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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茗本能地以为苏诺语一定是来者不善,毕竟现在合宫上下都以为在苏诺语吃食中下毒的人是娘娘,那苏诺语还不得对娘娘恨之入骨?不用想也知道,她方才必定是来看娘娘笑话,没准还说了许多刺激娘娘的话呢!否则娘娘怎会突然如此?
杨妃摆摆手,说:“没什么。”
她这会儿便像是被绑缚刑场的犯人,那刽子手拿着刀高高举过她头顶,只等着圣命传来,监斩官一声令下便是。此时此刻的她实在没有心思理会香茗的话。
“娘娘,那苏太医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您的话?您若是心里难受,便告诉奴婢,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啊!”香茗看她那副样子,更是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言语中满是愤愤不平。
杨妃转过头去,本想斥责她几句,可一对上香茗那满是关心的眼眸,苛责的话便说不出口。她心里知道,若论这宫里谁是真正关心她的,那除了香茗不做第二人之想。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怪她,若是早一步将话说清楚,只怕这丫头也不会这么担心。
杨妃拍拍她的手,语气和缓:“香茗,你想多了。苏诺语方才来是告诉我,她愿意相信我的清白,并愿意去皇上面前求他收回成命。”
“什么?苏太医她……”香茗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杨妃,“那也就是说您不会被赐死了,是吗?”
杨妃摇摇头,语焉不详:“宫里的事到底是皇上说了算,她的话……不知有没有用。”
“一定有用!一定有用!”香茗高兴地说。
杨妃一愣,脸上有着晦涩不明的神情。说起来,这件事上她也是矛盾。按理来说,她是应该希望苏诺语的话起作用,毕竟只有这样,她才有活命的可能。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皇上听后勃然大怒,毫不犹豫地斥责苏诺语。因为这才能说明在皇上心中苏诺语的位置不过如此。
香茗兴奋之余,见杨妃并没有十分高兴,问道:“娘娘,您怎么了?有希望不是一件好事吗?您为何闷闷不乐?”
“你不明白。”杨妃娥眉微蹙。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杨妃娘娘,我是心云。”
香茗一听这声音,就像是听到了特赦令一般,连忙小跑着过去开门。而杨妃,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椅子的把手,等着心云告知最终的结论。
门一打开,香茗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心云微微屈膝,行礼道:“恭喜娘娘,皇上圣命转圜,决定免了您的死罪。”
杨妃听了这话,身体猛地放松下来,缓缓靠向椅背。事情能有这样的惊天逆转,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她明明该很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何心头却隐隐有些失落呢?
“真的吗?太好了!”相比较而言,香茗倒是兴奋得手舞足蹈,一把便握住香茗的手,连声道,“心云,替我谢谢苏太医!”说话间又跪下去,砰砰磕了两个头,说,“我在这儿给苏太医磕头了!”
心云被她的举动惊住,连忙将她拉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随即又看向怔怔没反应的杨妃,说,“只是皇上说死罪可免,但是您暂时还不能离开冷宫。”
杨妃淡淡地说:“好,替我谢谢苏太医。”
心云本以为杨妃听了这样的消息,必定会喜极而泣,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平淡的反应。心底有些替小姐的辛苦奔走不值得,也冷下一张脸来,微微屈膝,便转身离去。
见心云离去,香茗来到杨妃面前,兴奋不已地说:“娘娘,您听见了吗?皇上圣意转圜,您没事了!”
“嗯。”杨妃淡淡地应道,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
香茗偏头,微微诧异:“娘娘,您为何不高兴呢?这是件天大的喜事,不是吗?”
杨妃微微扯起唇角,露出浅浅一抹笑意,语气中有一丝苦涩:“是啊,这的确是一件喜事,可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香茗茫然地看着她,不懂她话里的惆怅:“娘娘,您在想什么?”
“香茗,你看,昨日我在皇上面前又跪又求,皇上都不为所动,铁了心的要杀了我为苏诺语报仇。可今日苏诺语简单地几句话,皇上便改了主意……”杨妃抬手摸了摸脸颊,怅然地笑着,“说到底,皇上不杀我,不是因着我的缘故。而是他不愿拒绝苏诺语的请求呵!”
闻言,香茗眼中的光亮也稍微暗淡了些许。是啊,皇上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他看重娘娘,而是因为他看重苏太医。说来说去,无论是昨日还是今日,无论是赐死还是赦免,都是因为苏太医!皇上的圣意转圜,只是再一次证明了苏太医在他心中那独一无二的分量而已!
杨妃起身,看一眼这周遭的一切,落寞地说:“何况,活着未必就是好。从今以后,你我二人便得一直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
“娘娘,无论如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香茗鼓励地说着,“只有您活着,才能看着有心害您之人得到报应!也只有您活着,才有可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杨妃听后,面上露出一丝茫然:“宠爱?进了冷宫的,哪里还能重得宠爱?说起来,这里的女人和死又有何区别?”
香茗知道杨妃的心灰意冷,被自己的枕边人怀疑、抛弃,任她是谁,也难以释怀。香茗有几分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开解娘娘。之前娘娘便是心灰意冷,本以为皇上改了主意,娘娘能开心些。没想到娘娘似乎更加伤心……
杨妃怔怔地盯着地上,眼神直愣。她唇角上扬,然而那笑意却满是苦涩:皇上啊,若不是苏诺语,只怕我在您心里早已死去……纵然现在您改了主意,并非因为我,而是因着另一个女人!皇上,纵然您明知苏诺语对您没有感情,可您还是全心全意地宠爱她!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呢?
杨妃这番千回百转的心思,心云自是无从得知,一路上气鼓鼓地回到了太医院。
“怎么了?被谁斥责了吗?”苏诺语见她一脸的不悦,关切地问。
心云一听,不高兴地说:“还不是因着那个不可一世的杨妃!”
苏诺语诧异地问:“杨妃?”以杨妃现在的身份,应该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张扬跋扈才对。尤其面对心云,明知道心云是她的人,想来应该不会有不当的言语才对。
心云重重点头,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说道:“您是不知道,杨妃听说这个事后并没有表现出高兴来,一脸淡然!连她那个丫鬟都知道跪在地上感谢您,可她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您白白为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四处奔走!”
苏诺语听后,笑出声来。这丫头,说来说去不过是为自己抱不平。她反问:“心云,我且问你,我今日为她奔走求情,可是为了一句无关痛痒的感谢?换句话说,她即便说了那句话,我又能得到什么?”
“并不是。”心云呐呐地回应。
苏诺语笑着说:“对啊,既然我不是为了感谢,那么她谢不谢的又有何关系?我知道你是替我不值,但你该知道,我并不看重这些。”
心云低下头去,说:“我知道了,小姐。”
苏诺语朝她伸出手,心云坐在床边,苏诺语握住她的手,说:“心云,我知道,你凡事都想着我,凡事都以我为重,你这样我很感动。可这世间的人与事,不会都和你一样。我们更加淡然些,便会省去许多烦恼。好吗?”
“嗯。”心云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诺语这才说:“你走了一路也累了,去歇会吧。我也闭会眼睛。”
心云离去后,苏诺语心中想着方才心云的话,对杨妃的反应倒是没有觉得有任何意外。
也许,她能明白为何杨妃在听说了皇上的旨意后,并未表现出喜悦的缘由。从早上两人间说话中,不难看出,杨妃心底是真真正正地爱着季舒玄的。既如此,她必定会打从心里地排斥季舒玄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自己这样在她看来得到万千宠爱的女人,更是令她难以释怀。只怕杨妃现在心底会觉得,皇上能够圣意转圜,完全是因着自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若真是如此,那么任谁也不会感到高兴吧?
就好像是之前她听信了冰雁的挑唆,一心以为夜离心中爱的人是月儿时,不也和杨妃一样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风水轮流()
嘉德殿内,章华从太医院回来,见季舒玄埋首于政务,便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倒是季舒玄察觉到他回来,随口问道:“诺语没事吧?”
“回皇上,苏大夫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大概有些累,奴才见她脸色不好,一路上也不说话。”章华说话间将一路上自己唠叨的话转述给皇上听。
季舒玄边听着,不由地皱眉,停下了笔,抬头看向身侧的椅子——之前苏诺语坐过的地方,就好像她还坐在那儿。他心中明白,诺语并不是因为疲惫或是身子不适才不理会章华,她只是不想同人谈及他。
章华见季舒玄怔忪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去,说:“奴才失言,皇上息怒。”
“起来吧,和你无关。朕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季舒玄的声音低沉着。
章华起身,想了想又问:“那冷宫那边,奴才何时去宣旨呢?”
“你这会儿就去吧。”季舒玄想了想,补充道,“记得嘱咐她一句,这一切朕不过是看在诺语的面上。”
章华点头:“是,奴才省得。”说罢,他躬身退下。
冷宫内,时至晌午,众人都出了房屋,来到院子里等候膳房的吃食。杨妃自然是不愿意出去面对他们,可从今以后,她离不开这里半步,总不能永远回避。
香茗见杨妃要出去,担忧地问:“娘娘,若是再碰上灵贵人,可怎么好?”
杨妃眉头微皱,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但她仍然坚持:“以后长久都要住在这儿,早晚都要面对,如何回避?”
“那奴婢护着您!”香茗信誓旦旦地说道。
果然两人一出门,便见着原本窝在墙角的那些人,倏地一下将目光全部注视在她身上。尤其是灵贵人,那目光如利箭一般锐利,令杨妃心底猛地一颤。
她故作镇定,指了指另一边的石桌,说:“香茗,我们去那儿坐一会儿。”
香茗刚要点头,便被灵贵人打断:“怎么?看不上我们?想要另寻一个地方?”
杨妃看着她,不悦地道:“灵贵人,你别欺人太甚!即便本宫沦落至此,同你们也是不一样的!”
“本宫?不一样?哈哈……”灵贵人捧腹笑着,随即言辞激烈,“的确不一样,我们都是宫内的低等宫嫔,哪里比得了您?这冷宫之中,以妃位进来的,您可是头一位。自然是不一样的!”
杨妃被她一番话讽刺得面颊通红,却无从辩驳。
正在这时,奴役卑躬屈膝地跟在章华的身后走进来,原本看笑话的众人一看见奴役腰间挂着的鞭子,立刻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瑟缩着。杨妃见章华来此,便知是皇上有旨意给自己。
关于冷宫,章华并不陌生。现在这儿住着的宫嫔昔日都是由他宣的旨意。章华目不斜视,朝着杨妃走过去,一改之前的礼仪,只微微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