不敢在千从卫的门前嘶鸣打响,马蹄都是轻哒哒的。”
“这么神,来韫州作甚?”徐湛不以为意。
“他们本是负责保护和协助钦差治水赈灾的卫队,与林部堂分水旱两路过来的。”郭莘压低了声音说:“说是保护,却又不从属于林部堂,根本就是监视掣肘!满朝文武哪个都不敢惹这些瘟神。”
徐湛将信将疑,拿干净的棉布缠在手上,就要出去一睹千从卫的真颜。
“林部堂不许你出去。”郭莘提醒道。
“他还不许我上茅厕?我在亭子里解决他肯吗?”徐湛鄙夷道。
“哎哎哎,你最近说话越来越粗鄙了,你是读书人啊。”郭莘不满道。
看着几日暴雨而骤升的水位,眼看就要触及泥泞的江岸,徐湛蹙起了眉头,韫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