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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妃静静地靠在那儿,微微闭目,忽而她睁开眼睛,看向紫竹:“紫竹,你去高阳殿一趟,就说本宫想要见见杨妃。请她若是方便来这儿一叙。”
“可是,您患的是瘟疫,杨妃她能来吗?”紫竹问。
李妃指了指太医的方向,说:“本宫记得前日刘太医就说只要小心些,不会染及瘟疫。你们整日地同本宫在一起,不也好好的吗?”她顿一顿,接着说,“你可以去问问太医的意思,将太医的话带到,若是杨妃不愿意来,便算了。”
紫竹点点头,领命而去。
高阳殿中,起先紫竹并未见到杨妃本人,而当她说明来意后,香茗更是想也不想地就一口回绝:“我们娘娘千金贵体怎可随意踏及污秽之地?紫竹,你回去告诉李妃娘娘,等她病好些,我家娘娘自会前往!”她早已问过太医,若是找不到那个苏大夫,李妃估计是好不了。
“香茗!什么叫污秽之地?你别忘了,你同我一样,不过是个下人!你怎可出言侮辱我家娘娘?”紫竹声音微微提高,出言维护李妃。她知道,现在合宫都视娘娘为不祥之人,想着要避而远之。她们早已忘了,原来是如何在娘娘面前奴颜婢膝!
香茗还欲张口再辩,里间传来杨妃的声音:“香茗,不必多言,既然是李妹妹想要见本宫,本宫哪有不去的道理?”说话间,她从寝殿内走出来。
香茗连忙上前扶着杨妃的手臂,压低声音担忧地说:“娘娘,您糊涂了!那李妃患的可是瘟疫之症!若是染及了您,可怎么是好?”
“无妨。太医不是说了吗,只要注意些,不靠的太近,便无妨。”杨妃转而看向紫竹,“走吧!本宫随你去看看李妹妹。”
“多谢娘娘。”紫竹诚挚地道谢,说完不忘斜香茗一眼。
香茗面上愤愤不平,杨妃一记眼刀扫过去,香茗方才撇撇嘴低下了头。紫竹走在前面一些,杨妃故意落后几步,方才小声训诫:“那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同她置什么气?”
香茗听了这话,面上方才和缓,低声应道:“是,娘娘。”
等到杨妃步履娉婷地踏进李妃所居的宫殿时,一眼便看见廊下躺着的那个病恹恹的李妃。虽说她心中知晓李妃现在病容憔悴,然而还是被眼前的真实所吓到。
“杨妃姐姐怎得站在那儿不动?是被我如今这样子,吓到了吗?”李妃余光瞥见杨妃,她脸上的错愕与震惊令李妃心中涌起难受。曾经的她令六宫粉黛无颜色,如今她的容颜已憔悴到惊人的地步……
杨妃迅速隐藏起心底的惊讶,如往常一般镇定自若地走近李妃:“妹妹说哪里的话?妹妹如今虽病着,可也是病美人呢!就像是西施即便有心痛的毛病,可那东施不也要效颦吗?”
李妃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半眯着眼睛看着杨妃走近自己,她那雍容华贵的气度无端端地将她比照得更加憔悴不堪,就仿佛是春光明媚下的一处残花败柳。
撑了不过一会儿功夫,李妃便累得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她重又躺回到榻上,喘几口粗气之后,方才道:“姐姐说这样客气的话,我岂会听不出来?不过,姐姐今日能不避嫌地前来,还是让我心中安慰。”
“妹妹今日特意差人来找我,必定是有要紧事说,我岂有不来的道理?”话虽如此,杨妃依旧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不肯在上前一步。
李妃虽看在眼里,也只装作不知。她看一眼紫兰,道:“杨妃娘娘来了,你们还不去看座倒茶么?本宫这里有紫竹一人伺候就行。”
杨妃见状,也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下人退出去。她坐在李妃几步之外的地方,同李妃盈盈相望。
“姐姐,在临死之前,若是不见你一面,我便是死,也难以瞑目。”李妃说话间,紫竹已上前将她扶起来。
杨妃面上波澜不惊,薄责道:“妹妹说哪里的话,也不怕忌讳么?你好好将养着,必定会好起来。”
李妃冷哼一声,说:“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忌讳?说起来,我能有今日这样,也是拜姐姐所赐啊!今生今世只怕是无力报答姐姐,等我去了那边,会日日惦记着姐姐的!”从昨夜到今日,她虽病得浑浑噩噩,可头脑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当初若非是杨妃一力说服,她也不会去求皇上要出宫。虽说这其中也是她自己耳根子软,加之又心有贪念,但杨妃也是难逃干系!尤其这两年,每每遇到什么事,都是杨妃在一旁唆使她出头。
“妹妹!”杨妃听得心中一惊,差点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冷了脸色,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思?若是叫旁人听去,还以为是我害你至此!”
“难道不是么?若非是你当日出谋划策,我岂会沦落至今?”这大概是第一次,李妃淡然地看着杨妃动怒。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她先沉不住气,然而便稀里糊涂地听了杨妃的建议,白白地被人当刀子使!
杨妃下意识地看一眼周遭,方才说:“妹妹是病糊涂了吗?青天白日的竟说起这样的胡话!当日是你听说了钦天监的预言后便坐立难安地找上我,我不过是顺嘴一说,哪里想到你竟当了真!若是今日你成了事,遂了心愿,只怕你不会念一句我的好,怎得现在将所有事怪罪到我这儿来?”
李妃凄婉地笑出声来,看着杨妃,道:“我只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姐姐向来是云淡风轻的性子,怎得也急赤白脸起来?”
“哼!”杨妃哼一声,站起身来,“我看李妃妹妹只怕是病的有些神志不清,我还是改日再来看妹妹吧!”
李妃浅笑出声:“姐姐,这里并无外人,你何必疾言厉色?”
杨妃瞥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去。
“咳咳……”李妃本想说话,不想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得她要背过气去一般。杨妃本想一走了之,然而听见那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是忍不住驻足。
李妃见杨妃回头,伸手指着杨妃,好半晌之后,方才说:“我今日急着见你,并非是想跟你算旧账。你我之间无论真情还是假意,这些年也总好过旁人。有些话,我想要说与你听。”
“什么?”李妃的话令杨妃也微微动容。她所得不错,无论如何,这些年中她们总算也是表面上的姐妹情深。
李妃一面大口地喘息,一面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苍注定好的。不论你是否甘心,都无法改变。就好似皇后之位,本就不属于你我,执念太深便会如今日的我一般。若有一日,那个苏大夫真的入宫,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想着去算计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过是有所感悟,听不听在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李妃之死()
杨妃听了这话,站在原地,好看的眉头拧紧,随即深深地看一眼李妃,拂袖而去。
李妃靠在那儿,看着杨妃的背影一点一点远离,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舍。她嘴里喃喃道:“杨妃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否则只怕你也会落得同我一样的下场。虽说我心中怨你,但总也记得初入宫时,与你之间的那些单纯时光。只可惜,时过境迁,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李妃边说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疲惫地靠在紫竹身上,实在是太累了……
紫竹一动不动地支撑着李妃的身体,听着方才两人的对话,泪湿眼眶。原本以为娘娘是见好,不想竟变得更加虚弱,这是不是就是民间传说的“回光返照”?
快行至殿门时,杨妃忽而放缓脚步,忍不住回头去看一眼:明媚的阳光洒在李妃身上,淡淡一圈金色光晕,本该是幅极唯美、极温暖的画面,却无端端地令人心头酸涩。心有不忍,杨妃终于转身,不再留恋。
香茗一直跟在杨妃身边,察觉出杨妃的情绪颇为低落,也不敢多言。直到走出来许久之后,香茗方才低声道:“娘娘,若是李妃那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不会给您惹不必要的麻烦吧?”
“什么麻烦?”杨妃反问,“她说就算吗?谁能证明本宫说了那些话?何况,本宫当日本就没有直言让她去,不过是当做闲话那么一说,她自己一心想着要当皇后,才会不管不顾地去求了皇上自请出宫。如今,怎能将事情怪罪到本宫身上?”
“是,娘娘说的是。这一切不过是李妃咎由自取!”香茗应道。
杨妃脚下微顿,迟疑了片刻,道:“只是她方才说起那个苏大夫,似乎对她颇为忌惮。想来本宫派去的人没有了回应,想来已经被做掉。说起来,还真是不容小觑呢!”
“娘娘,要不要奴婢再派人……”香茗的话未说完,就被杨妃狠狠瞪住。
杨妃一把甩开她的手,斥责道:“愚蠢!”
“娘娘……”香茗垂着头,略微不安地挪动了下身体。
杨妃沉声道:“皇上正在满京城地寻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又派人去,传到了皇上耳中,本宫便会连今日的李妃都不如!就算是那女人命大,逃过一劫!只怕除了本宫,贵妃也恨她入骨,自有她在呢,我们着什么急?”
“娘娘训诫的是,奴婢记住了。”香茗忙说。
杨妃重新朝她伸出手,香茗会意地上前搀扶着,杨妃方才和缓了语气说:“且不说这个女人似乎无意进宫,即便她有,你以为这皇后之位是她一介寻常女子能坐得稳的?让她进宫便进宫吧,在眼皮底下更好收拾!”
香茗点点头,说:“娘娘如此说,奴婢便心安了。奴婢见您方才那样,以为您是将李妃的话听进去了呢!娘娘,您别理会李妃,她不过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
杨妃轻嗤出声:“是呢,本宫何必介怀她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之语?她不过是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也不希望本宫得到罢了!她自是愚不可及,便以为本宫也同她一般吗?那皇后之位,原就不该是她肖想的,她自然得不到!”
香茗深以为然地说:“娘娘能这样想,便再好不过。本来也是,放眼如今宫中,除了娘娘以外,没人配得上皇后的位置!”
香茗这话听得顺耳,杨妃面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而在杨妃离去许久之后,当李妃悠悠转醒时,紫竹颇为不明白地问:“娘娘,您今日何必同杨妃说这些呢?关于她算计您的事,您该直接禀告皇上,让皇上来责罚杨妃啊!”
李妃微微摇头,虚弱地开口:“当日的事,并无人听见,即便本宫说,皇上也不会相信。何况如今因着诸王叛乱,只怕皇上心中早就忌讳本宫,本宫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可是,您说了那许多,杨妃矢口否认。您的忠告,她也不以为然。您现在最该静养,何必给自己心底添堵呢?”紫竹依旧不理解李妃的所作所为。
李妃淡淡笑着,说:“矢口否认也好,不以为然也罢,这不正符合杨妃一贯的脾气秉性吗?本宫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能给自己添堵的呢?若是本宫当日也有现在这般淡然的心境,只怕杨妃的计谋也不会得逞。所以,一切都是本宫自找的,本宫自己认了!”
“娘娘,奴婢觉得您这两日说话……”紫竹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措辞才不失礼。
“同从前不一样,是吗?”李妃问,见紫竹点头,她方才继续说,“这就是本宫所说的,人