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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还往陈明义手里塞了两毛钱:“我看那边有卖瓜子的,你们哥儿仨买点,给你妹儿吃。”
袁芃芃在三位表哥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听到这话,一股绝望涌上心头:所以,我还要从这里,从这带着气味儿的人山人海中,挤出去?
虽然台子上没有人,但台子下的人却是越来越多,这使得他们的路,走得分外艰难。
好不容易挤了出来,袁芃芃觉得,她真的是要吐了
刘靖宇在院子里劈着柴,听着不远处的喧闹声,有些出神。
第40章 唱戏()
闹哄哄地乱了一阵;等扮白毛女的演员一登场;一开口;场面顿时就被震了下来。
那演员的声音可好;音色清脆,富有变化;且身段也极好;扭起来婀娜多姿的。
她自身条件好,但她演的其实不算好。袁芃芃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白毛女是样板戏,她一直以为这个就是电影;再想不到还能在台子上看到的。
这演员的基本功极扎实,但她怎么看;怎么都有豫剧的影子。
“划不尽我的千重冤、万重恨”
就这一个“恨”字,便是九曲十八弯,却带了点“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呐哎”的样式。
袁芃芃觉得这偏向豫剧;不太像样板戏;底下的村民却觉得这已是极好的样板戏。
他们以前也看过电影白毛女,里面的演员走的步子太别扭;扭得不对,跟以前看的戏都不一样,哪像这个戏台子上的演员,台步走的好着咧!
袁芃芃旁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他特意要在一群年轻人中显摆自己的能耐;这样点评道。
袁芃芃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白毛女是芭蕾舞剧,芭蕾舞剧好不好!你拿你以前看的那种戏剧的标准去要求芭蕾舞剧,那当然不对劲了。
小袁庄和陈屯的两个大队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种锣鼓喧天的景象,还有很多不属于两个大队的生面孔,很是满意,都觉得这一次的事儿,办的不错。
他们前两年,都是看电影的。但看电影的设备贼贵,公社轻易不给的。
而且他们也不懂这些东西,有的时候出了问题,管这个的师傅又去吃酒了,几个大队的人就只呆坐在下面,苦苦等着它自己好起来。
这一等,电影也就看不成了。
过年了,公社那边也指着这一套电影设备乐呵乐呵,他们总不能和公社抢吧?
所幸他们还有另外一种省钱省力还省事的选择:让真人来唱样板戏。
白毛女剧组之前是唱豫剧的,什么谁说女子不如男啊、穆桂英挂帅啊、朝阳沟啊,都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以前,他们就在这一片唱戏,可受欢迎啦,要价也贵,当时全村人凑吧凑吧,才能看两天的戏,还得看这些唱戏的接不接活。
这回可不一样了,上面不让他们再瞎胡唱啦,他们只能唱样板戏。但是现在样板戏有电影,他们想唱,我们还觉得没电影上唱的好呢!
这价格也没那么高了,今年收成不错,大家手里还都有些闲钱,一毛五分的,也还负担得起。
更别说这是小袁庄和陈屯合包的,摊在每个人身上,那花的钱就更少了。
而且,请这一回啊,那是连唱三天的戏啊!
快过年了,好好让大伙松泛松泛,听点儿样板戏,也买些东西好过年,他们呀,就对那些货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以前,袁芃芃什么大片没看过?
动画片那都是看的3d的!
但自从来到这个年代,委实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也就前几天去了趟县城的“百货商店”见识了见识。
宋朝还有瓦舍啥的娱乐场所,到了这时候,你一提娱乐就是资本主义思想荼毒,谁敢玩儿啊!
也因此,袁芃芃跟着看的也很乐呵,连陈明礼多吃了她的瓜子都没在意。
反正她能买到更好的!五香的,焦糖的,奶油的,鸡汤的,随便吃!
才不稀罕这种原味的瓜子呢!
陈明礼边看戏,边嗑瓜子,不一会儿就又把属于袁芃芃的那一小堆瓜子给嗑完了。
这时候正好演到八路军解放了村子,带着我们光荣的劳动人民斗倒了黑心肝的地主黄世仁,又从深山里救出了白毛女。
演白毛女的演员撕心裂肺的哭着,还夹杂着一些豫剧唱腔。嘛,反正袁芃芃也已经习惯了,听久了,还觉得蛮有一番风味的
但是,就像看电视剧想吃薯片,看电影想吃爆米花,袁芃芃看着看着这戏,突然很想嗑瓜子
“表哥,我去买瓜子!”
陈明义和陈明礼看戏看得乐乐呵呵的,没顾得上搭理她,只有老实人陈明志对这戏的兴趣还小一点。
他拉住了说完就要跑的袁芃芃,严肃地说:“你可不能一个人跑,这附近有拍花子的,再给你拐走喽。走,我带着你去。”
两个人朝最近的一个卖瓜子的走去,那人转过身来,袁芃芃一看:是那个叫老黄的货郎!
这老黄的头脑还挺灵活的,看着这里人多,还把摊子摆到这里来了。买瓜子的基本都是一些小年轻,或者是孩子,都不打价。
前者是在异性面前不好意思,后者,是真不会打价。
老黄的四周围了一圈人,他挣得钵满盆满,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抬脚就要往那边去,却见一个精瘦精瘦的小个子凶神恶煞地拨开围着老黄的人,粗暴地打翻了他的瓜子,一把揪住了老黄:“你敢在这里复辟资本主义!老东西,剥削阶级的走狗!”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买东西的人见老黄惹上了麻烦,都一窝蜂地散了,其中不乏拿了东西没给钱的。
袁芃芃他们离得远,陈明志见状,拉起袁芃芃就要往回走。袁芃芃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那个小个子正从老黄的布袋里掏东西,往自己衣袋里装。
老黄被他用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揪着,可怜巴巴的,却不敢反抗。
“喂,你把东西还回来!”
这时,却响起了一个不怎么合时宜的女声。
大家都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脸圆圆的,头发乌黑乌黑的,还微微有些卷的小姑娘抓住了一个男的,不让他走。那小姑娘背对着小个子和老黄,刚才应该是要走的。
“你怎么白拿人家东西!”
那小姑娘衣袖上戴着红袖章,个头大概勉强有一米六吧,却一点都不怂地死死抓住那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人。
那男人见大家都看过来,恼羞成怒,大声地喊:“他是资本主义,我拿他一点瓜子怎么啦!”
那小姑娘比他更大声地喊回去:“我呸!一个大男人真不要脸!白拿人家东西,还不经过人家同意,那是偷!你个小偷还敢在这里嚷嚷?走,跟我去警局!”
被她拉着的男人气笑了,稍一用力就摆脱了她:“哪里来的臭娘们,脑子坏的吧你”
还没等他把更难听的话说出来,那个小个子就迫不及待地揪住了小姑娘的衣领:“你这是包庇投机倒把,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一般来说,这顶帽子在这个年代算是很大的了,就算不怕,肯定也是要忌惮几分、收敛几分的。
偏偏那小姑娘不买账,恶狠狠地挣脱开那小个子:“放你娘的屁!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是红卫兵!”
不同于袁芃芃的绝佳视力,大部分的人都是听她这么一说,才看到她左臂上的红袖章的。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是红卫兵啊!怪不得这么有底气!
连陈明志也连连赞叹:“红卫兵啊,这么小就是红卫兵了。”
人群中也有认识这小姑娘的,就给旁边的人科普起来。袁芃芃竖起耳朵,认真地偷听。
“这闺女,我知道!她是秦楼的,秦木匠家的小闺女。她爹疼她,让她上到了小学毕业。她也是真争气,毕了业就去她们那里的小学教书了,教书还没两年,就被选为红卫兵了,可是她们那里的厉害人物。”
这人说的还挺清楚,一看就知道这是真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来历。
那个拿了瓜子不给钱的男人有些怯,把瓜子往老黄布袋里一扔,就要跑:“给你的瓜子。”
那小个子却是一个不好惹的,他双眼通红,有些癫狂,使的力气大极了,几乎要把小姑娘的衣服扯坏:“哈!什么红卫兵,敢包庇资本主义,我打的你爹都不认识你!”
小姑娘一点不怯,也不跟他废话,一脚就踢向了他的子孙根:“混蛋!你耍流氓!”
小个子下意识地夹住了腿,但这小姑娘平时可能是不怎么和人起冲突,踢歪了。
“你个小娘皮,我”小个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直接就把小姑娘的衣服扯破了,还不罢休,一脚踹开了扑上来的老黄,还要打。
这一着没落到实处,却是陈明志挡下了小个子的拳头。
“无缘无故地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袁芃芃忙把外套脱了给这个女红卫兵盖上。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这却是两位大队长听到了动静,来维持秩序来了。
那小个子被陈明志拦了一下,理智有些回笼,却还是有理得很:“行!你们等着!三大队的,四大队的,你们在这里搭戏台子,还允许投机倒把,你们背叛社会主义!我要去公社告你们!”
“呸!”袁芃芃实在忍不住了,就他刚才撕人家小姑娘衣服那熊样儿,还装正人君子?欺负大家伙眼神不好是不?她刚才明明看见他把老黄的东西往自己兜儿里塞,分明是趁火打劫!
“你还有脸告我们?我们演的是白毛女,是样板戏!是,响应党的号召,向社会主义看齐,多苦多累也要努力学习党的方针,提高思想觉悟!你个撕人家姑娘衣服的流氓,还告我们?”
第41章 真正的红卫兵()
可惜她人微言轻;根本没人听她说的话。但两位大队长也不是吃素的;之前或多或少也想过有人凭着这个来找茬儿;也早想好了应对方法。
他们把小个子夹在中间;一人拉住一边,一唱一和地挤兑他。
“大兄弟;别说我们拦着你;去公社的路你知道吗?不知道我们送你去?”
“公社的领导是谁你知道吗?不知道我指给你看?”
“你尽管去告,你去告;可千万别走到半路又回来了”
小个子被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气的牙疼,但看这样子;估计是不可能告成功的。
事实上也如此,两位大队长早就在公社大会上假装“大方”地放弃了借电影播放设备的机会;但为了提高大队里的思想觉悟,他们决定自掏腰包,请人来为他们讲述党的故事。
公社领导很开心啊;觉得这是为他分担工作;还口头表扬他们这种行为。
而老黄的事儿,虽然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如果真闹起来,所有责任往老黄身上一推,根本怪不到他们身上。
而且,他们这一片的风气不像别的地方那样。
有吗?有。
有游街吗?有。
但太少了;还都是以“妨碍社会治安”的名义被惩罚的。
乡下人过日子;粗粗糙糙;大大咧咧,要是兴起贴大字报、到处的风气来,所有人都逃不了。
到时候,地谁种?猪谁喂?怎么给国家交粮食?
所以,别人村的“臭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